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前夜，他们俩在算账。算得很仔细，又心平气和。两个人都面带微笑。现金和存款已经分割完毕，剩下的就是细软和家具了。“你妈妈送给我的戒指”，她翘起纤纤玉指，欣赏看，笑道，“原物奉还，将来给你们那位吧！”

　　“别这样，这样不好！”他笑着扬一扬手，阻止她摘戒指，“我只希望你不要记恨我。你这样，等于在骂我！”他拍拍沙发：“别的都不要让来让去的了，我是男人，亏一点也应该。这套皮沙发，3000元，你是知道的，归你了吧！”“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好歹今天还是夫妻嘛！”她甜甜地笑着：“这录音机就归你吧，价值也差不多，总还是讲讲公平合理的嘛！”“听你的！”他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

　　“还有，希望你能常来看看孩子。”

　　“那没问题。我是他爸爸，哪能不来呢！”

　　“有一件事，怎么说呢，其实……”她低了头，迟疑着。“说嘛，现在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他压低了声音，柔柔地劝着。“我……这么说吧。我那件裘皮大衣，不是舅妈给的，是、是我们系里的小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不瞒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和他并没越轨，只不过比一般的同事关系更亲密一点罢了。”她有些惶惶然，紧张地注意他的反应。他点头微笑：“感谢你的诚实！其实我和妮娜也不过是跳过几次舞，看过几次电影，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哎，你是不是准备和小王……”“不不不，这个问题根本没考虑过。我决定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决定了！你呢？大概舍不得妮娜吧？”“没有的事！她倒是很喜欢我，说了这方面的话，我一直在装糊涂，至少目前没有这种心思！”

　　“也就是今天，咱们都说了实话，要是早……”她幽幽地叹息一声，不再说下去。

　　“想开些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燃起一支香烟。正在这时，停电了。粉红温馨的光一下子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去。“这么晚了，还有人偷电！真有这种不自觉的人！”“就是！有的人平时看着挺斯文的，背地里……”　“这种人最难缠！”“嗯，最难缠就是这种人！”“那就睡吧，睡吧。明天还得去办手续呢！”“睡吧！你睡床上，我……”于是两个人彼此谦让着睡去。

　　天亮时，两个人客客气气又亲亲热热地领着孩子出了门。衣服都穿得很整齐，她还不忘薄施淡妆，他系了一条花领带，邻居看见了，笑问：“休息吗？”“休息休息。”他和她同时笑着回答。“一家子穿得这么体面，是去参加婚礼吧？”“啊啊！对对！是是！”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的目光破例地纠缠、对峙着，又同时闪开去，脸微红。

　　临出门时，他们都发现了对方的杰作：那沙发上，有五个绽裂的洞，显然是用手抓破的；录音机的外壳上，有几道十分醒目的划痕。于是他们都明白：今天这手续是非办不可的了！(吴金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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