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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成有一次去中国大饭店开会，在出租车里看见红云的老公和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子拉着手站在路边打车。他看见以后，什么也没有说。开了会匆匆忙忙回到办公室给关红云打电话，那个时候关红云已经把这间公司卖掉并且和张乔治合股做了一家新的顾问公司。手机接通了，没有人接；呼了很多遍，最后总算回了电话。在刘建成印象里，关红云一直属于声音洪亮级的，但是那天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刘建成东拉西扯地问寒问暖，最后又说有空一起吃个饭。红云很客气，非常客气，她说最近比较忙，过了这一阵再说。刘建成别有用心地把话题转移到红云的老公身上：文军怎么样？
挺好。
你们还没有小孩？
没有。
哎呀，可该要了。35岁了吧？
你记我的岁数倒真清楚呀。
咱就这点本事，以前做秘书出身，别的不行，记个数字还马马虎虎。
刘建成是那种动不动就自己谦虚一下的人，不过红云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只要不理他，不接他下茬，让他随便谦虚去，谦虚完了就完了，你但凡要是理他，或者跟他客气一下，那你等着吧，他谦虚起来没完没了，话越说越多。所以，当时关红云就没有继续说什么“您老别谦虚”之类的话，她尽量不急不燥不温不火，等刘建成谦虚差不多了，她说：您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吧？
刘建成啊啊了两句，说：老没见，挺想的。
顺便提一句，刘建成实际上就是关红云25岁那年的老板，多年以前，电梯门打开，关红云从里面出来，她年轻自信，她推开一扇门又推开一扇门，然后站在刘建成面前，刘建成对她说：你是一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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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成跟我没完没了地起腻，我烦透了。我想我虽然35岁了，老公有了其他的想法，但再怎么着也用不着你毛遂自荐呀。男人真是可笑，他们总是夸大他们对于女人的作用，尤其是他们想当然地认为一个身处女人不幸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舍身饲虎的冲动。
当然刘建成会把我的环顾左右而言它理解为我对多年以前他老婆的河东狮喉心有余悸。他甚至不知廉耻地向我暗示他的老婆已经到美国和儿子儿媳共度晚年去了。有一次，彭芳芳跟我说：刘建成一定认为你们之间有那种廊桥遗梦似的真情，他一定自己被这种真情感动得死去活来。说老实话，稍微自欺欺人一点，你们的故事也是一个庸俗好莱坞版本呢，属于笑中有泪的那种。
后来，彭芳芳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她在自己主持的节目中讲了一个“细节真实，整体虚假”的故事，据说那一晚上很多中年男女夜不能寐，导致当天北京夜里供电紧张。
这个畅销一时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个人到中年的老板爱上了自己年轻貌美的职员，但是因为老板的老婆身怀绝症，所以他们虽然心心相印但是谁都没有点破这一层。后来这个年轻的职员邂逅一位英俊男士，这个男士也爱上这个女职员，这时，老板的老婆把这个女职员约到一家咖啡馆问她为什么不结婚，是不是等着她死？女职员说不是，自己有恋人。正好这个时候那位英俊的男士出现在咖啡馆，女职员为了让老板的老婆安度余生，所以立刻与这位英俊的男士假戏真做。老板的老婆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从小书包里拿出安眠药，一瓶一瓶的，排列整齐，她说原本想把自己爱的人托付给这个女职员，既然这样，她觉得她还应该活下去，为了爱，她认为她的老公、女职员的老板不能没有她，她为了他愿意忍受绝症晚期的痛苦，活下去，大夫说她做了手术之后，至少可以再活5到7年。后来女职员嫁给了英俊男士，男士宽容厚道全心全意地爱着女职员，没有多久老板的老婆死了，但是老板为了女职员的宁静生活，没有告诉她这一切，而是一直默默地关心她照顾她帮助她。最后，女职员终于取得商业上的成功，而她当初的老板却破产了。她前去慰问，发现老板面容安详，老板对她说他没有失败，她是他最好的投资。女职员这才知道老板的失败是为了阻止她的竞争对手的阴谋，他和她的竞争对手形成联盟，然后他使这个联盟破裂，他用一种可怕的自我牺牲的方式使女职员战胜了竞争对手。女职员痛哭失声，老板说别哭我不要看到你的眼泪，你哭我会心痛的。我的爱情观不是占有是奉献，记住只要你允许我奉献我就满足了，我爱你是要保护你，我不要你做取舍，你享受你的成功，站到前台去迎接鲜花和掌声，只要让我看到你的笑容，我就满足了。故事的结尾是老板答应前去参加她两天后的一个盛大的新年晚会，但是午夜钟声响起前的几分钟，女职员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老板的儿子告诉他：父亲因心脏病抢救无效已经去世，父亲临死前嘱咐我打电话给你说商场如战场，以后孤军奋战多保重。女职员泪如雨下，这时她听见新年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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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芳芳大大咧咧地把一个包扔在关红云家的地板上，她说：我住一阵，费学文有神经病，万一他杀了我，我可是死了白死。
关红云说你住一阵是多长？几个月几年？有没有时间限制？
彭芳芳翻了关红云一眼：“你要是不让我住呢，我现在就走，你要是让我住呢，我就住下，反正一切你决定，你想让我住多久就多久。”
关红云叫了一声“老公”，叫完“老公”李文军就说话了：反正咱们家也有房子，无所谓的，暂时先呆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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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芳芳是我最好的女朋友，她一直是我的密友，我们长期在一起厮混，现在她开始混到我们家来了。她经常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泡在我们家的浴缸里，让我们家的小阿姨往水里撒满一斤的玫瑰花瓣，更过分的是她经常在我的家里穿一件半透明蕾丝花边的睡衣，走来走去，最最让我忍无可忍的是她在看电视的时候，竟然把脑袋枕到我老公的肩膀上。她对我的愤怒的反应就是轻描淡写地一句：我喜欢靠着别人的老公，踏实、不用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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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加经常地去找孔孔，他从来没有显出不耐烦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他，我们在一起大多数时间就是坐着聊天或者并排躺在床上。他的房间在一个半地下室，他跟我说冬暖夏凉，不用空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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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孔孔说我很孤独，他说他也是。我说我比你最少大10岁，他说孤独跟年岁没有关系。我说有的，年轻时候的孤独是假的，年龄越大孤独越深，那才是真的。
我想我和孔孔的大部分时间就是这么过去了，我们在一起说一些挺奢侈的废话，彼此舔舔伤口，我想孔孔早晚有一天会长大的，长大了就会离开我。我问过孔孔：你是不是有一天会觉得我很可笑？
孔孔说：你不要问我以后的事情，再说如果真有一天，我觉得你很可笑，那个时候，我们肯定已经劳燕分飞各奔前程了，所以说我怎样认为，对你已经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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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孔孔在一起从来不谈爱，我们从来不问对方是不是爱自己。我只记得，现在想起来，我们最像热恋情人的举动是有一天晚上，月光皎洁，孔孔从后面抱住我，他吻我，吻我的头发，脖子，耳朵，肩膀，他吻了很久很久，然后他轻轻摘掉我的眼镜，把嘴唇扣在我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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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个男人，一个酗酒，我的老公李文军，他曾经是一个羞涩的腼腆的有一双诚恳的眼睛的男人，而现在他是一个酒鬼，一个粗俗的脏话连篇的酒鬼；还有一个吸毒，我的小情人孔孔，他曾经怎样我不清楚，反正他现在一日一日地堕落，消沉，经常沉默不语。他依赖我，我是他精神上的姐姐，他抱着我的时候喜欢说姐姐，姐姐，我要回家，带我回家。我讨厌柔弱的男人，我讨厌气质柔弱身体柔弱的男人，我是一个女人，我不喜欢照顾那些像芦苇一样的男人，我喜欢我的男人是风，我是风中的芦苇。我不知道生活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么一副样子，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也许是原罪，一切都是报应，我过去作过的事不会就那么轻易地过去，他们常常在我不注意地时候溜出来，让我不寒而栗羞愧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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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红云终于决定去看心理医生，她的一个中学同学刚刚取得精神病学的博士学位，很多年前，这个同学曾经跟她的老公李文军说红云有轻微的抑郁症，如果控制不好会导致严重的精神分裂。李文军那个时候是一个多么无所畏惧的男人呀！他说他是精神病的天敌。他对关红云的病史毫无兴趣，他有兴趣的是关红云的身体。
一般来说，精神病人都有与常人不一样的气质，尤其是女病人。关红云在出门前，认真对着穿衣镜检点了一遍自己。她穿了一身黑色的真丝长裙，肩上搭了一款丝绸质地的纯白披肩，头发高高地盘起，脖子上绕了一条安静的钻石项链。她给那个“博士学位”打过电话了，“博士学位”说你到我家来吧，你不是一般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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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维，它总是自己随便跳跃，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能控制住它，相反是它控制着我。我的思维是个荡妇，放荡不羁，她根本无视我的存在，我的意志。具体说，很多我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东西，她总是强行把他们调出来，占满我的空间。就像计算机病毒，让我在屏幕上看不到自己要看的东西，显示出来的全是我厌恶的玩意。有一种计算机病毒，是那种只要你一开机，他就要求你陪他玩游戏，你要玩满多少个小时，他才同意你干自己的事情。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就有这种病毒，有的时候一睁眼，他就要求我去想一些我不愿意想的事情，而且他强迫我长时间停留在那些事情上。我想我快疯了，我一定要清除这些病毒……
“你的老公知道这些事情吗？”
“我不清楚，我们很长时间不能正常谈话，我们的对话框出现了问题。”
“要不要我和你老公谈谈？”
“你们会谈什么？”
“谈你的病，你的确是在一个危险的边缘。一种精神分裂症的基本症状就是对过去的记忆清楚得像水洗过一样，而对眼前的事情总是很容易忘掉。我想你的老公应该知道这一点，这样对你有好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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