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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明月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12月10日13:22 新浪女性

  我们住的小城很小,虽然市政府警察局超市邮局一应俱全,但如果跟国内城市的概念和规模相比,它简直不过是个以居住环境优雅而占优势的小镇而已。小镇整日静谧安详,干净整洁。

  镇上只有几家意大利和希腊风味的饭店。不过意大利人开的冰咖啡店和比萨饼快餐店也不少。卡罗娜就是其中一家。

  卡罗娜比萨饼就在离我家不远的一条街口上。因为是以外买为主,主营沙拉、比萨饼和通心粉。因此通常是客人先打个电话预订,人到了付好了钱,拿着现成的食物就走,快捷便利又物美价廉。因为沙拉和比萨饼味道鲜美可口,所以卡罗娜在镇上的生意非常好。

  我不爱吃比萨,那年在美国采访奥林匹克运动会,匆忙辛苦中偶尔尝过几次美国比萨,只见葱头蘑菇青椒番茄应有尽有乱七八糟和奶酪搅在一起,半生不熟且巨大无比。当时的感觉是吃之乏味,弃之可惜,勉强吃着也只能是一半下肚就饱了。吃完后感觉全然塞在胃中,一股洋葱的怪味长留不去。以后再看那宝贝,一眼就够了,绝不想再吃。

  在国内时,有一次朋友聚会,不知谁心血来潮提议大家一起去吃比萨,当时只有我一人持反对意见,不过最后还是以少数服从多数招了安,于是一群人开着车直奔东直门外的必胜客。当时我好像是要了一份番茄酱通心粉。好在朋友们以聚会为主好像并不怎么在意比萨饼的好吃与否。

  在德国,所有的超市里都可以看到在大冰柜里置放着这种偷懒省事的成品比萨,虽然五彩缤纷五颜六色,端回家去往烤箱或微波炉里一放,少倾即可送入口中了,但我仍是坚持不多看一眼,也不打算买一块来尝尝。

  有一阵子,上学回来要写作业,又要写稿子,显得挺忙碌,没太多的心思做饭。来福下班回来看看厨房里没什么美味,摇摇头说声:去卡罗娜买沙拉。人就走了,像他单身时代一样。

  不一会儿,他一只手端着个大盒子和一盘沙拉,另一只手拿着两听啤酒回来了。大盒子里是一张巨大的比萨饼。上面躺着蘑菇片、葱头、青椒、一种叫沙拉蜜的肉肠番茄酱还有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黏黏糊糊的。我皱皱眉头。

  来福知道什么意思,把沙拉往我面前一推:这是你的。

  那是一盘漂亮的蔬菜沙拉。鸡蛋黄瓜西红柿生菜玉米黍,有红有白,一尝清鲜爽口,就喜欢上了。

  来福吃着他的比萨,对这东西他也不是十分爱吃,可是饿了的时候也不拒绝。他用切比萨的专用刀子在上面滚来滚去,一会儿切好了几份。

  我吃着那盒沙拉。沙拉很好吃。

  此后我一偷懒就买来卡罗娜的沙拉吃。

  卡罗娜的那间小店也熟了。没有见过老板,因为多数时候是老板娘在那招呼,据说在城的另一角又开了一家分店。老板忙分店的开张去了。

  一天突然又想起吃沙拉,事先没有电话预订就直接跑去卡罗娜。

  柜台前没人,柜台后面的几个大烤炉前正站着一个人举起铁铲子往里面送比萨饼,那人个不太高,所以铁铲子举得有点吃力。我没说话,顺手在柜台上拿起一张菜单看看。突然电话响了,举铲子的人吓了一跳似的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这时他也发现了我。

  我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大概还不到二十岁的孩子,一头黑黝黝的卷发,有点零乱,黑眼睛深深地窝在浓浓的黑眉毛下面,鼻子又薄又尖又高,脸很白净,可脸蛋上却有两块像是长期紫外线过甚的红晕,一张扁扁的嘴巴,下巴是像月牙一样地微微翘起来,典型的南部意大利人。

  他一脸的腼腆甚至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手里还举着那把大铁铲子。电话还在大声地响着,声音仿佛很不耐烦。

  “老板娘呢?”我问小伙子。

  他摇摇头,表示听不懂我的话。

  “会说德语吗?”我又问。

  他还是摇摇头,脸变得红红的,露出几分窘态。

  我用手指指里屋问有没有别的人,这回他好像明白了,耸耸肩摇摇头,表示没有别人。对于正在狂响的电话他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感到不能不帮这个忙,于是推开柜台的小门走进去,拿起电话挺是那么回事地说:

  “这里是比萨卡罗娜,要点什么?”

  那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点了三个比萨、两个番茄寿司的通心粉、一份沙拉和六听啤酒,最后说要快些。

  好家伙,一笔不小的生意差点丢了。电话边上放着订单和笔,我照猫画虎地写上去。

  那小伙子一旁呆呆地看着我,我打着手势比划着告诉他赶快做以上的新订单。

  他脸上仍是窘窘的样子,猛然他记起了什么,赶紧转身打开身后的烤炉去翻里面的比萨饼。我趁机看看这个小店的厨房:几只大烤炉,用来烘比萨;烤炉后面是案台,做通心粉用的微波炉,巨大的冰箱是放已经做好的匹萨饼坯,煮通心粉的锅,打包外买用的机器,各种沙拉酱整整齐齐各就其位地摆放着,看上去很干净,让人吃得放心。

  过去居然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小店的装置。

  小伙子手忙脚乱地翻好炉里的比萨,洗洗手去做沙拉。他穿着一件很大的白色工作衣,有点像过去国内的中山装,显然这是别人的型号,他人瘦小,穿上挺滑稽的。腰上系着一块白围裙,已经不是雪白了。

  我转出柜台外,站在那看着他,竟忘了自己也是来买沙拉的。

  小伙子很感激我帮他解了围,他从里面搬了把小圆椅子递给我,我坐下来。

  我指指自己说我叫埃玛,又指指他问他叫什么。

  他忙碌起来的时候好像不那么紧张了,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嘴角俏俏的很可爱。

  他边拌沙拉边说:“托尼。”

  我又问:“西西里?拿破里?”他听得懂,他说:“西西里。”

  我说了一句:“黑手党的故乡。”他也听得懂黑手党一词,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他又指指我问:“比萨?沙拉?”我说沙拉。他又转身去忙他的制作。这时他显得手脚麻利。

  再往下谈话无法进行了,托尼认真地干着他的活。

  大概他怕我寂寞,可是自己又不会德语,只好时时冲我笑笑,算是一种交流吧。门外一阵马达声,来了一辆小型货车。一个同样是黑头发、却高大威猛的女人从驾驶室里跳出来,冲着店高喊:“托尼!托尼!”门并没有关着,声音很响亮。

  正在忙碌的托尼,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飞快地奔出去,威猛女人边用意大利语嚷嚷,边打开后车门,命令托尼往外端东西,原来是一箱箱啤酒和饮料。

  托尼瘦小的身躯不会有太多力气,他一趟趟进出搬运,脸蛋红扑扑的,每次路过我的身边,我都可以听到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那女人我认识,她就是卡罗娜的老板娘布丽吉达。一个平时对人很热情的意大利女人。她和丈夫都是意大利人,在德国已经生活十八年了。

  布丽吉达此时显得凶巴巴的,不知道谁惹了她生气,耳朵上的大耳环来回晃荡着,像摆动着的牛铃一样。浓浓的黑眉毛聚在一起——意大利人的眉毛都是又黑又浓的,唇上的血一样可怕的口红被擦去了一角,她的皮肤不像托尼那么白,是红棕色的,加上夏天的阳光暴晒,又泛了些古铜色,于是她上身的白色绸短袖上衣和皮肤的颜色就显出十分的反差来。

  布丽吉达站在门外,用手巾擦着汗,大声嚷着,我听不懂她的意大利语。

  忽然她看到屋里坐着的我,连忙跨进来,改用德文和我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走进柜台里从冰柜里取出一大瓶汽水,咕隆咕隆地喝起来,像一头喘着粗气的耕牛。托尼搬着一大箱子啤酒从我身边穿过,也是气喘吁吁的,可托尼却像一只受累的小骡子,可怜巴巴的。

  过去,我并不嫌弃布丽吉达,大概我们都是外国人的缘故吧,每次到店里只要人不多,她都会和我聊上几句,那时我刚开始学德文,也愿意找人练练口语,可是布丽吉达的明显带有意大利口音的德文常常把我听得云山雾罩,因为她说话通常是不讲究时态和动词的,这样我在学校学的文法就显得咬文嚼字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说话的速度:快而干脆,加上她的意大利式手势,我们也还是能交流起来。

  她是个能干热情又泼辣的老板娘,像西西里岛的火山一样。

  可是今天的布丽吉达却显得恶声恶气的,一点也不可爱,尤其是对待托尼简直像是对待长工一样。她自己喝着汽水,却不时地对托尼大声叫嚷,状甚可恶。

  大概当着客人受到训斥,托尼再次变得手忙脚乱,他已经出出进进五六趟了,啤酒还没搬完。

  电话又响了,客人定餐,布丽吉达用笔记下来,客气地放下电话。她发现了我帮她记的订单,连忙道谢,接着便开始跟我数落托尼:

  “你看这孩子有多笨,太笨了,不会说话不会干活,又懒又笨。”

  她连续说了好几个笨。笨不笨我不知道,可我没看出托尼很懒。

  “你的亲戚?”我问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托尼很感兴趣。

  她大叫了一声:“天哪,我可没有这样愚蠢的亲戚。我丈夫家的,乡下人,他父亲会做很好的比萨饼,可是他有病,我不能雇一个总是有病的人来当厨子。我的新店需要人手,所以这个笨蛋就来了。你知道吗?所有的事情都要我亲自教,累死我了”。

  正说着,忽然她又大叫托尼,叽哩咕噜说了几句什么。

  托尼只管忙着搬啤酒,听到呼唤,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到烤炉前翻看里面的比萨。由于忙碌,他的脸红红的,头发有些散乱。

  布丽吉达接着说:“上周,他把三张比萨烤糊了,客人就等在这里,你知道吗?很多年了,我们店没有过任何事故。啊!天哪!他简直是毁了我们的名誉。”她把事情说得很严重。

  托尼听不懂我们的对话,但他可以感觉到话题是关于自己的,他的表情怯生生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点也不自在,他那副样子叫人看了心里难过。

  “他多大了?”我问。

  “快十八岁了。”布丽吉达仍然忿忿地说。

  “才十八岁?这么小就出来做工。”我很吃惊。

  “小什么?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和我丈夫结婚开店了。像他这样留在家又能干什么?我们把他带出来,给他饭吃和学本事的机会,他该觉得幸运才对。”布丽吉达的口气像是一个还算有点同情心的奴隶主,而托尼则是她买来的奴隶。

  等拿了沙拉,我赶紧离开卡罗娜往家走,心情有点沉甸甸的,一路上老是想着那个托尼,那个才十八岁就离开家到国外谋生存的意大利小伙子,或者说小孩子。要是我有这样的一个弟弟,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受这份洋罪的。吃饭的时候,看着鲜红油绿的沙拉,却不觉得好吃,托尼那怯生生的表情老是在我脑海里闪现。我告诉了来福,他摇摇头说:别替所有的人担忧,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困难,但每个人都得面对,他也要学会生活。

  想想也有道理。

  过了一段时间,又去卡罗娜买沙拉。布丽吉达正在接电话,见我进来,伸手示意了一下,继续接她的电话。那个托尼正往一个个托盘里放比萨饼坯,见我进来,他显得很高兴,笑的样子,使他看起来更像个大孩子,他友好地看看我,继续低头干活。

  布丽吉达放下电话,朝我走来。她今天的样子很快乐,脸上也神采飞扬。

  “还是沙拉?”她问我。

  我点点头,问她生意好不好。她大声说还不错,她又问我要不要尝尝素比萨饼,她知道我不喜欢吃那种叫沙拉蜜的肥肉肠和奶酪。她说:“知道吗?这个傻小子会做素比萨饼”,说着她又用意大利语乌哩哇啦地朝托尼说了些什么,托尼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从烤箱里用大铁铲子托出一盘比萨来,放在柜台上。

  我一看,长辣椒、番茄、虾仁、土豆条,还有红萝卜丁,红红绿绿的铺了一堆,看上去也挺诱人,刚出炉,冒着一股香味。

  布丽吉达问我要不要尝尝,当然不是在店里白尝,她是希望我买一个回去尝。一旁的托尼低低地对她说了两句什么,表情仍是很拘谨地。

  布丽吉达说:“如果你喜欢,托尼还会做很多种素馅比萨饼。”

  托尼一旁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

  看看托尼,不知何故我决定买下这张饼,我又对布丽吉达说能不能把虾仁改成鸡肉丝,因为虾仁有一股腥味。布丽吉达告诉托尼,托尼点点头,表示很容易。他的表情很兴奋,像小孩子的行为受到了大人的赞赏似的。

  端着比萨和沙拉,我对布丽吉达说:“你看,他一点都不蠢,他挺聪明的。”布丽吉达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再去卡罗娜的时候,我决定把我学过的德语课本给托尼带去,让他学德语。很奇怪,我竟然开始莫名其妙地关心起这个做比萨饼的小伙子来,就好像他是自己的弟弟似的。

  我把书交给托尼,叫他有空就好好学学语言,托尼把书放在桌上,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然后拼命点头致谢。我的素馅比萨个大馅又多,这是可爱的托尼报答友谊的一种方式。

  其实托尼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慢慢地他就会说“日安”“再见”“今天要点什么?”等等日常句子,但仍然很腼腆,我一去店里,他就高兴地说几句,有别的客人在时他就沉默,显然他很信任我,他把我当作自己人看待。布丽吉达不在的时候他就努力和我说话。

  连比划带手势加上些德语单词,还有图画,我和托尼也可以对话了。

  有一次我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当然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让他听明白我的意思。他指指饼店的门面,大概意思是说开一间这样的店。我又问:“在德国?”他说:“不不,在意大利。”他表示不喜欢德国,他想多挣钱,挣钱给妹妹花,给老爹治病,这时我才知道他没有妈妈,只有一个妹妹和生病的老爹在老家,他又说有更多的钱以后就到罗马去。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喜欢罗马,总之他的最大心愿大概是在罗马开个自己的店吧。他从柜台拿出一张世界地图要我指给他北京的位置,他失望地摇摇头表示太远了,又用两指做了个捏钱的动作,意思是需要有很多钱才能到北京去,但他的眼神却是十分向往中国的。

  托尼从围裙下的裤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钱包,里面有一张彩色的但有点发皱的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大该是十来年前的,照片上有四个人,一个不太漂亮的但很清秀、和托尼一样有个月牙般嘴形的年轻女人,那是托尼的妈妈,抿着嘴微笑着;怀里的女孩大概有四五岁,黑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童真,咧开嘴笑得开开心心的,一头卷曲的黑发;那个男人显得有些老,大概四十几岁,头顶上几乎是秃的,一张和善的胖胖的脸,一副友善的样子,他怀里的男孩就是托尼,一个快乐地笑着的没有门牙的七八岁的小男孩,看上去有几分淘气。

  照片上的一家人幸福祥和地聚在一起。

  托尼指着妈妈说她已经去世十年了,他突然变得伤心起来,他无法清楚地告诉我他妈妈是如何去世的,只是眼睛渗出些泪珠来。

  托尼的眼泪让我同样难过。

  我故意岔开话题。

  我跟他开玩笑,告诉他说比萨和通心粉都是马可波罗从中国学回去的本事,比萨在中国古代是穷人才吃的东西,富人吃剩下的饭菜,穷人把它们捡过来,与面团和在一起就成了现在的比萨。托尼的眼睛瞪得溜圆,表情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

  我又说:托尼,在中国光是面条就可以有上千种吃法。

  托尼收起悲伤,听得有点傻乎乎的。

  每次去卡罗娜,就和托尼聊几句,慢慢地我们变得像朋友一样。托尼说他的老家特别美丽,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出了门就是海,他们一家常常去钓鱼。自从他妈妈去世后就不再去钓了,因为爸爸很伤心。我说将来我一定去那儿旅游,就住在他家,吃老托尼做的比萨。托尼说他爸爸还会做一种鱼罐头,特别好吃。我们两个同样是离了家离了亲人的外乡人就这样结结巴巴地交流着,却也理解着。我们像是朋友一样在他乡的土地上回忆着自己的家。

  我和来福商量打算送几件他的T恤衫给托尼,可惜来福太高大,他的衣服于托尼像是睡袍。我们俩去逛商店的时候,我专门给托尼挑了一件浅黄色的T恤衫。

  从商店回家的路上,我们绕道去卡罗娜。正好布丽吉达不在,我赶忙把正在忙碌的托尼叫过来,把衣服塞在他腋下——因为他的手上正在捏着新的比萨饼。我示意他别告诉布丽吉达。托尼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匆匆转身走了。我不想让他谢我或者感激我。走了几步我又跳上台阶返回去对他说下次我带一本中国食谱给他。要搬新家了,之前有好多事情要做,收拾整理书籍,购买安装新家具,许许多多的杂事几乎把休闲的时间淹没了,我再也无暇到卡罗娜去,也顾不上关心那个托尼了,我把自己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每天来福去上班,我就蚂蚁搬家似的从东城的旧屋陆陆续续地一点一点地往南城新家里搬运东西,或到百货公司去买台灯吊灯定制窗帘等等。

  最后在一个星期天,我们的朋友们开着小型货车,把大件的电器家具抬上去,开始大规模的搬迁。中午时来福说买啤酒买比萨买沙拉当午饭吃吧,大家说好吧,我就开车去卡罗娜,因为新家离卡罗娜远了些。

  路上我想起了托尼做的可爱的素馅比萨,决定多买些。

  停好车子,我往店里走去,有两个客人等在那里。

  我往柜台里张望,以为大概托尼在那里。可是炉前站着的是一个高大巨胖的新厨子,鼻子底下的胡子像斯大林似的。他在给客人往纸盒里装比萨。

  一会布丽吉达从里面出来,看见我便大叫起来:“啊上帝,好久不见你来。你回中国去了吗?”

  我说:“没有,搬家忙得很。怎么不见托尼?”“天哪,这个不幸的孩子,上星期他父亲死了,他回老家去了,要知道我们给他买的飞机票,这季节一点也不便宜呢。”布丽吉达边忙乎边絮叨。

  我吃了一惊,竟说不出话来。

  “那孩子还天天等你来教他德语呢,我就知道你很忙,那有闲空教他。”布丽吉达并不理会我的反应,继续唠叨着,“人人都有许多事情做。”

  停了一下,她又说:“托尼说你答应给他一本什么中国食谱,他真是蠢得很,他哪里能看得懂中文哪!”

  我想到自己的食言,脸上火一样地热烘烘的。我感到自己骗了托尼一样。

  “他还会回来吗?”我问。

  “回来?不不,他还有个妹妹才十四岁,我不会同意把她也带到这里的,再说她太小,还不能工作,我不想给自己再找麻烦。”

  “那他们怎么生活呢?”我感到心里很乱。

  “啊,这可不是我的事情,他十八岁了,他可以自己想办法生活。大家都很难。”

  想起照片上的托尼一家人幸福的情景,我的心有点痛,不想再听布丽吉达说下去,点好了沙拉和比萨,我躲到车里去等候。

  托尼就这样走了,回到他的老家去了,那里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幼小的妹妹和他相依为命,他如何生活如何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呢?

  一个自己才刚十八岁的孩子,也许他会从此变得坚强起来,承受生活的压力,挑起艰难的担子来,领着妹妹成长起来,直到有一天他也拥有了自己的比萨饼店。

  可怜的托尼,那副怯生生的腼腆的神情像一幅画一样刻在我的记忆里,每当有人说起意大利说起西西里,我的脑子里都会不由得想起那个会做素馅比萨的小伙子来。或许他早已忘了我的承诺:教他德语,送他一本中国的菜谱;也许他在德国的日子已经成为褪色的往事,但我的那份怅然和歉意却没有随时间流逝,我和他曾经同样是异乡人,尽管我们共有着一轮明月,可是心底里却永远觉得故乡看到的明月会更圆更美丽。

  托尼在故乡也会这样想的,毕竟那里是故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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