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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三十-三十二)
http://living.sina.com.cn 2001年09月03日15:04 新浪生活

  三十

  从报社办公楼下来,我急急地往外走。今天蝴蝶把我呼得很急,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名堂。我从大门出来,急匆匆地去取摩托车。一辆很高级的小轿车慢慢开过来,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刚要张开口骂人,车子停下来,车门开处,一个戴副大黑墨镜梳着大平头的男子出现在我眼前。我想他妈的是那一路黑社会的老大,想找我西客麻烦呀,这几年来我没得罪过谁啊。

  这神密男子和我对峙了几秒钟。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铁头。

  那男子说:西客,不认识我了。

  我说:妈的,你是铁头。

  铁头把墨镜取下来,铁头的光辉形象跃入我的眼帘,一览无遗。

  我说:哥们发了?

  铁头说:发了。

  我说:好高级的车。

  铁头说:刚买的,宝马。

  铁头不容置疑地把我拉上车,我屁颠屁颠地坐上去,感觉那高档真皮的座椅真他妈的舒服。铁头熟练地驾着车,我们在西安城里的大街小巷穿行。我们所在的这个西部城市,几年时间里变得很厉害,咖啡馆,电影院,环境优美的商店,高档饭店及写字楼,一座接着一座,像春笋一般一夜之间冒了出来。到了晚上街头上的灯也比以前更亮了,到处灯火通明,一派繁荣景象。这个城市变得越来越陌生,让我有时候都找不到感觉。街头上人群很多,小巷里布满小吃摊点,参差不齐或老或新的建筑物在我们面前徐徐闪过,然后向后退去。我和铁头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铁头提起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逃学的日子,话题变得熟悉起来,我和铁头高声谈笑着,那种感觉很特别,与我们从前踏着自行车在大街上穿行的感觉很相似。

  铁头说:咱们先吃饭去吧?

  我说:去哪里?

  铁头说:去城堡吧,咱们好久没见面了,今天边吃边聊,好好搓一顿。

  我想起蝴蝶三番五次地呼我可能有事。于是我说先到蝴蝶家里去吧,把蝴蝶也拉上一起吃饭去。铁头熟练地驾着车,在西安城的大街小巷穿行,几分钟后我们就到了蝴蝶家门前。我从车上下来,在蝴蝶门前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蝴蝶的头在窗户上探出来,看了看,我向她招招手,蝴蝶穿过院子花枝招展地跑出来。

  我假装一本正经地对蝴蝶说:向你介绍个人。我用手向铁头指了指。

  蝴蝶骂了一声,说:操,铁头回来了?

  铁头说:回来了,今天刚回来。

  蝴蝶说:发了?

  铁头说:发了。

  蝴蝶笑笑说:发了就好。

  于是我们上车,坐在铁头的宝马车里。铁头把车里的音响开出来,音响音质很好,是一首传唱大江南北的《春天的故事》。在《春天的故事》的优美旋律中,我们向着南门广场旁边的城堡大酒店进发。

  十几分钟后,我,铁头,蝴蝶端坐在城堡大酒店高档的餐厅里。这里我来过几次,所以有点熟。一次是陪北京报社来的同志用餐,二是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和蝴蝶来这里萧洒了一顿。五星级的酒店对我们老百姓来说消费有点昂贵,毕竟口袋里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但今天有铁头买单,我当然不用考虑菜肴价格,铁头叫我点菜,我从贵的点下来,乌龟王八生猛海鲜什么的。铁头看样子很有钱,对于有钱人我从来毫不手软,况且铁头是我哥们,我更用不着为铁头省钱。铁头还是那个铁头,只是举手投足有了很大长进,一招一式充满绅士风采。我想铁头南下的几年里,肯定发了不少横财,高档场所花花世界想来是进了不少,要不举手投足怎么港味十足,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成功的青年企业家。

  我问铁头这五六年是怎么过来的,铁头不说,只神密地笑笑。铁头把他的名片递给我,上面写着三花集团诚真房产有限责任公司,三花集团长江电器实业有限公司等等三五个吓人的名头,总经理自然是铁头莫属。我问铁头到底有多少资产。铁头叫我猜猜,我伸出五个手指。

  铁头问:多少?

  我说:五百万。

  铁头摇摇头。

  我说:五千万。

  铁头再摇摇头。

  我说:操,这么厉害。

  我叫铁头讲讲他在南方的经历。铁头摇摇头说一言难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今天咱们刚见面,大家说说高兴的事吧。铁头又说我在南方的经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以后有机会,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咱们哥们接着聊,聊个痛快。我说那样再好不过。

  菜一个一个端上来。我和铁头一边喝着白酒,一边吃菜,说着一些好多年来没说过的话。蝴蝶喝着啤酒,好半天插不进话来,干脆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声不响。

  铁头说这次他回到西安城,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在西安城开展他的事业,他的事业短短几年里在南方有了很大发展,在南方发展的空间已很有限,现在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他想将战线向北向西转移。现在,中国西部在经济上仍未摆脱落后的局面,但是中国西部有点像美国当年的西部,地广人稀,资源丰富,隐藏着很多商业机会。他说他愿意做第一批拓荒者,相信多年之后,回报将是很可观的。铁头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中气很足,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对于铁头的想法我不敢随意苟同。在这座千年长安城,贾平凹把它称之为废都的地方,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光有匹夫之勇显然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得有智慧得有耐心。但我相信铁头的眼光,铁头能有今天,说明他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我想我得重新对铁头进行审视,他是我的哥们,更重要的是现在他是一个事实上的资本家。资本家对利润的追逐是无止境的,我理解铁头,于是我劝他有空的时候去翻翻老马的《资本论》。铁头点点头说好。

  几天之后,我到新华书店去,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了一套《资本论》给铁头送去。铁头果真有空的时候就翻翻,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我想,铁头已经变了,铁头已不是以前那个老打架,把人家脑袋打破的铁头了。几年之后,铁头在西安城包括整个中国西部,都具有相当影响力的时候,西部历史发生了伟大的转折,中国最高领导人在西安城喊出了向西部进军的口号,一场声势浩大的西部大开发正式展开。铁头成了我所知道的西部大开发过程中最早最直接的受益者之一,他的公司效益蒸蒸日上,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我们在城堡大酒店吃过饭,出得门来。发现外面空气很好,月色也很好,如水的夜色在古城上空弥漫,是秋天里常有的那种天气。

  铁头问:哥们,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我说:随便吧。

  蝴蝶说:天气这么好,我们不如坐铁头的车兜兜风去吧?

  铁头说:好,没问题。

  于是我们上车,铁头把他的宝马车发动起来。我们从南门广场出发,从南门进去,看见城墙上灯笼已经挂起来了,过几天艺术节就要开幕。南大街上路灯很亮,人很多,霓虹灯闪烁着,把街道装点得流光异彩,一派繁荣景象。我们把车窗摇下来,让风吹在我们脸上,我们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在整个城里我们转了一圈,蝴蝶说今天到此为止吧。我和蝴蝶从车上下来。我问铁头现在住在哪里,铁头说南门外有他公司的一个办事处,他现在住在哪里。我说有空到他那里去拜访他。铁头说欢迎欢迎。

  我们和铁头告别,铁头的车消失在城市五光十色的光影里。我和蝴蝶手拉着手,走在古城的街道上,已是深秋的节气,扑面而来的夜风里,带着一丝丝寒气。

  蝴蝶说:有点冷。

  我说:冬天快到了,寒流要来了。

  三十一

  冬天来了,西伯利亚的寒流也来了。对于古城的冬天,我常常无话可说,在以后的写作过程中我常常只用一个字进行表达,那就是:冷。

  冷。字典上的解释是:温度低,与热相反。古城的冬天何止是冷,何止是与热相反。在这个千年的西部城市里,真要冷起来,是连思想都要结冰的。

  在这个冬天里,有很多事情发生,让我毫无准备,思绪一度变得紊乱,我想肯定与这个寒冷的冬天有关。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进行叙述,才能不顾此失彼,并且表达完整。我试着按事件的先后顺序写下来,但看起来有点像一本水波不兴的流水帐。这是我及读者所不能忍受的。在事实面前,我的写作变得多么笨拙,无可救药。但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为了不遗漏那怕一点点信息,我只有这样。

  首先是我感冒了,就在寒流完全控制这个城市之前。真让人活见鬼,我以前从不感冒,想不到我感冒的样子会如此难看。高烧几天不退,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几天下来,人生生地瘦了一圈。医生为了控制我的病情,给我狠狠打了几针退热消炎的针,感冒药也换了几种,病情终于得到了控制,几天之后我感冒症状消失。

  接下来是刘二失踪了。刘大卫找遍了整个西安城,连个人影都没见。刘大卫到派出所报了案,过了一阵了派出所叫刘大卫去认了几次人,生的死的都有,就是没有刘二。刘二一瞬间在这个星球上消失了,就像给神密蒸发了一样,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后来又过了一段日子,人们渐渐地把刘二遗忘了。只有云飞雪落的日子里我才会偶然想起他,刘二是个天才的疯子,他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是:杂种。杂种。杂种。

  再之后是我们报纸的全面改版。郭主编说为了更深入地接近群众生活,反映群众生活,咱们报纸的所有栏目要无条件地加大本市新闻的报道力度,这等于就是说我负责的那个版块原创的稿件要增加,从网上DOWN下来的东西大部分将被否定,我的工作量将大大增加了。何丽娜走了之后,“都市在线”版块由我一个人死撑着,现在,到了发挥我才能的时候了。我只有在广泛发动人民群众多投稿投好稿的基础上,自己深入下去,跑街道,跑居委会,跑工厂,隔三差五地下去,经常组稿、写稿到深夜。与蝴蝶在一起闲逛的时间明显少了,蝴蝶很有意见,于是死缠着我坐下来与她认真地讨论这个问题,结果是在这个冬天的一个夜里,我把蝴蝶彻底地留在我那报社里的那间简陋的单身宿舍里。

  我和蝴蝶同居了。我们吃饭一般到外面小饭店上去吃,远离烟熏火燎的厨房,我们的同居生活和爱情生活都轻松了不少。多了一点小资情趣,少了一点烟火味。星期天我们一般到我家里去,老妈照例会买来大鱼大肉给我们改善伙食。那时候同居的人很多,像当年来势汹汹的流感一样满大街流行,因此我们的同居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和蝴蝶大大方方的去家俱商场里买了张大床,在百货商店买了床单床罩枕头什么的,花了一整天时间把我的宿舍稍稍收拾了一下,总算有了点温馨的感觉。蝴蝶又去窗帘店里买来漂亮的窗帘,挂在我们的窗户上,看样子蝴蝶是要和我一心一意过日子了。

  自从上次我与何丽娜有了那种事之后,我的阳痿不冶自愈。我的阳痿的经历彻底成了历史。我和蝴蝶本就干柴烈火,挨在一块常常一触即发,于是我们夜夜求欢,挑灯夜战,开始了天天做运动。这样男欢女爱的日子当然很快过去,我们常常忘了今夕何夕。有时候我和蝴蝶一起到我家去,老妈知道我们的亲密关系后,也不反对,毕竟我们已老大不小了,做奶奶的愿望在她心里是如此强烈,我们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情来,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妈开始没完没了地盘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什么的,把我和蝴蝶烦的,我只好一次次敷衍了事,装着认真的样子说快了快了。老爸当然不便说什么,显然他也默认了我们的关系,看他的样子甚至有点高兴,不知道他追老妈的时候是什么熊样子。姐姐也有了固定的男朋友,姐姐吃一堑,长一智,思想上有了很大进步,让理想主义暂时下岗了,千挑万挑挑了一个看起来很农民的人,不知是因为第一次见丈母娘紧张还是什么的,那小伙连话也说不连贯,但看起来像木头一样实在,老妈很放心。

  日子就这样过去,天气时冷时暖,没有定数。我和蝴蝶的心情也时好时坏,常常开始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吵闹个不休,变得一点也不淑女和绅士。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们不知道,以前我们只飘浮在生活的表层,浮光掠影地过着日子,从而忽视了对生活真相的认识,在漫长的一生一世里,它其实是多么俗不可耐,像一头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一样。我们不知道问题产生的根源,很理想化地想像着日子的样子,我们常常只知道强调自己的重要性,权利神圣不可侵犯,而忽视了对方的存在。我们都是有问题的孩子,我们缺少解决问题的能力。在一个寒冷的夜里,我们大吵一场,用最刻毒的语言去表达我们对对方的愤怒和不满,最后蝴蝶摔门而去,把我一个人晾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我和蝴蝶的同居生活告一段落。

  蝴蝶走了,在城里彻底地失踪了。我的心情由愤怒变得平静,常无端地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和蝴蝶在一起的日子不时浮上心头。我想,其实我是很爱蝴蝶的。没有蝴蝶的日子,我度日如年。一天,我提了一打白酒去找铁头喝酒。在南门外的一条安静的街道里,我敲开了铁头公司的门。铁头显然很忙,在和铁头喝酒的过程中,时不时有电话打进来,把我们喝酒的过程打搅得支离破碎。我说操,你的电话搞什么鬼,没完没了。铁头说不好意思,很干脆地把手机关了,把电话也干净利落地摘了下来。

  铁头说:西客,你今天怎么啦?

  我说:没事,就是想找个人喝酒。

  铁头问:和蝴蝶闹了?

  我猛喝了一口酒,说:女人都是怪物,男人永远不懂。

  铁头说:有什么不懂?

  我说:不懂就是不懂。

  铁头不说话,和我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我说:铁头,你有女人吗?

  铁头说:没有。

  我说:我不信,你在离开西安前,不是和张红红很深入了吗?

  铁头猛喝了一杯酒,说:往事不要再提,咱们喝酒。

  我说:喝,让他妈的女人统统见鬼去吧。

  铁头说:张红红早嫁人了,孩子都生了,我回到西安的时候,我去找她,邻居说她出嫁了,小孩都几岁了。

  我说:你找到她了吗?

  铁头说:没有,我没有去找她。我害怕见到她,我不想去打搅她的生活,她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很好。

  铁头瞪着我说: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我说:当然。

  铁头说:她活在我的心里面,成为一段历史。

  铁头用手比划了一下,我还是没看懂。

  我说:你见过叶子吗?

  铁头说:你他妈的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说:我连国内玩笑都少开,我从不开国际玩笑。

  铁头说:叶子成美国居民了,他和一个鬼子结婚了。

  我说:操。

  以前我只听说叶子外语学院毕业后,到了一家大型施行社工作,主要搞接待什么的,前几个月遇到叶子,看她还是单身的样子,想不到才过了几个月,情况已经发生根本变化,叶子就要结婚了。

  铁头红着眼说:喝酒,喝酒。

  我说:喝。

  我和铁头拼命地喝酒,像喝开水一样,一会儿工夫就喝空了几个瓶子。

  铁头说:拿酒来。

  我给他递过一瓶白酒。铁头又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铁头红着眼睛看着我,说:哥们,想听听我这几年南方的故事吗?

  我说:说来听听。我想铁头可能是有点醉了,他说话的时候变得有点语无伦次的。但是铁头说起来,很充满感情的样子,我屏住呼吸,听铁头一句一句的说起南方的生活来。

  铁头说:西客,你见过挖煤工人的样子吗?

  我说:没有。

  铁头说:你当然没有。我到达南方的时候,只有和我一起去的哥们两个。在到达南方的之前,南方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美好的梦,感觉好像南方遍地是黄金,只要到了南方,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工作,钱就会滚滚而来。但是很快,我们就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在我们到达海南的时候,我们的钱差不多快用光了。我们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加上南方闷热多雨,我们刚到水土不服,整天拉肚子,走在大街上面黄肌瘦的,连走路都没力气。我们在大街上整天游荡,想找一个体面一点的工作,想自己毕竟是大城市里来的人,找个工作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一连很多天,我们根本找不到好一点的工作。南方人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们,听起来似懂非懂的鸟语一般的话从他们口里吐出来,他们叫我们“北佬”。

  北佬不北佬我们无所谓,在别人的城市里,低低头就算了。问题是肚子的问题必须解决。为了吃饭不饿肚子,我们在一家劳务介绍所的介绍下,去了一家煤矿,去之前说是一天只要工作七八个小时,包吃包住,一个月三百块钱。一个月三百块钱对我们来说少了点,离我们的理想有很大差距,但那时候三百块钱还很值钱,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吃住问题有了着落,用不着有一顿没一顿地饿肚子了。我们去了,一辆车子过来接我们,当时和我们一起去的人有十几个,那是个很闷热的晚上,我们上了车。车子开动起来,我们十几个人挤在车箱里,没有人说话,我们看着车子在公路上飞奔着,向着黑黑的不知名的地方驶去。

  车子行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个很荒无人烟的地方,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鬼地方。有人用蹩脚的普通话吆喝我们下车,我们下得车来,车主把我们带到一个屋子里,里面很黑,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恶臭。灯亮了,昏黄的灯光下面,地上十几个脱得赤条条的男子出现在我们眼前。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我们在地上躺下来,我觉得疲劳得厉害,屋子里很热,但我很快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房间的灯就给拉亮了,几个人进来,恶狠狠地叫喊着,叫我们快点起来。我起来得慢了点,身上挨了一皮带,生痛生痛的,我刚想发火,我那哥们过来把我拉住,叫我打住,说人在屋椽下岂能不低头。我想想也就算了。我们开始吃饭,饭是什么饭,几大盆稀汤汤,清可见底,上面飘浮着几片菜叶子,那就是我们的早饭。我那时候很饿,咕咚咕咚地喝了三大碗,感肚子里仍是空荡荡的。

  我们的工作开始了,我和哥们身体看起来很强壮,给安排去运煤,一车煤很重,约摸有上千斤,用肩膀拉着,绳子陷在肉里,把肩膀勒得生痛生痛的,巷道很低,身子直不起来,只能低着头,弓着身子把煤车拉出来。从早上五六点,一直干到晚上八九点,出来后,身上全是黑黑的,只有两只眼睛还在转运着,一天下来,骨头像散了架一样,一躺下就不想爬起来,我感觉自己成了一头被剥削的猪。

  铁头说我们被那个劳务介绍所给卖了。

  铁头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猛喝了几口白酒,脸色涨得通红通红。

  我说:后来呢。

  铁头说:后来出事了,一天快下班的时候,我们可能把一条暗河打穿了,水喷涌而出,我逃出来了,而我那位哥们去永远留在了那里,后来连尸体都寻不着,不知给冲到什么地方去了。那哥们是陕西宝鸡那边的人,我只知道他叫李小明,他家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那次死了七八个人,老板想逃,给我们逮住了,老板给了一万块钱私了。我就用这一万块钱在海南那个地方生存了下来。那一万块钱是我那哥们用命换来的,我把每一分钱都视作命根子,我开始了自己的事业,经过几年拼搏,终于有了今天这个样子。

  铁头又喝了一口酒,说:西客,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马克思说资本来到人间,从头到脚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我没说话,我想资本来到人间何止是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但在铁头面前,我无话可说。铁头看着我,眼睛翻了一下,咚的一声,人一下爬在桌子上,白酒瓶掉下来,摔在地上,白酒流了一地。

  我说铁头你怎啦?

  铁头不说话,铁头彻底地醉了。

  我把铁头从桌子上扶起来,铁头站不稳,全身靠在我身上,沉重得要命。我好不容易把铁头拖到床上,铁头烂醉如泥,躺在床上不停地说着胡话。我看看表,已是晚上十一点多,我把房间的窗户打开,外面的风一下子吹进来,带着一股寒气,吹在我发烫的脸上,冰冷冰冷的,我想快下雪了。

  我重又把窗户关严,在铁头床上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蝴蝶的影子在我心里一闪而过,我想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蝴蝶究竟在哪里呢。蝴蝶失踪已经快一个月了,音信全无,让我心里放不下,却毫无办法。我鬼使神差地爬起来,想给蝴蝶家里打个电话。我知道这是徒劳的,蝴蝶不会呆在家里,在这之前我每天给她家里打三五个电话,接电话的不是她老爸,就是她老爸的模特情人——她老爸与她老妈现在已经正式离婚了。

  我把电话打过去。电话那头传来嘀——嘀——嘀的响铃声。几秒钟过去了,时间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电话没人接,我挂断,又拨了一次。过了一会儿,电话

  那头传来蝴蝶沙哑的声音。我一下跳起来。

  我假装平静地说:你好,我是西客。

  蝴蝶说:你有什么事?

  我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在不在家。

  蝴蝶说:现在你知道了,我很好。

  我说:我来看你吧?

  蝴蝶干净利落地拒绝了我,说:不用。

  我说:我来看你吧?

  蝴蝶不作声,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铁头翻过身来,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我从铁头房间里出来,一个女子走上来,她自我介绍说她是铁头的秘书。她说有要事想给铁头汇报一下,我说铁头已经睡着了,最好不要打搅他。那女子知趣地说知道知道。

  我出来,发现外面冷得出奇。我在外面路边等的士过来,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身上,头上,我用手一抹,发现竟是大片大片的雪花。

  这个天竟然下雪了。

  我打的匆匆地赶到蝴蝶院子外,地上雪已经下了薄薄的一层。我站在外面往里看,看见蝴蝶房间里的灯果然亮着。我上去敲门,蝴蝶出来开门。蝴蝶穿着一身黑套裙出来,脸上写满憔悴,她动人的大眼睛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告诉我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真实而绝非虚构。我一把抱住蝴蝶,蝴蝶固执地转过头去,我把蝴蝶的头转过来,发现蝴蝶已是泪流满面。

  我大声说:蝴蝶跟我一起回家吧,我需要你。

  蝴蝶不说话,我一把拉起蝴蝶,向外面走去。外面很冷,正下着这个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我把蝴蝶抱紧,蝴蝶在我怀里默不作声。雪花从半空中飘下来,落在我们身上,地上。地上的积雪开始厚起来,我们的脚踩在上面落地有声。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夜里十一二点,我和蝴蝶走在空无一人奇冷无比的街道上,向着我的那个简陋的单身宿舍前进。这个场景多年之后一直留在我们彼此的记忆深处,在我们又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干戈之前,我们会自然而然地回忆起这个冬天之夜,然后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三十二

  蝴蝶回来了,我又和蝴蝶过起了同居的日子。但是在那一个月里蝴蝶究竟去了哪里,蝴蝶死活不告诉我。蝴蝶的历史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可怕地断档,像我童年的历史一样。在一个月里肯定有很多事情发生,但蝴蝶不说话,真相被人为地掩盖着。

  但是事件变得稍为明朗,蝴蝶在回来的第二天夜里,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漂亮的面孔扭曲着,一副毒瘾发作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西安城里吸毒的人不少,但蝴蝶的吸毒却让我毫无防备,让我感到一下子难以接受。但蝴蝶痛苦的样子让我心碎,那天晚上我把胳膊伸到蝴蝶口里,我说蝴蝶你要吸就吸我的血吧。蝴蝶毫不犹豫地用起力来,在我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蝴蝶说:西客,我要,我要。

  我说:蝴蝶,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蝴蝶说:我要那个粉。

  我说:什么地方,我去给你买。

  我把蝴蝶关在房间里,急匆匆地跑出来。我站在路边,几辆的开过来,我拦下一辆的。

  的哥问我:去哪?

  我说:什么地方能搞到这个东西?我做了一个吸白粉的样子。

  的哥问:你是那个?

  我点点头。

  的哥没再问我,车开动起来。进入太白北路,然后续继往北,穿开环城西路,进入城里,再出城,再往北开,十几分钟后到了道北地区。车子在道北地区七拐八拐的,转弯抹角转了几转,在一排透着亮光的平房跟前停下来。

  的哥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下车。

  我说:就这?

  的哥点点头,问:要我与你一起去吗?

  我点点头。的哥下来,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的哥在一间平房跟前停下来,用手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好半天,门开了,出来一个大汉,他面无表情地朝的哥点了一下头,我想他们可能认识,然后他眼睛紧紧地盯在我身上。

  的哥看了我一眼,对那大汉说:他是我朋友。的哥在那大汉耳边耳语了几句。那大汉闪身让我们进去,里面有三男两女,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进来,一副很警觉的样子。

  那大汉把我带到里间,立住,问我要多少。我伸出一个手指,说要一千块的货。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摔在桌子上。他拿起来大约点了点。然后说稍等一下,他便进去了,我站在那里等。的哥进来,问怎样。我说等一下,还没拿到货。过了几分钟,那大汉拿了一小包东西出来,递给我,叫我验一下。我说不用了。我把它放进口袋里,和的哥一起出来。门在我们身后碰的一声关上。

  我和的哥上车,车子又开动起来,在街头小巷七拐八转地转了几下,然后出来,进入灯火通明的城里。几十分钟后,到了我的宿舍楼下,车子停下来。的哥看着我,陪着笑脸说:哥们,意思意思一下。我抽出二张老人头摔给他,说够不够。他连忙说够了够了,哥们够意思。

  我下得车来,想着蝴蝶不知怎么样了。我三步二步地冲上楼去,打开门。发现蝴蝶已躺在地上,披头散发,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把那包白粉掏出来,蝴蝶眼睛盯着我,眼睛紧紧地看我着我手里的白粉,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忽地站起来,扑到我眼前,把那白粉抢到手里了。

  蝴蝶的手颤抖着,小心地把那包白粉打开,然后拿出一张锡纸,倒了一点在上面,用火在下面烧,然后吸起来。我看着蝴蝶吸起来,房间里飘浮着一层淡淡的轻烟。蝴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独自在有滋有味地享受着。白粉那东西我早就听说过,走在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那些面黄肌瘦,精神不振的吸毒者偶尔可见,但没想到白粉离我生活会如此之近,它忽然地进入了我的生活,把我风平浪静的生活打乱,让我毫无防备。

  后来,由于我工作之便,我特意对城里吸毒者的情况进行了长达几个月的调查,发现的一些情况让人触目惊心。毒品,那个在中国消失了近半个世纪的毒瘤又开始在中国的城市死灰复燃。我把我的调查写了一篇长达一万多字的报告文学,郑重地请郭主编过目,郭主编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看完了它,然后郑重批示,发。于是我把它放在我负责的“都市在线”版块上,进行了长达一周的连载。之后我们收到了大量的读者打来的电话和信件,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情况,我又把它们组织了一下,进行了一场“毒品离我们有多远”的大讨论。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蝴蝶吸毒,吸,几十分钟后,蝴蝶恢复了人样。蝴蝶走到我跟前,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从后面轻轻地把蝴蝶抱住.

  蝴蝶说:对不起。

  我淡淡地说:没事。

  蝴蝶说:你不会介意我吸毒吧?

  我认真地说:我当然介意。

  我看着蝴蝶,认真地说:你什么事都可以做,但你不能吸白粉。

  蝴蝶说:我知道。

  我说:去戒了吧.

  蝴蝶说:只怕戒不掉.

  我说:没事,你吸的时间不长,应该能戒掉的。

  我轻轻吻蝴蝶汉白玉般的脖子,然后把蝴蝶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蝴蝶也好像兴致很高,不知道是不是刚抽过白粉的缘故,手伸进我的裤子里,像蛇一样四处游动,把我撩拨得蠢蠢欲动,热血沸腾。我一把抱起蝴蝶,把她放在床上,把她脱得赤条条的,然后我干净利落地压在蝴蝶身上。蝴蝶放肆地尖叫着,我和蝴蝶都很激动,我想是可能因为我们中断了一个多月没有做爱的缘故,我们尝试着用不同的方式去进入对方的身体,让整个过程波澜起伏,高潮迭起。最后我抱着蝴蝶沉沉睡去。(待续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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