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永恒的东西么?我相信有,你最好也相信。”
村上春树这样说。
这句话非常感人,不但有“世上”、“永恒”、“相信”这三个小宇宙很强的词,而且还有“我”和“你”,让人想到隐秘的东西,就像两个人在角落里对视那样,臭美得不得 了。但是它的潜台词是什么呢?我觉得是“我相信世上有永恒的东西,你最好也相信,你不信的话你就亏了”或者“我相信世上有永恒的东西,你最好也相信,你不信的话,我这边就很不好办了”,不管村上的意思是哪一个,都不怎么能拿得出手。但毫无疑问这种造句法是高明的,值得借鉴的,想想雷颖跟我提出分手时我说的那些不过大脑的幼稚话,我不能不佩服村上的技术,难怪他可以在上本科时就求婚成功并且两口子住到他老婆家里,而我则先是没能拿到夜夜梦到的F2,又在夜夜梦到F1的时候被out出局。
然而,然而!--虽然我没有村上那样的花言巧语,我的觉悟却比他高。我爸一生郁郁不得志,但一生不忘教育我人要对得起自己,所以当雷颖生日来临前一周肖可拿类似的问题来问我的时候,我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的说:“没有,我相信没有!”。
当时是我们一块去给雷颖寄生日礼物。她寄的是一张卡和一封挺长的信,我猜是把她们班学生的毕业去向、恋爱情况等等全讲述了一遍。我寄的是一张照片,不过不是我的照片,是醉虾的照片。我同雷颖在一起时萌生过很多愿望,其中大部分都变成了现实,而没吃成醉虾是少有的遗憾,对雷颖来说则可能是最大的遗憾,因为吃是她的最高追求。我们聊到醉虾时她已经即将出国,我们两次去了同一家海鲜楼但全都没吃成,我们去的时候虾子都卖完了。为了不让这个遗憾持续下去,后来我独自去吃了醉虾,并且摄影留念与其分享。
所以肖可的问题就是:“听说乌龟能活几千年,不知道虾子有没有长生不老的?”
所以我的回答就是:“没有,我相信没有!”
没有长生不老的虾子,但是可能会有长生不老的狗,比如说旺财。它的突然说话曾经让我在一周之内很少正面看它,每次喂它饭时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我不知道如果有个人披着一身狗皮在地上爬来爬去,还伸出舌头添食吃,还整天欢快地蹦上蹦下,谁能够坦然无惧地跟他共处。不过我算是还比较人道的人,虽然不准旺财在我床上睡觉,但自从知道它既认字又能说话,我就为它整天无所事事地独自在家感到难过。我拿出一套卓越买的加菲猫漫画来送给它,它很是喜欢,常常在茶余饭后用爪子翻着看。我从来没有再要求它说话,它也没有说话。
我对它的隔膜是在同雷颖又一次网上聊天之后散去的。
当时是深夜,我熬夜做了一些阅读题,终于等到冠军杯的直播,于是跑到客厅去兴高采烈地喝啤酒看电视。结果上半场刚踢了不到二十分钟,萨拉斯还没怎么拿到球呢,旺财就开始在我的屋里嘶鸣起来,见我没反应,又匆匆跑出来,拽着我裤腿就往屋里走。
我只好随它进去,一边走一边发牢骚:“您不是会说话吗?有事您说话啊,我这看球呢。”
原来是开着的Cterm有条msg。我切换窗口一看,居然是雷颖在MIT给我发的。
她说的是,hi!
我大爽,呷了一口啤酒,拍拍旺财的头说:“NB!”
然后正襟跪坐,回了一条:hi~~~~。
很快雷颖的反馈就回来了:xixi,I guess u r here.
我一时受宠若惊,敢情是专门上来找我的?
我赶紧说:yup!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天意联系着你我二人于人海茫茫。
雷颖回得非常快:stop la.ask u a question,ok?
我感到世界上没准会有长生不老的虾子了,于是赶紧回道:sure.
雷颖说:still remember when I came to american last year?
我有些眩晕。是了,回忆。
人一旦要回忆之时,就是对过去的意义重新认识之日。
我开始酝酿着怎么回答她,却发现旺财正蹲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顿感不满。
“看人家聊天,这是什么臭毛病啊?好歹也是个人隐私啊。”
旺财明显不想走。
“那好吧,我呆会给你看聊天记录成不?你现在在这影响我思路。”
旺财摇头。
“求你了,要不你蹲这也成,别看,ok?”
旺财点点头。
我回身敲字,然后猛不丁再转身,发现那家伙还在那里目不转睛地偷窥。
我二话没说,抓住它脖子上的厚皮就提着它送了出去,然后把门关严。
这时候雷颖又来了一条msg:idle?do u remember the date I came here??
我告诉自己要放慢节奏,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说:nod...
她说:then tell me.
我说:2000年,那是一个夏天...
她说:?
我只好说:8月22号。
她说:8/22 or 8/23?
我说:8月22号你从北京飞,美国时间也是8月22号中午1点在底特律入关。
等了半天没动静。然后才见她说:ok le.thank u a.
我说:怎么又想起问这个...
她说:I’m filling the tax form.:)
原来如此!
我分特至死,强忍悲痛说:oh,以后如有问题尽管垂询:)
她说:ok.i’ll quit.bye.
我说:bye~~~~~~~~~~
然后她就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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