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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妇手记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12月05日17:02 新浪女性

  婚是结好了,可人就是不肯进入角色。来福在德国催了又催,加上确实是对他有着挡不住的思念,最后才不得不恋恋不舍地放下京城的繁华,飞到了莱茵河畔的新家。

  从人人羡慕的首都电视台的记者一下子“沦为”家庭主妇,犹如从天上落入了万丈的深渊,一下就失去了平衡,别说他人觉得可惜,连自己都无比的不甘心,觉得自己嫁人还可以,做主妇实在是大材小用。

  可是到了德国才发现,当主妇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

  主妇先得学习德语,当然你说英语也行,可是人家德国人就是爱答不理。

  学德语的同时还要学会在德国的小城里开车认路,小城的路窄得让人想起在国内驾校里学钻杆的情形,尤其会车的时候你得无比谨慎才行。德国的高速公路十分发达,车速又快得吓人。一不留神就会过家门而不入,头一天从学校开车回家,就因为不识路标错过了出口而开到了80公里以外的法兰克福。幸亏丈夫的公司在那里,否则只好麻烦警察大叔了。

  语言学会了,可以张口说话了,车也开得一溜烟了,却还有没完没了的规矩风俗习惯等着你去学。

  丈夫结婚前当了四十年的单身汉,可是独身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穿着整洁光鲜得体,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周末踢足球练功夫游泳长跑修电脑,一样不缺,结婚后,他摆出一副无比信任的样子,说:亲爱的,家就交给你啦。然后转转身吃着巧克力没事似的照样地继续着他的快乐时光。

  我呢?钻到厨房里做饭洗碗不说,还得学习垃圾分类、刀叉分类、午宴晚宴餐具分类,锅台灶具要擦得一尘不染,想偷懒都没有机会,有朋友来访人家会提出参观厨房,或者干脆就坐在厨房里喝咖啡,自己还算是好强的人,不想让人家说,瞧,中国媳妇多不讲究,所以也和婆婆一样跪在地板上无比勤奋地擦洗着大小角落,直到锃光发亮。

  出了厨房又是浴室,尤其是客人用的卫生间,不能忽略,整个感觉是滴水虽小,却可以看到太阳,没准客人使用的时候会说瞧人家多干净,总之也是要擦得锃亮。再然后是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阳台上夏天要有花儿。德国人,家家都要有花,你怎么可以没有花儿呢?花园里,要考虑种什么草养什么树,什么时候除草,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裁剪,管理不好,来年就死掉了,一年白辛苦;栅栏旧了,还要买来油漆自己动手,一天下来,花园是美丽了,人却腰酸腿疼,可是看看一派欣欣向荣的家园,又会想起“工作着是美丽的”,又会觉得家园也是美丽的。

  然后就是迎接各种节日,复活节、圣诞节、新年、万圣节、狂欢节、父亲节、母亲节、情人节、家人的生日、友人的生日、结婚纪念日、自己孩子的生日、朋友孩子的生日、邻居的聚会、友人的邀请,恨不能周周有节日。台历上的节日提醒着主妇该干些什么事了。

  德国有无数的节日,不同的节日要买不同的礼物,德国人送礼不讲究多么阔绰,讲究实用,比如我的生日时就收到过好友梅兰妮的一包意大利通心粉和一瓶意大利的沙拉酱,她知道我爱吃这些。所以平日里,你要用心观察朋友需要什么,比如我送给芭芭拉的一块方丝巾就被退了回来,她说太花太艳丽不适合她,让我转送别人吧。你别觉得不近人情,这在德国人里很平常。

  我得学会像德国主妇那样在墙上的挂历上写满了各种约会的日期和计划,那上面有约见牙科医生、妇科医生、儿科医生或眼科医生的时间,还有贝贝游泳训练班的时间、贝贝按摩班的时间、贝贝第几个月常规体检的时间,或者去邮局取邮件的时间、到银行检查帐目的时间,然后有人来电话,说某日一聚好吗?你要拿支笔然后翻着挂历说好吧,三周后的星期天三点至五点时我有空。好笑吧?一个家庭主妇真的这么忙?

  我还得学会写小条儿,比如每天发现家里缺了什么或需要什么,就立即拿张小纸条写下来,等去超市或者商店的时候再掏出小条儿,按图索骥,按部就班,丈夫说这叫计划经济,有的放矢。但是我还是会不改劣习,仍是想到什么买什么,结果回家一看,又快成搭了。不过,写小条的确是很好的经验。

  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自己活得很浪费,很无聊,我觉得自己的价值怎么会仅仅是为了生活在料理家务、扫地做饭、照顾丈夫这样一个小圈子里呢?我觉得我应该为了我的事业生活才对呀!那时我沮丧极了。

  看看我的婆婆吧,每回回到奥地利,在那一幢窗明几净满是鲜花的小楼里见到的都是忙碌的婆婆,洗涮的婆婆、做饭的婆婆、用羊皮擦洗十一扇大窗户的婆婆,楼上楼下飞奔的婆婆,却是兴致勃勃、快快乐乐、永远漂亮得体的婆婆。

  我曾是那样的不理解,婆婆出身贵族,照样受过良好的教育,何以情愿成为一个普通主妇呢?我问过她好多次,她的回答像是一首歌的名字“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她希望她的家庭每一个成员都快乐。她说人不能有太多的欲望,上帝总是公平的,而幸福总是要有人付出后才能得到的。

  是我的欲望太多了呢,还是我们生活的环境给予我们的诱惑和渴望太多了?我自认为没有婆婆那样伟大而又平凡的觉悟。

  刚到德国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个个年轻的德国妈妈们,怀里抱着小贝贝,手里拉着半大的孩子,身后还跟着最大的,拎着大包从容不迫地在街上购物,我很佩服也很吃惊,总觉得德国女人太强悍能干了。后来发现我的朋友熟人邻居里,这样的情形比比皆是,不由得觉得我们中国女人还是有福气,在家有丈夫帮忙,婆家有公婆帮忙,自家就更不用说了,娘家人更是千宠万爱的。在德国,很少有姥姥奶奶帮助带孩子的,不仅如此还要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条不紊,还要料理财务家务,还要参加各种活动,甚至还要去健身度假,实在是教人佩服。

  直到我有了孩子以后,也学会了一手拎包,一手抱贝贝,还要不时腾出手来挑选货物,还要挤出时间参加女子合唱团,还要和女朋友周末逛街,还要去看露天电影,还要去做美容,还要照样呼朋唤友,照样忙着策划聚会,还要在大学里学习陶瓷制做,还要写稿子,还要……倒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人其实是收缩性适应性很大的动物。

  在德国,妇女的人数要比男人多出三百多万来,虽然男女平等已经喊了很多年,但是妇女在工作方面的成就仍然会受到歧视,因此,她们的工作虽然努力,但与男人一样的同工同酬还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妇女们的劳动积极性在社会上得不到足够的认可和承认,所以在德国参政、从商、驾驭一家大型企业的妇女是很少的。著名的议员律师、电视明星、著名的医生、商业巨子、作家、设计师等等独领风骚的行业里很少是由妇女占领的。不少女性在婚前选择的职业都是些眼前的短暂的,因为结婚生子后大多数妇女会重新回到家中去做全职母亲。

  所以没有人会因为你是家庭妇女而轻视你,因为这也是一种职业,有的时候你会发现很多人填写表格的时候,在职业一栏里只填写“家庭主妇”;她们的丈夫照样很尊重她们。而不少的德国家庭妇女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不是我们印象中没有文化的黄脸婆和长舌妇,她们中也有博士、律师、工程师,甚至教授,只是做了母亲以后,愿意把更多的精力交给孩子和家庭,让丈夫们去挣钱养家。

  要我看,这里还是存在一个真正从骨子里对妇女歧视的问题。社会没有给予足够的对妇女的重视,而妇女们自身又没有强烈的要求走出家门走向社会,因此,这种歧视就变得合法化了。

  我的邻居索妮娅就要复出上班了,她却很不舍得抛下15个月的儿子,她说她宁愿待在家里,看着儿子笑和哭。我的女友施黛菲曾经是俄罗斯文学的硕士,生了儿子以后,说才刚刚发现做家庭主妇这样美好,弄得我一头雾水。

  受了这样气氛的感染,我已然也开始胸无大志起来,本来想和一位女友结伴环游欧洲然后美洲,结果,好多朋友说我们疯了,怎么能不和丈夫孩子一起度假呢?想想也是,怎么能够呢?你是个家庭主妇了,重要的是你是个妈妈了,哪能说走就走了呢?看来对于家庭的责任感还需要提高,对于主妇的角色还需要要适应,对于事业的理解还要重新认识,就是说三十几年的观念硬是要被德意志的社会环境给变过来。

  再说自己嫁给的那个人——丈夫同志,他虽然当了甩手掌柜的,但嘴巴还是很勤快很甜蜜,你炒了一个明明他不爱吃也不好吃的菜,他先是拼命地夸上你一番,然后就说今天要减肥,不能吃太多,然后一筷子都不会动。要么时常地给你买把鲜花,说是他爱你。要么圣诞节的时候送你一张回中国的机票,叫你感动得痛哭流涕。要么说,哎,我怎么这样运气,娶了这样好的老婆。要么说,瞧,世界上最美的两个女人都在我家:女儿和老婆。

  其实,他早就挖好了一口深深的洞,温柔地牵着我的手把我引向洞口,而我却浑然不觉,然后就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圣诞节快到了,商店的橱窗里早早地就摆设好了圣诞的物品。而家家户户的主妇们也开始忙着准备过节的用品,装饰圣诞树,购买给孩子们的礼物,烧制各种点心,打扫房间,烤制火鸡,一如我们的春节,圣诞节有好多的讲究,比如四个星期前,要摆放好由四支蜡烛组成的等待耶稣降临的环状的小松枝盘,每星期日点燃一支蜡烛,直到平安夜来临。这个树盘每个商店都可以买得到,但手巧的主妇还是喜欢自己做,款式色泽以及搭配,足可以看出一个主妇的欣赏品味和手艺好坏。慢慢地我也喜欢上了这种工艺,只是还是不得要领,总觉得欠缺点什么。因为在小学时光里,我们没有开设过手工课,也没有学过更多的女红。不过,如果愿意,在德国可以随便地找到一个培训班去学习德式女红。

  多数的主妇都会烤制很好吃的蛋糕,像我的婆婆那样。我很惭愧,还没有学会这一手,来客人的时候,只好到面包店去买现成的。将来有一天我的女儿想吃妈妈做的蛋糕的时候,我说什么呢?说妈妈在中国没有学会做蛋糕,虽然妈妈会包很好吃的饺子,可女儿是个德国孩子呀。

  什么时候也得去夜校学学如何烘制蛋糕。

  只要你幸福并快乐,当当主妇又何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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