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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二十二-二十三)
http://living.sina.com.cn 2001年08月30日10:07 新浪生活

  二十二

  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天,我正要和蝴蝶出去游泳,看见邮寄员叔叔正往我家信箱里塞东西,我走过去打开信箱一看,一封X大的通知书就以一种很突然的姿态呈现在我眼前。通知书上说我被顺利录取了,专业是中文,性质是自费。蝴蝶说恭喜恭喜。我说恭喜个屁。我把它重新装进信封,费了一些劲才把它塞进裤兜里,然后踏上自行车,蝴蝶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与蝴蝶出发去到X大旅游池游泳。就这样,我顺利地被X大录取了。

  我的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但是日子还在继续着,没有丝毫中断的意思。在那个夏天里,当然有很多事情发生,先是老爸生病了,没来由的大病了一场,医生也说不出什么病因来,人倒是整个瘦了一圈,一个星期后老爸的病全愈,然后出院。之后是姐姐有了不少新的男朋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够一个足球队的阵容。姐姐自那次恋爱失败之后,有了经验,严格遵循广种薄收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原则,那些臭男人天天围着姐姐转,把我家那台老式电话机整天打得呤呤呤响,把我家搅得鸡犬不宁,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把那电话线剪断,让那些狗东西打去吧。

  我终于上了大学了,老爸老妈很高兴,好像一不小心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看老爸老妈如此高兴的样子,也算是家里的一件大事了。

  王达也收到了西安交大的通知书,学得是法律。叶子如愿以偿地考入了西安外国语学院,这一天她已等了很久。蝴蝶上了高三,她还要在那个她认为很可恶的学校里呆上一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铁头光着头出来了,我们很高兴,那年街头上正流行剃光头,因此除了感觉凉快之外,与不剃光头者本质上无任何差别。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向大家提议,大家已经好久没有玩一玩了,不如过几天到太白山去好好地疯狂一下。大家一致赞同,只有铁头保持了近几秒钟的沉默,然后点头同意。

  但是铁头很快食言了,铁头不是一个很容易食言的人,但那一天他食言了。

  那是一个傍晚,天热得像蒸笼一般,闷得厉害,我躺在房间里,风扇吱嘎吱嘎地响着,吹来的风热热的,没有丝毫凉气,我想要下大雨了。我起来看了看窗外,院子里那棵老杂毛树孤伶伶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只老母鸡带领着一群小鸡在树下觅食。

  我从又躺下来,心里同时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在这样的时刻,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是不正常的事。果然好好的天,转眼之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一声惊雷炸下来,轰地一声,生生把我吓了一跳,倾刻间风雨大作起来,雨点像石块一样,从半空中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落地有声。我一下爬起来,我再看那棵杂毛树,他在风雨中抖动着身子,快乐地叫喊着,那群鸡们倒不见了,在大雨来临之前,我想它们安全地回家去了。地上的雨水一会儿就积成一滩滩水洼洼,向低处突围着,像蛇一样四处逃蹿。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起来,我说操,现在谁还打电话过来。我不耐烦地拎取电话,那头传来铁头低沉的声音。

  铁头说:西客,今天我要走了。

  我奇怪地问:铁头你要去哪?

  铁头说:南方。

  我说:究竟去哪里?

  铁头说:海南。

  我说:去哪干啥?

  铁头说:不知道。

  我说:你现在在哪里?

  铁头说:火车站。

  我说:我来送你,你等我一下。

  我挂断电话,来不及披上雨衣,就冲出去,老妈追出来,问我去哪,我没有时间来回答她,我根本就没时间来回答她。雨点打在我的头上脸上,然后流下来,除了有点生痛生痛地感觉之外,还有种很爽的感觉。我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向火车站急驰而去。雨很大,打在车窗玻璃上。路上到处积满了水,车子一路开过去,像是在水中穿行。等我赶到火车站,下得车来,雨仍很大,劈头盖脸地打在我身上,我发现自己已成了一个标准的水鬼。

  我找到西安开往广州方向的候车室,候车的人很多,但是铁头的光头很醒目,在众多候车的人群里,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铁头。铁头背一个很大的背包,在人群中显得很扎眼。铁头是和他的另外一个哥们去的,叫什么赵大山来着,他们是在劳教所认识的。出来之后,彼此走动了几回,说起自己的状况,都不免捶头顿足,恨不得立马起身,去和狗日的前途打拼一下。经过几次商量,他们便决定南下。那时候南方经济渐入佳境,形势一片大好,去南方淘金的人很多。

  我说铁头你们要小心点,听说南方人很滑的。铁头说知道。我说为什么要选在今天这种鬼天气出发。铁头咧开嘴,笑笑,说:下午来买的票,不知道晚上要下雨的。

  开始验票了,我送铁头上车。我们随着人流来到湿漉漉的站台上,我用力拍了拍铁头的肩膀,说多多保重。铁头说没事。我让铁头人先上去,我把铁头的大背包从车窗里塞进去。铁头把头伸出来,我说哥们保重。铁头眼睛有点湿润,我不敢肯定它是雨水还是泪水。铁头看了我一眼,说:西客,那天喝酒我真没拿你的信封。我说知道,我差点把这事忘了。铁头向我挥了挥手,说声再见,然后铁头进去。我站在湿漉漉的站台上,看着长长的列车慢慢开动起来,渐渐地由慢至快,向着黑黑的夜的方向前进,最终和夜色融为一休。

  铁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我-真-没-拿-你-那-个-信-封······关于那个信封的事件我都差点忘记了,它只在某个特殊的日子里勾取我满腹的心事。真相无处不在,但真相被人为地掩盖着。我的童年的历史被人为地扔到一个我思维不能触及的地方,它以另一种隐密的方式存在着,天长日久,风吹雨淋,无人问津。

  就这样,铁头在一个风雨之夜走了,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西安城里少了铁头的影子,但是西安城的日子还在继续,春夏秋冬,周而复始。除了我,及我的几个哥们,没人知道在一个风雨之夜,有一个少年悄悄离开了西安城,向着遥远的陌生的南方行进。多年之后铁头回到西安城的时候,人们记住了铁头这个名字,那时铁头已是腰缠万贯的著名的三花集团的总裁了。铁头对那个风雨之夜很是怀念,那时候西安城的很多高校请他去做报告,大学生们对他的发迹史很感兴趣,就像现在的年轻人对比尔盖茨的故事很感兴趣一样。

  每每谈到他的发迹史,铁头总会提取那个风雨之夜,那个风雨之夜留在铁头的生命里,一不小心成了铁头生命中最为光辉灿烂的一页。从此之后,铁头带着的三花集团转战南北。我说起铁头的故事,读者看起来会觉得有点像井冈山的故事,但事实就是这样。如果我党没有井冈山的那段光辉历史,人民群众可能还得在黑暗里摸索,那时敌人还在城市里猖狂得很呀。如果没有那个晚上的南下,铁头成不了大气候,在这个西部之城里,我多年之后才听到类似一夜暴富的神话。

  送完铁头,我回到家里,发现家里灯火通明。老爸老妈坐在客厅里,显然是在等我回来。看他们的样子,在我回来之前,他们显然已经等了好久了。他们看到我回来,长舒了一口气,我咧开嘴冲他们笑笑,转身进了房间里。我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可以选择,我要永远做别人的儿子。

  我把房门轻轻地关上,顺手把衣服脱下来,扔到地上。

  我想这一天终于结束了。

  二十三

  我对夏天的感觉就像热恋一样,但夏天很快过去,它明亮的色彩留在我的生命里,之后再没有人能够抹去。夏天结束了,而记忆像全身长满触角的动物,在一年四季里疯狂延伸。

  夏天热,秋天凉,夏天过后是秋天。

  就在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很平常的秋天里,我到X大报到,正式成为X大学生的一分子。X大在西安城的高校中是很有点名气的,其自由奔放的开放精神与一些学究气很浓的大学不太一样,有点像中国的北大,充满高昂的人文主义精神。八十年代末的那个夏天,我和铁头曾亲眼看到X大一群表情激动的学生,他们头上系着一块红布,眼上流着泪,一边走一边喊着反对XX的口号,迈着坚定的步子向校门外走去。

  刘二那个疯子也间杂在人群里,他把他的衬衫脱了下来蒙在头上。刘二本就很瘦,打着赤膊一根根排骨便露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快步走到人群跟前,拉住一个学生与他说着什么,不让他走。我想那学生可能是她孙子什么的,那小伙看都没正儿八经地看他奶奶一眼,就把她的手一下摔开,跟着游行的人群走了。我没见过早期革命党人的样子(在电影电视上看过),也没有见过文革时期的红卫兵们是什么样子,但那个夏天的记忆却特别深刻,好像总有些东西在里面,成为有关X大印象之一种。

  大学生活已过去很多年了,现在我在城里的一家小报社里任职,写一些长短文章混日子。我每天早上七点钟准时起床,这个时候蝴蝶通常还躺在床上做着美梦。我花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刷牙洗脸,花十分钟的时间吃掉老妈做好的早餐,然后去上班。八时整准时地坐在报社的办公楼里,喝上一大杯冷的矿泉水,点上一支金丝猴烟,便开始一天的工作。自从工作以来,我就开始追查到底是谁创造了“工作着是美丽的”这句美丽的谎言,但我一无所获。老实说我讨厌上班,我尤其讨厌一天八小时的坐班。在我一天八小时的工作时间里,我常常神不守舍,精神恍惚,拿着笔在白纸上乱写乱画,最后把一张张本来很美的白纸画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我很长时间之后才猛然发现,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另一种谋杀。

  这种无意识的破坏行为几乎每天发生,我怀疑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得上精神病。当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绝对不是开玩笑。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的脑子已经开始坏了,就像造型有点复杂的机器,有时候一个两个零件坏了,一时半刻也查不出什么问题。但是问题肯定存在着,有时候我费了好大的劲想不起刚刚思考过的问题,我会忽然忘了自己是谁,当然包括忘了我曾上过大学的经历,而我现在还不到三十岁,我那可怜的小儿子还躺在蝴蝶的肚子里。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诉说者,我说话经常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缺少说话者应有的严密的条理性。在大学里,除了我们宿舍的那帮哥们及我的亲密朋友蝴蝶,没有人与我有过多的交往,我想产生这样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不善于表达自己。我就像河里的河蚌一样,在真正地把我坚硬的壳剥开之前,没人知道我肚子里埋藏着璀璨的珍珠。

  我不会讲故事,虽然我相信虚构是另一种真实。因此,要我完整地复述一下我上大学的历史是比较困难的,我个人认为也没有这个必要。现在这个社会,一切都在生长,同性恋,一夜性,爱滋病,还有五花八门的死法和活法,等等等等。人们就在这个充满诱惑的圈子里转,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你的故事。退一万步讲,如果你真对我的历史很感兴趣,你可以去人事部查我的档案,他们应该很好对付的。俗话说烟酒不分家,只要有烟有酒,他就会把所有东东拿出来与你一起研究研究。那上面的记录肯定是这样开始的:

  姓名:刘西客。

  曾用名:空白。

  性别:男。

  民族:汉。

  籍贯:陕西西安。

  文化程度:大学本科。

  等等等等。

  毕业后同学们都已作鸟兽散,有的已远走他乡,到远方去寻找自己所谓的理想。他们和我联系越来越少,只有少年时代的伙伴王达还时不时给我打个电话,向我通报他在上海读研究生的生活。因此我越来越相信在这个城里面,最终只会剩下我一个人。但不管怎么说,在我的大学同学们脑子完全进水之前,他们肯定对西客会有一点点印象。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没带任何的主观色彩。我想人都得这样,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感谢上帝让我得到了这条真理。如果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都是不对的。那怕是把黑的说成灰也是不行的,但是画家好像可以除外,因为他们是色彩专家,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指挥色彩,让色彩围绕着一种主题舞蹈。在天才的画家面前,你看到的色彩已经不是真实的色彩。但像凡高那样用色专一,一心一意的画家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后来他在他价值连城的画布上写着什么“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到哪能里去?”这样的句子,显然他疯了。对于天才的疯子,我总是保持着足够的敬仰,不管是凡高,还是刘二。

  说了那么多费话,下面还是言归正传。

  我的意思是,西客在大学里绝对不是一个什么人物,但他显然在那个叫什么“6314”的宿舍里存在过四年,与“6314”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是一定的。他的历史与学校的历史,与人民群众的历史比起来是多么微不足道,但是,有些人——至少是“6314”的人应该知道一点,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西客的历史也成了他们历史的一小部分,他们相互印证,互为补充。我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为了让读者不会误解,特再次申明,西客并不是一个多么多么怎么样的人。我的意思是见过西客的人,都有可能记住他。理由如下:

  一、他逃课逃得很厉害。

  二、他眼中常常露出目中无人的样子,很好辩认。

  三、把学校纪律当作耳边风,以爱情万岁为名和一外校女生在一起搞不文明行为,给学校文明岗教育过多次,其不文明行为的写实照片在学校橱窗里被暴光过多次,但仍不悔改。

  四、他在毕业前夕的世界杯期间,他一激动把点燃的床单从宿舍窗户上扔下来,在X大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被学校毫不留情地处分了过一次。

  我就是西客,西客就是我了。西客在X大的日子,不长不短刚好四年。我上大学本来是不抱什么目的来的,如果不是老爸老妈坚持要我来,我是不会呆在一个地方长达四年的。事实证明在大学学到的那点东西拿到社会上去也没多大作用,那个盖着大红印的毕业证书后来取到的作用就像身份证一样,告诉别人你是有户口的,你不是黑户罢了。

  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并不是说大学教育没有意义,相反,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珍惜自己受大学教育的机会,学到一些东西,不管谋生也好,为人民服务也好。而我从小学开始就不是一个好学生,我与那些理想远大的孩子不太一样。在他们小时候就为自己将来要成为一个科学家或是文学家作打算的时候,我和铁头他们便开始了没完没了的逃学。我说的这些话都是实话,我已经是一个很笨的孩子,如果你听不懂,只能说明你比我更笨。

  (待续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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