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

　　一个人，有一个孩子，一段不完整的感情经历，一点回忆，一些快乐，也许这就是单身母亲的生活。

　　很多时候，已学会不去回想，那些过往，关于爱情的点点滴滴。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身边的孩子，为她而忙碌，有一种细细的快乐，不同于从前所想象过的幸福。

　　我叫蔷薇，我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

　　“为什么没有爸爸？”女儿认真地问。通常电视剧里演到这个时候，做母亲的总是会很尴尬，然后或伤心哀戚地说，你爸爸死了；或惘惘地道，你爸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这或许让观众们不胜嘘嘘。但无论如何，我却不能对女儿如此隐瞒。

　　她五岁生日过后，我就跟她说起我和她爸爸从前的故事，那些愉快的过往和不愉快的后来，却只是点到即止，并不说深刻的东西。女儿静静地听，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些事实，顶多只爱追着问关于父亲的这与那，我便耐心地一一说明。

　　坦然面对，才是最好的面对方法。

　　一个人撑起家和天空，会很疲惫，有双手擎天的感觉；可是一旦成为母亲，却好像变成巨人，无论是怎么样的风霜雨雪，都可以无怨无悔地独挡起一切。

　　每天下了班，到菜市场与小贩讨价还价，让琐碎的生活把从前的记忆一点点地消平。很平凡的生活，我告诉自己，只要懂得知足常乐，达观一些，生活会在平淡中出神入化。

　　偶而在等公交车的站台上，对着城市上方雾蒙蒙的天空，一些回忆会像潮水般地涌上来，涌上来。

　　“蔷薇，只要你没事，什么苦我都能捱。”他抚着我的发，轻声说。

　　睡在同学家，还在梦中，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居然是他！“你，你怎么来了？”看见他一脸风尘一脸疲惫，我惊疑地问。“我找不到你，就赶到学校，然后又从学校赶到这儿，就怕你有什么事！”他说。看着他沾满灰尘的车子我简直惊呆了。来同学家坐班车我都被颠得晕头转向，骑摩托车至少要八九个小时！“昨天晚上一个人摸着骑过来，天很黑，又冷，我就告诉自己说，没关系，明天早上就可以看到你了……”我扑到他怀里，感动得大哭。

　　“你说要来武汉看我，呆上一周，我快开心死了……这七天的相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突然失踪了七天。在所有的人都绝望的时候，他回来了。“武汉一个朋友出了事，我急着赶过去了。临走前也来不及和你们打声招呼……”他低声道，“长江发生特大洪灾，我被水整整围了一周，好不容易今天飞机通航……”他说着，伸手过来揽住我：“想我不？”他的怀抱有些陌生，我突然一惊。我感觉到了另一个女人的气息。心跳一下停止了几拍——会吗？

　　翻箱倒柜。我披散着头发，终于找到了那封信。胃突然像被割去似的大痛起来，痛到我蜷起了身子还是像被刀子刺着一样。

　　“月夜幽兰，女，湖南，24岁，在××机关单位工作，喜欢蓝色，爱好静夜沉思。未婚。电话：********；悠悠白云逝，女，长春……”拿着这本记事本，我整整发了一个下午的呆。

　　原来他迷上了上网。然后认识各种各样的女孩。再然后，就与那些女孩见面，上床。

　　“——我一向都喜欢刺激，我喜欢寻找不同的女人，虽然我并不爱她们。——我想出去，想一个人闯天涯，像楚留香一样，有数不清的女人，有数不清的遭遇，有数不清的风流快活，那样的活着才叫活着。——我想我是爱你的，但我不能受束缚，你等我十年，好吗？十年后，我会做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和父亲的。”

　　我惨笑起来。第一次，完全看清了自己爱过的男人，有着怎样一颗自私的、自命风流的、凉薄的、可耻的心。

　　终于，我选择了离开。带着女儿。

　　走的时候，阳光很温暖。我的身体和心也还是暖的。

　　后来，也曾遇见过爱情，在某个美丽的黄昏下午，那个开满野花的火车站旁边，有个小我四岁的男人说，蔷薇，只要你愿意，从今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那真的是个幸福的时刻，明晃晃的阳光下，我看到幸福的希望爬在他的脸上，映在他的眼睛里，可是，我却不能不拒绝。因为，他不明白，他所面对的女人，有着怎样沧桑的一颗心。

　　况且，对于一个小自己四岁而且没有婚史的男人，这样的结合也是不公平的，他能给予我的，只是一种爱情的感觉，却不能与我一同承担起生活的重压，使我得到幸福的保障，哪怕，仅仅是感觉上，都无法得到。我们的轨道，相差得太远。我没有信心。

　　男人很多时候都是固执的，要让他明白这一点并不容易。

　　他一直苦苦追问，不肯放弃，希望能让我收回我的拒绝。于是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能好多久？一个人爱另一个人，能爱多久？”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简单到可以没有回答。但可以复杂到有千百种回答。

　　终于，他无言了。

　　他离去的下午我一直在煮咖啡。突然想起《花样年华》里的梁朝伟与张曼玉。“如果我的手中多有一张票，你会跟我走吗？”那个询问的声音飘在空气里，氲氤着，却没有声音。

　　其实，我与张曼玉的感觉并不相同，只是，这种离别的氛围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惘然的画面。因为我并没有送他，而他也没有让我去送。

　　一直到后来很久，我都喜欢去那个火车站边散步。站旁常常开着许多黄黄的野菊花，零零碎碎。女儿欢快地奔跑在我的身边。许多陌生男人会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我们，眼光里有许多复杂的东西。

　　也许我是怀念的，怀念那个下午对我说愿意照顾我的男人，但是并不后悔，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命运的轨迹，并各自来演绎自我的故事，其中有悲有喜，有得到有付出，就是真实的人生。

　　而我，作为一个单身的母亲，能活得这么平淡而充实，已经满足。

　　无论能不能再遇到幸福，我都会守着自己淡泊而坦然的心，呵护女儿。

　　/红酥手

　　单身母亲的爱情可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富裕无忧、从容优雅的。她们一般把女儿寄宿于良好的全日制学校，自己从事的是有一定技能的工作，又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于是，她们可以在每个星期第一天的晚上，约上女友去美容中心，在教练的口令和激昂的音乐声中，流一身汗，然后泡一个香氛浴，边做面部保养边和女友说着悄悄话，度过整个晚上。

　　周二、周四可以选择学习一种语言，英语是必学的，不过假如够用了。那么优雅的法语、艰涩的德语也不错。

　　周三应当是浪漫的，或许和男友在有古琴伴奏的茶室下围棋，或许在运动馆游泳，打网球，或许和朋友们去了酒吧狂欢，做个另类的自己，放松一下。

　　周末是属于女儿的，选一个上午送她去少年宫学舞蹈，然后在一边慢慢发现女儿的长大，中午去吃女儿最爱吃的肯德基。下午在公园或广场享受午后的阳光，交流一周的心情。其余时间可以在家看电视，听音乐，上上网。

　　男友可以是语言学校一起练口语的同学，可以是网球教练，可以是谈得来的网友，甚至是街头刚刚邂逅的浪漫。然而她们心中，总觉得该来的爱情还没来。

　　而另一类单身母亲则不然。

　　对她们而言，生存是首位的，自己微薄的工资扣去每月的日常开支，便所剩不多，而儿子每学期的学费、书费也是必需的，总也要在银行和折子里放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爱情和浪漫与她们无缘，她们关心怎样把一块钱掰成两块来用，为菜场小贩多找了她几毛钱而沾沾自喜。

　　于是，她们所希望的仅仅是一个可靠的、老实本份的男人，有一份固定的收入，能帮她撑起这个家，她们要的是一个婚姻。

　　/小小

　　对于单身母亲的爱情，人言汹汹。老太太扁着嘴：“寡妇门前是非多。”似乎一语定义了单身母亲的爱情必将预言着阴谋、放荡或是一趟不明不白的浑水。人们很少去想那整个儿压在了她们柔弱双肩之上的家庭重担。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当两只筷子精巧地相互协作时才可以夹起菜来。没有丈夫的单身母亲就好比是一只失去了另一半的筷子，很难单凭自己的力量夹起那生活的物资。所以她们也渴望有另一半的帮助；渴望另一半能时不时与她们头靠着头、肩并着肩；渴望能在举起生活重担时仍有坚强的另一半可以依靠。出于对生活艰辛的加倍领悟，单身母亲也许比那些天真少女更憧憬着爱情。不奢望浪漫，不奢望激情，不奢望玫瑰香水烛光晚餐，单身母亲的爱情就像是一只筷子对另一只筷子的渴望，实在而淡如白水。

　　然而，两只筷子却永远无法完全粘合在一起。它们只在生活的艰辛面临时才相互扶助，而过后又各奔陌路。孩子的幸福、财产的组合、自己的尊严、双方老人的赡养……爱情对于单身母亲来说变成了一块鸡肋：弃之不舍，食之又怕伤胃。

　　所以很多单身母亲最终都选择了当一只独立的筷子，加倍坚韧、加倍自尊的生存着。她们曾与许多另一只筷子邂逅过，相互依靠过，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分手。也许到了年岁迟暮，她们才会带着生活的创痍与另一只筷子绑在了一起。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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