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文字阴冷，却迷人，读得让人心颤

　　一

　　允晨是三个月前我在网上认识的朋友。我记得那是一个午后，春天的阳光带着香气拍打着窗帘。我在网上的名字叫核潜艇。她一上来，就自言自语地说：“我的脸青春却写着阴郁，我的血危险却比伤口痛疼，我游走在脆弱的琴弦却奏着坚强的音乐。”她的文字阴冷，却迷人，读得让人心颤。我说，少来一点甜言蜜语，本大侠此生最恨林黛玉。我在网上的性别是男性，我的爱好是钓那些淑女星座的纯情女生。她说你的心比礁石还硬，可以任风吹雨打千年不化。我说就是。我想扮演的是铮铮铁骨的酷男形象，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一点儿人情味，我知道这种形象的男人最讨一些纯情小女生的喜欢。班里很多女生都喜欢这种形象的男人，周润发、施瓦辛格、郑伊健、木村拓哉。我也喜欢这种形象的男人。

　　她问我年龄，我告诉她，23岁。23岁应该大学毕业了，又在社会上混了两年，正是放浪形骸，事业小成，玩世不恭的年龄。这是我的看法，也是我的圈套。其实我只有17岁。她说，她19岁，正在浙江打工。她说她的老家在河南伊宁。我记住了这个地名，并在地图上找到了它，很小的一个县城，离洛阳不远。我想，她应该没有骗我，谁会想到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名来骗人。

　　她说她姓远。

　　我们总是相约在午后聊天，为了和她交流，我舍弃了很多午休时间。她说，她喜欢午后，午后是她一天的早晨。她在起床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她的生活很无聊。她在夜晚工作。我猜不出她干什么工作。我问她，她说是服务行业。我想，她也许在酒吧或者宾馆工作。

　　二

　　初夏的一天，她说，我这里在下雨，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让人听得很伤感。我看看窗外，阳光灿烂地照在刚长满的树叶上，照得树叶闪着光，我说，我这里阳光灿烂。

　　她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我说：我洗耳恭听。

　　她说——

　　有一个北方女孩，她家里很穷，她的名字叫伊，她出生在农村，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她的祖祖辈辈都靠种地为生，她的家人被村里人很瞧不起，她爸爸很软弱，很老实，她的妈妈是个疯子。她家人常常被村里人取笑。伊喜欢文学，她从三年级开始就记日记，她的作文写得很好，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作家出人头地，而且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一个有钱人。

　　伊16岁的时候高考落榜，她又复读了一年，还是没有考取，第三年她不想再考，但是家里已不能再供她了，因为弟弟妹妹都在读书，家里实在供不起。她回到了家里，几个月后就跟着一个远亲表姐去了广东。表姐劝她跟她一起干那种出卖肉体的工作，她死活不肯，表姐只好介绍她去跟一个服装商帮忙，每月仅有200块钱。在那儿干了几个月，实在难以糊口，她又去了福建一家鞋厂，干了一年，她又去了浙江。在浙江，她被一个比她大十岁的老板看中，她就成了他的“二奶”。

　　她现在住在那个男人给他买的房子里，孤零零地守着很多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的所谓的家。她每天睡到很晚才起床，每天的生活除了看看书就是上上网。她现在有了一些钱，可以供弟弟妹妹读书，可以买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漂亮衣服，但她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幸福，她感到生活得很累很累，幼时的梦离她也越来越远……

　　她说，她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泪流满面，以后每一次她讲述给别人也都是泪流满面。她这样一说，我仿佛真的闻到了眼泪的味道，顷刻间，我的心也湿湿的，我却说，像看了一场电影。她说，没人性。我感受到了在网上扮演另一种角色的烦恼，一点也不潇洒，甚至有一点言不由衷的痛苦。但故事已经开头，只好一步一步硬撑着往下走。我觉得她骂得我很解气。

　　三

　　我把她给我讲的这个故事讲给我的同学“懒猪”听了。她惊奇地尖叫起来，她说，伊会不是就是允晨〖HT〗呢?我恍然大悟，对呀，她讲的是不是自己呢?假如我能长出翅膀，我真想飞过去看看。

　　自从她给我讲述了伊的故事之后，我越来越“关心”她了，我们聊天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特别是放了暑假之后。我常常拐弯抹角地试探她是不是“伊”。我说，你渴望别人同情你吗?她说，我不喜欢别人的同情，我需要的是自己的坚强，别人永远无法给予我想要的东西。

　　我觉得她越来越像“伊”了。

　　每天散步的时候，我总会想到她，还有她的那名言“谁可令一生无憾，谁来定半生缘分”。想到她，我就感觉自己生活得太颓废，也太荒唐。我觉得我们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人，我的生活很可悲。

　　我真想去看看她，带去我的祝福和赞美。

　　四

　　将完的时候，我终于去了浙江，去了她生活的那个城市。我是随表哥一起去的，表哥大学毕业后要在那边工作，我就顺路去了那里。她的城市位于表哥工作的那城市的前一站。

　　我按她给的地址一路找下去，我竟走到了一所中学的门口。23号，没错。2幢三楼。2幢三楼，这儿怎么会有2幢三楼呢?表哥看着我惊诧的表情，竟在一旁嘻嘻笑着，他说，被骗了吧，网上的东西你怎么能当真呢?走吧。我仍呆呆地站着。

　　我说，我要找找看。会不会是二年级三班呢?这是他们开学第一天。

　　初二三班没有姓伊的。我又去了高二三班。我问一个站在门口的女生，你们班里有个姓伊的吗?她说，有，就是最后一排那个男生。女生用手指了指一个瘦小的男生，又小声嘀咕了一声，那么怪的男生也有人找。我说，他很怪吗?她说，当然了，全班同学没有几个人理他，听说他父母离异了，把他甩给了他奶奶，可能是受刺激了吧，反正有点神经兮兮的。

　　我没有找他，我回来后写了一封信给他。我记得最后一句话是，过去的就过去了，把自己打开，你就打开了整个世界，你试着走两步，也许就走出去了，外面有一个很美的世界，就像夏日清新的早晨。

　　我的署名是：真诚的girl，核潜艇。

　　文：阳光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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