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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12月6日，是德国的圣尼古拉日。
圣尼古拉也就是圣诞老人，这一天他会穿着红色的袍子，高帮的红色大靴子，背上背着一个大口袋，到每家每户去看望小孩子们，而且还要把袋子里的礼物分发给盼望已久的他们。传说中的圣尼古拉是位希腊的主教，他喜欢在夜间出门，给听话的小孩们带来一些礼物。在分发礼物之前，他要对一些调皮的孩子进行惩罚。
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希望能够消除孩子们的恐惧心理，于是他提议以耶稣圣婴来取代圣诞老人。而今他的形象已经演变为拖着长长的白色胡须，头戴尖顶红帽的快乐的老人，因此每一个小孩都会盼望着他的到来，并且渴望得到他背上那只大袋子里面神秘的礼物。
于是各大商场甚至小商店里面，也会在这一天出现由工作人员扮成的圣诞老人，四处游走着，给前来和大人一起购物的孩子们分发礼物。得到礼物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开心得很。
那天下午，我和来福带着女儿一起到海德堡的步行街去闲逛。
天不是很冷，不仅没有圣诞节里人们盼望着的雪花飞舞，甚至有的花儿们竟然再次盛开了。在依然嫩绿色的草坪上照样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小花儿，给人一种春天来了的感觉。
街上人多极了，我也开心极了。在中国长大的我已经习惯了一睁眼就是滚滚的人流，德国通常的安静叫我常常涌出一丝失落感。
街上的小摊小贩也多极了。这是从12月1日就开始了的圣诞节自由市场，德国的民间风俗。它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有的圣诞市场是很著名的，比如巴伐利亚州的慕尼黑尼古拉集市是从1310年开始，一直流传至今的。海德堡也是巴登—符腾堡州比较有特色的一个集市。圣诞市场的前身是中世纪的年集和集市，有点像是中国的春节前的集市或是正月里的赶集。
长长的步行街上，一个挨着一个的被圣诞气息装点一新的琳琅满目的商店，橱窗里摆满了诱人的货物。在德国，单是橱窗的设置就可以单独成为一种艺术，无论色彩的搭配还是构思和想象，或精致炫耀，或典雅素净，或前卫夸张，让人应接不暇。到圣诞节的前一个月，本来在每周六只营业到下午两点钟的商店，都延长到晚上六点，有的在星期天也会开放，逛街购物的人川流不息。从各家商店逛出来，最后都集中到海德堡大学广场的圣诞节集市去。
广场上搭建了很多木屋。内容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有的木房子里以出售小吃为主，色彩鲜艳的点心、巧克力、做成天使状的甜饼、做成心形的印着“我爱你”、“圣诞快乐”等字样的甜饼，还有苞米花、炒栗子、花生豆、橡皮一样的上百种的软糖、棉花丝一样的粘糖，惹得大人小孩嘴巴发馋。还有的小吃摊里卖着德国著名的酸白菜炒面条、牛排、面包夹火腿或香肠，炒洋葱的味道沿着大街到处流淌；意大利的比萨饼，土耳其人的烤肉，韩国人的煎饺子、酸辣泡菜，中国式的炒面，还有希腊人卖的煎饼卷肉馅、咖哩粉、芥末油、黑胡椒、番茄酱、沙拉油、辣椒酱，所有味道混合在一起，开启和诱惑着游人的胃口，无论是节俭的留学生，阔绰的富商，远道而来的外国游客，手里牵着猫儿狗儿的家庭闲妇，还是推着童车的年轻父母，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妻，一年四季穿着大袍子带着方头巾的穆斯林妇女，喝得半醉的流浪汉，人人都可以手里拿着，嘴里嚼着，不必在乎吃相好坏，也不用顾及身份合适与否，到了这市场里，只要不伤害别人，你就尽管自由自在地放松自我。这里没有国界，也没有语言的隔阂，德语，英语，西班牙语，希腊语，日语，意大利语，白人，黑人，棕色人，亚洲人，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国际中心。有时候甚至不用说话，准备好马克，指指中意的食物就足够了。人们快乐地逛着，吃着欣赏着。
除了吃的小摊，就是衣服摊，手工艺小摊，古董摊，旧书市，还有拉洋片的，卖字画的，现场作画的画家，扭着工艺品的手艺人，埃及人的玩物，印度的丝巾，印地安人的土著饰物，还有刻着五花八门的各种名字的茶杯，水晶石头，项链，造型各异的蜡烛……不算太宽敞的广场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生机盎然。远处的山峦上的古堡和圣灵大教堂像贺卡上的风景一样美丽，此刻成为人群和集市的背景。
尤其热闹的是市政厅面前的喷泉广场，常常成为圣诞集市的中心，乐队的舞台通常会搭建在这里。大学生们是最开心的，因为不必花一分钱，就可以欣赏到来自德国某一城市的质量不错的或摇滚或蓝调爵士或流行音乐的表演。音乐震耳欲聋，响彻云霄。手里抓着木棒的海格力斯大力神就在高高的筑台上凝视着快乐的人们，岿然不动。
没有开放的喷泉下坐满了歇脚的人们。遇到演出的时候就一起唱啊跳的。
而海德堡最著名的另一个节日是秋季的自由市场，到了那时，在海德堡大学的广场上通常会是聚集着许多古老的手工业表演的家庭或刚刚酿制出来的热酒的摊子，你可以端上一杯冒着热气的酒，边喝边观看那些打扮成中世纪的农夫、裁缝、酿酒师、铁匠，或者鞋匠们用手制做物品的现场表演，他们可是专门以此为生的，秋季的每个月里他们都会在德国的各个小城里举行的集市上前去表演，如果赶巧了还可以看到一些真实的表演，比如我们亲眼看到一个大胖子脱光了衣服，坐在热气腾腾的巨大木桶里表演旧时代人们洗澡的情形。他像帕瓦罗蒂那样高声地大叫着。
大学的教室里静悄悄的。作为当时德意志帝国的第三大学，海德堡大学由选帝侯鲁普来希特一世创办于1386年，在此之前，布拉格大学建于1348年，维也纳大学建于1365年，这三座历史悠久的欧洲大学为世界培养出了很多有贡献的杰出人才。街头的繁华与热闹，使这座古老的大学更加充满了悠久和深邃气息。路旁左右的小酒馆里咖啡屋里，照样是挤满了人，有的情侣耳鬓厮磨，缱绻缠绵，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有的朋友聚首，高谈阔论；还有的吞云吐雾，开怀畅饮。有时随便一个店门上会标着1756年或1574年的或者更早的建店时间，老得令人羡慕和吃惊。没准在某个咖啡屋里，侍卫会告诉客人，哥德曾经在这个座位上休息过，语气平缓却自豪。
海德堡的圣尼古拉集市就是这样的可爱。
才14个月大的女儿，睁大了两只美丽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于她而言，世界也许是陌生奇妙而嘈杂的。我们穿行在人流中，吃着看着感受着，人是轻松的松弛的甚至有点漫无目的的。
在圣诞市场上，常常会有很多的街头艺人在表演、卖艺。有的是画匠，在街头给孩子或妇女们画肖像，有的是涂满颜料，扮成机器人或历史名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行人或孩子们上前扔上一个马克或先令的时候，才会舞动几下，那站功实在令人佩服。还有音乐学院的大学生们站在街头演奏四重奏，游人愿意的话就往地上的一只小帽子里扔上一个马克，如果光是路过一听，而不放一分钱，也没有人抱怨，演奏者仍然认真地陶醉其中自我欣赏着心中的艺术，在这里艺术是崇高的，决不会因为是卖艺而损伤起尊贵和价值，很多家长常常会把马克交给孩子，让他们学会尊重别人的劳动。我曾经看到一位街头画家，他拿着缤纷的粉笔，硬是在街上画出了一幅有三四米长的圣子降临图，比例色彩之美，足以与画布上的画比美。他站在路旁，端着下巴仔细地观察着审度着自己的画，陶醉其中。有的人在拍照，有的人在放一个硬币。画家纹丝不动，好像其他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而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们跟着人群慢慢地走着，微微地刮起了风。忽然，一阵熟悉的旋律随着风刮了过来，那是我所熟悉的我所喜欢的也是在我记忆深处久违了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是一阵手风琴和浑厚而富磁性的男中音。我赶紧拉着来福推着童车往音乐传来的地方走去。
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出口处，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组成的乐队正在从容地演奏着。他们一共有五个人，两个手风琴手，一个大提琴手，一位是小提琴手，还有一位是歌手——那位正在演唱的男中音，间歇时，他就吹吹口琴，我不知道这是怎样组合的一支乐队，但他们的投入和忘我的样子，让人很感动。
他们五个人的服装是不一样的，但穿得都很整齐干净，其中除了那个独唱演员以外，另外四个人都留有络腮胡子，个个都帅气高大而英俊，只是一位手风琴手稍稍显胖了些。他们演奏时不看谱子，互相间偶尔地交流一下眼神，有时候还有一段独奏其他人就停下来，看着他，尽兴的时候，他就这样一直演奏下去，旁人也不去打断他，他们配合默契娴熟，那歌手就在奏完一曲之后高声喝彩鼓掌，好像是观众一样，我想起一句话来：一个艺术家的作品首先要感动了自己才算得上是好作品。他们站在风里为路人也为自己演奏着。
一段段我所熟悉与怀念的曲子开始从他们的指尖里流淌出来：红莓花儿开，小路，卡秋莎，马刀舞曲，土耳其进行曲，天鹅之死，三套车……我的脚下被磁场吸了去，人不舍得离开，就干脆在对面找了一个台阶坐了下来，来福推着童车，女儿也像妈妈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小车里听着音乐。欣赏的路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只有我和我的家人长久地停留在那里。
来福只道是我喜欢音乐而已，并不曾体会到我心中涌起的波澜，此刻，我的情怀是那样的伤感与怅然。要知道前苏联和我的祖国曾经有过那样多的难以割舍的历史渊源和不解的情结呀？
来福说他要推着女儿往其他地方去转转，我答应了。因为我想独自坐在海德堡的老城街上，在欧洲的圣诞节的风中成全我的思绪，让它在那种莫名的哀愁中沉浸一会。
我知道，他们，眼前这五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们一定是来自俄罗斯，那个古老的雄厚的民族。他们的民族曾经是我的民族的兄弟邻居友邦甚至榜样。
那个英俊的男中音唱完了一曲之后，走到我身边，用流畅的英语问我：夫人，你是从中国来的吗？
我惊讶地问他怎么能够断定我是从中国来的，他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来。他说：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你和其他的过客不同，你是在用心欣赏我们的音乐。
他的态度徐徐地不卑不亢地，像是一个十七世纪的骑士或者剑客。我忽然涌起一阵感激，感激他把我当成了他的音乐的知音。我问他从哪座城市来？他说莫斯科。
他问我说：你应该知道的。我说何止是知道，于我而言那简直是很难用简单的语句来表达的一种情结呀。
啊！莫斯科！那座历史悠久的伟大的城市。红场，列宁，十月革命，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事物都在我的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也是我许久以来一直想去看看的地方。我曾经很多次地和来福说起过我要到俄罗斯去看看，到莫斯科去看看，因为那里有我的一个梦，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因为那个国家给我的影响是很大很大的。当年我曾经被卓娅和舒拉的故事感动得痛哭流涕，当我看到丹娘被德国法西斯绞死之前镇定地高喊“不要哭泣，不要难过，斯大林会回来的”的时候，我感到自己也仿佛站在了丹娘的身旁，心为她而碎。我很小就读过《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在电影《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中我对其中的芭蕾舞《天鹅湖》那一幕简直可以说是永生难忘，因为在那个年代里，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它曾经给了我那样美丽和辉煌的一种震颤，我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美妙的一种舞蹈，比我在《红色娘子军》中的看到的芭蕾还要美。而那个枪杀列宁的女特务形象也是烙印一样地使我记忆犹新。后来我读了普希金，读了高尔基，读了列夫·托尔斯泰，读了屠格涅夫，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甚至还读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论，我学会了许多首苏联的歌曲，我还喜欢上了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如歌的慢板，第一钢琴协奏曲，喜欢上了拉赫马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我喜欢上了列宾，列维坦的油画，喜欢上了《海鸥》，《没有陪嫁的新娘》，《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两个人的车站》，《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办公室的故事》……曾经一度我甚至可以大段大段地背诵出这些优秀电影中的经典对话来。
而这一切都是这个曾经叫做苏联的国家所带给我的。它们伴随着我的成长，在不同的时代里给予了我无数精神上的填补，它们在我的少年和青春的岁月里给了我无数的鼓舞和激动。它们曾经构成了我的一种精神世界。广阔的俄罗斯大地，哺育出了多么富丽堂皇的艺术和音乐，为人类的文明史写下多少美丽的篇章啊！
冰雪覆盖着的伏尔加河上艰难地行走着的三套车，圣彼得堡的秋天金色的落叶，莫斯科大剧院里的芭蕾舞天鹅湖，这些是我向往已久的梦啊！
如今的苏联已经不存在了。那样一个伟大的国家就这样苍然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连一个挥手的动作都没有来得及做。
我沉入了深深的思考中，那歌手见我一时不语，就又回到他的伙伴中去，他们演奏了一曲“马刀舞曲”，抑扬顿挫的旋律很快就吸引了许多路人的观看。人们纷纷往地上的一只帽子里扔钱。
我趁机扔了一张20马克的纸币，我知道这钱不是对他们音乐的最好报酬，我也知道对于他们而言，目前的生存方式不是最佳的，然而他们的精神世界一定仍然很丰厚很充实，他们来自一个有着那样深厚底蕴的民族。
歌手在休息的时候又向我走了过来，坐在我身旁的台阶上，我们聊起了天。
这个英俊的歌手叫拉尔夫，他和其他的几位乐手曾经是莫斯科某个管弦乐团的成员，由于整个俄罗斯经济的坍塌，造成了很多艺术团体的解体和暂停经营，很多出色的乐手有的远走他乡，有的改行做了其他职业，他们这个小小的演奏团，流浪于西欧的一些富有国家，像法国、奥地利、比利时、荷兰等等，在街头为游客们演奏。
我问拉尔夫从一个国家乐团的艺术家到街头的演奏员，他的精神是否受到了一种伤害。拉尔夫笑了，他说：我不这么认为，音乐本来就是属于普通人民的，只不过从前的演奏是在剧场里，而现在是在街头罢了。他说我们不觉得自己低下，我们仍然是艺术家。他说你看我们有很多的观众，他们懂得我们的音乐，你也懂的我们的音乐。唯一不同的是过去我们只演奏古典的高雅音乐，而现在我们要演奏一些民间音乐，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吃饭。
拉尔夫的清俊，拉尔夫浑厚的诉说，使我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也使我的问话显得有几分直白和俗气，他们那么坦然而豁达，在流浪的路上，他们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清高和品位。好像他们不是在卖艺，而是在为路人助兴，这样的一种达观态度真的叫我释然。
拉尔夫继续说，他们看了巴黎的埃菲尔铁塔，游览了多瑙河，到过慕尼黑的黑森林，还参加过那里的啤酒节，生活辛苦些但是很愉快。他说我们边走边唱，钱挣来就花，不够的时候再演奏，自由得很，流浪的日子也是有很多浪漫的。很多人理解我们和我们的音乐。他说我们住在青年旅社里，那里有很多有文化的到处旅行的年轻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我们有不少朋友。你也算是我们的朋友。
拉尔夫的描述令我神往，那简直就是我很久以来的一种渴望，流浪到欧洲、美洲、非洲，看看那里的人那里的风情和习俗，渴了，掬一口露水，饿了，啃一口面包，结识无数的人，饱览无数的美景。可惜，我没有拉尔夫和他的伙伴们的技艺来维生，我只能到某个饭店里洗碗端盘子而已，而拉尔夫他们却可以演奏着自己心爱的音乐，走四方。他们的生活简直令我羡慕。
我告诉他我的羡慕。拉尔夫又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他说：你知道我们一天只挣到每人一只面包钱住不起旅店让人家往外轰赶的时候是多么可怕吗？我们那时候真想回家，哪怕在家里只喝一点简单的土豆汤都可以。有的时候日子很可怕呀！
拉尔夫英俊的面孔上闪过一丝忧郁。
我刚想问他结婚了没有，因为我一眼瞥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又觉得有些唐突。拉尔夫机敏地看出了我的问题，他说这是订婚戒指，她的未婚妻在基埔读大学，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她是学习数学的，一个很难找到工作的学科。
那么将来怎么办呢？我问。
我们就一起流浪吧，说不定我们会流浪到中国去，我有一些熟人在一个叫哈尔滨的地方的饭店里演奏。到时候我们可以去看你。我说：可惜我是住在德国。这么说着就有点伤感起来。
拉尔夫问我：刚才是你的丈夫和孩子吧？
我说是啊。拉尔夫的口气里第一次流露出羡慕来：有孩子真的是很奇妙，是不是？有一个温暖的家也很奇妙，是不是？
我同情地温馨地关爱地又是怜惜地对他点点头，这个因为自己祖国局势的骤变而不得不流浪他乡的艺术家。人真的是很渺小，而国家往往又是那么轻易地掌握着民众的命运，历史真是个会嘲弄人的老人。我庆幸我的祖国依然强大而且日益强大着。
拉尔夫的同伴开始叫他。他们善意地朝我吹了吹口哨。
拉尔夫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就唱起了歌：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我坐在一旁跟着拉尔夫一起唱，他示意我站起来走向他，于是我走过去，拉尔夫轻轻地拥着我的肩，我们俩唱起了二重唱。街上的人再次多了起来，我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我身后的小伙子们好像是一个真正的乐队，他们优雅地演奏着，我想起当年在一家乐团里做主持人做歌手的情景，情绪变得饱满投入。至于路人，他们爱想什么就去想什么吧！我只管唱我心爱的歌——和我素昧平生的知己们，明天我们就不再相见，他们会走到另外的小城另外的国家去，对于浪迹者而言，天涯是永远无知无尽的。
我们也只是彼此因着历史因着前人创造出来的音乐而相遇了。明日，明日又是天涯客旅。我也一样，一个客居他乡的心灵旅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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