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

　　“我从不信奉独身主义，只是以前对谈婚论嫁非常反感，觉得浪费时间。近两年才有所感悟，婚姻也是一个人生的过程。”肖瑶坦言。她已经35岁了，至今未婚，按人们通常的说法，已属于老姑娘了。

　　肖瑶是个挺不寻常的人。我第一次见她，是5年前在北京国贸中心举办的国际服装博览会上。她是位时装设计师，刚从法国巴黎归国不久，带着令人瞩目的作品参展。她长得很美，但不是那种炫目的靓丽，而是有着含蓄内敛的典雅的贵族气质。后来我之所以采访她，是因为她竟放弃了在法国一流时装公司的职位，回国免费培训了一批下岗女工，教会了她们立体剪裁，使她们重新上岗，我被她的义举而感动。

　　此次和肖瑶邂逅，是在北京国贸商圈的写字楼里。她刚从香港回来，创办了一个艺术服饰沙龙，为客户做整体形象设计。她津津乐道地讲述着她的事业：“人的整体形象只有百分之一是最精彩的，我要帮客户找的就是这百分之一。”她的客户不乏国家领导人和大使的夫人，大牌歌星，著名作家，外企首席代表等上层人士。

　　她依然是那么超尘拔俗。有个河南房地产商家的富婆，听说穿上她设计的衣服，走到哪儿都没有第二件，就慕名而来。富婆浑身散发着珠光宝气，穿着世界名牌夏奈尔的时装，一见面就炫耀：“我从来都是买最贵的衣服。你给我设计，我付多少钱都行。”在交谈中，她发现富婆言谈举止粗鲁，缺乏最起码的女性修养，就建议对方读一些文学、美学方面的书，婉言拒绝为她做形象设计。“只要肯掏钱，我到哪儿都没被拒绝过。”那富婆认为肖瑶简直不可理喻。

　　她在事业上很成功，但在谈情说爱方面，她的自我评价是“笨了点儿，傻了点儿。”“从小周围的人就夸我长得漂亮，女孩子没有不希望自己长得好看的，而我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开始为自己的长相烦恼。我很怕引人注目，喜欢穿色彩暗淡的衣服，平时不苟言笑。在课堂上，我始终要求老师安排我坐第一排或最后一排，这样除了老师，别人很难注意我了。曾经有些男生给我写过小纸条或在校门外等我，但面对我的冷若冰霜都望而却步了。

　　“‘遇见一见钟情的女孩，男人会产生火山爆发似的冲动。而见了你，就像面对一座冰山，不会让男人产生任何激动的感觉。’”肖瑶说，“我一直记着大学时一个男生对我说过的这段话。人们都认为搞艺术的人一定浪漫，但和我来往会大失所望，因为我太传统了，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传统。其实，我是个很简单的人，只是有些孤独超脱，愿意主宰自己的世界。”

　　“你谈过恋爱吗？”“从来没有。”“有人追求过你吗？”

　　“我想有吧，只是我当时对他们没有感觉。”肖瑶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笑，轻声细语地给我讲了一段在她心里封存了多年的往事。

　　“10年前，我刚从美院毕业，在一家服装公司搞设计，对服装设计的喜爱，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那时，我经常光顾北京王府井的外文书店，那里有一些很精美的国外时装画册，但昂贵的价格令人生畏。于是，我就三天两头去那儿看书，能从开门看到打烊。“有一天，我又是这么度过的，书店打烊时，我正如醉如痴地欣赏着一本欧洲时装的书。‘对不起，小姐，你对欧洲时装感兴趣？’隐隐约约听见身边有人用古怪的汉语说话，我扭头一看，一个年轻的，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正微笑地注视着我。‘小姐，请问你是时装设计师吗？’他又问我。我点点头。‘我上午来这家书店就见过你，怎么晚上你还在，难道你看了一天书吗？’我又点点头，他一脸惊讶。‘我们能谈谈吗？’我不想和他谈什么，对陌生人，尤其是男人，我始终保持着戒备。但此时店员已准备关门，我只好和他一起离开书店。“我们走在华灯初上的王府井大街，他自我介绍是德国人，在德国一家时装公司任副总裁，这次到中国来，是为考察中国的男装市场。他住在北京饭店，今天上午到外文书店订了一批书，晚上来联系邮寄。他已在书店观察了我好长时间，他看到我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但眼睛却始终没离开书。他好奇极了，非常想知道什么书能使一个人从早看到晚。

　　“我们一路都在谈论时装，走到北京饭店仍意犹未尽，又去饭店的咖啡厅谈了很久，我已经完全忘掉了戒备，只觉得遇到了知音。他掏出一迭男装照片，‘你能参照这些，设计出适合进入中国市场的男装吗？’我看了一下，比较符合我的设计思路，就点点头。他要求我7天完成。

　　“3天后，我打电话通知他，设计好了。我们又见面了，他以德国人谨慎的目光看完这些效果图，很满意，又问了我很多有关设计的问题后，当即决定和我签约，让我去德国，月薪5000马克。同时告诉我，他这次到中国来，很希望找一个中国女孩和他共同生活，他发现我与众不同，认定了我是上帝让他寻找的中国女孩。

　　“虽然我很想到欧洲去学习时装设计，但拒绝了他的邀请，因为我对他没有什么爱的感觉。他显得很失望，但并不勉强我。离开中国前，他把我推荐给他在法国时装公司的朋友，使我有机会去了巴黎。他是个好人。

　　“在巴黎工作了几年后，我又到香港一家时装公司任首席设计师。公司老板的太太给我介绍过一个男装设计师。他身高1米85，长得很帅，是女孩们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他的家境很好，在法国学的时装设计。当时，我们正合作筹办一个时装展，经常在一起探讨设计风格、面料等专业问题，有时会争论得非常热烈，甚至到面红耳赤的程度。我这人在和圈内同行切磋设计时，从没想过性别之差，有时谈到深更半夜，也没顾忌对方是男是女。但只要谈完了工作，我立即会收敛起激动，还原我的矜持。有几次我都注意到他柔柔的目光，欲言又止的神态，我甚至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只是我没给他机会。

　　“我回北京不久，有一天忽然接到他的电话，他说刚到北京，住在香格里拉饭店。我问他，‘是出差吗？’他说，‘不是。是为了你。’在电话中，他直率地向我表白了爱意，并问我是否同意。记得我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我没有这么想过。’电话那头儿沉默了好久，才听见他很礼貌地说‘再见。’

　　“后来，我多次往返香港，但再没见过他。在一次酒会上，我碰到时装公司老板的太太，一见面她就问‘还是独身？’然后说‘真为你惋惜，失去了一个多么出色的男人呀！你在香港时，他就想对你表白，又担心当面说，如被你拒绝太尴尬，才追到北京找你，没想到连你的面都没见。’‘他在香港吗？’我问。‘他移民到加拿大去了。’”肖瑶补充道：“他也是个好人。”

　　听完这段美丽而忧伤的故事，我问肖瑶：“这两个人既然给你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失去他们你不觉得遗憾吗？”

　　“没什么遗憾的，可能是缘分没到吧，缘分来之前都不能说遗憾。”她淡淡地说。

　　肖瑶告诉我，曾几何时她认为服装设计师这种职业既浪漫又残酷。她让自己处于一个修炼过程，不去想什么恋爱呀，享乐呀，因为思路不允许她那样，只有保持心灵的纯净，才能设计出美好的东西。然而这两年，她却一直在渴望婚姻，因为婚姻可以给她一个家，而家是一个人心灵的堡垒。可是，她至今还没有等来那位家庭成员。

　　“你理想中的丈夫应该具备什么条件？”

　　“一个人不应拿预设的条件去衡量对方，考虑婚姻的惟一条件是你爱不爱他，他爱不爱你，而不是他具备什么条件。最近我经过反思，恍然大悟：我曾经是那么接近幸福，然而却与幸福擦肩而过了。在人的一生中，很难找到一个你真正爱，真正可以跟他过一辈子的人，所以一旦这个人出现，千万不要放弃机会。”

　　“别人介绍的你会接受吗？”

　　“我不喜欢介绍。我相信缘分，缘分来时才会有感觉，缘分到了，我就会结婚。”肖瑶悠悠地说：“至于他是谁，来自何方，现在都是个谜，我只有静静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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