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止播放的时候看了看表,凌晨2点了。
四周一片漆黑,旺财在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估计是睡着了。
我在抽屉了翻了半天翻出半包烟来。
今天泡泡们该说什么话呢?也许该让他们说自己的话了。可是又能说点什么?我抽着烟在那里认真的想呀想。
这时候电话响了。我拿起来看了看,来电显示为“私人号码”这四个字。难道我的泡泡侄子们这么快就想我了?
“莫系莫系。”我说。
“喂?they吗?”
“雷颖?”
“是啊,没想到吧?”
“受宠若惊,”我说,“我今天见到泡泡们了。”
“喂?什么?”
“喂?能听清楚?”
“现在能。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受宠若惊呵。怎么现在想起来打电话。”
“哦,呆会得给妈妈打个电话,不过这张电话卡快没钱了,心想先用完了算了,呆会换张卡打给妈妈。最近怎么样,你?”
“挺好的。北京现在很暖和,你那呢?”
“一样。我穿裙子了呢。”
“呵呵,注意穿长点的,包住你的腿,不然有碍观瞻。”
“我的是长裙啊。”
“嗯。”
“GRE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成,马马虎虎吧。”
“老听肖可提起你,差不多每封email里都有。她原来跟我最铁了。挺可爱的一个女孩。”
“是啊,挺逗的。不像你,没有北京孩子的样子。她挺贫的。”
“人长得也漂亮啊,比我好看多了。”
“成,我回头好好观察一下。”
“好好学习吧。无论如何,出来上学总是好的。”
“你还跟从前一样忙?”
“比从前更忙啦,不过这么逼着自己做事情也很好。要是在国内,我估计自己就毁了。”
“又唱过卡拉ok?”
“没有了,就唱过一次,中国学生的party。哪比你,在国内爽。肖可唱歌也挺好的,特甜。”
“对啊,”我说,虽然我从来没有跟她去唱过卡拉ok,“我们倒是常去唱歌。等你回来请你。”
“嗯,好的。好了,我听见声音了,大概就要断了。你好好学习。Bye。”
“好吧,你也是。Bye。”
电话断了。
我就放下手机,拿起笔。看来泡泡们始终都要说已经说过的话。我在雷颖的泡泡上写了“bye”,在我的泡泡上也写了“bye”。是第58句。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旺财并没有问我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我们好像有默契一样彼此不说话,我把它的早饭和午饭分别放到两个盘里。
“晚上回来给你带排骨。”我拍拍它的头。它低呜了一声。
“哦,对了,还有漫画。这回咱们换个风格,看看少女漫画吧?我去给你借《凡尔塞玫瑰》。”
在路上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看号码是上海的,接了才知道是从前在清华踢球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说他拿到offer了,Rugters。
“不是什么好学校,不过总算有offer了。”
“挺好的,在东岸呢。”
“是啊,你女朋友不也在东岸吗?新泽西离纽约挺近的。你申请明年春季的?”
“不,来不及了,得秋季。我争取也去东岸。”
“那当然,不然出去干吗,得团聚啊!到时候开车看你去,呵呵。”
“好啊,咱们东岸再见。”
“嗯。可能走之前会去北京一次。见见老朋友。再去北门喝酒。清苑还在吧?”
“在,两个都在,其他的拆了。等你来,咱们去清苑。”
“你也好好搞吧--头发留长了没?”
“没呢,早啦,你的多长了?”
“好长了,见面你就知道了。好了,不打搅你了,到北京我再联系你。”
“ok,bye。”
“bye。”
打完电话我算算日子,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这个老哥了,自从他毕业以后。他去年申请没成,今年看来是再接再厉。有志者事竟成,出国尤其如此,大家都这么说。我住在四环边上,走过新东方大楼的时候,看到不少人。那里总是不少人,大部分还都是学生。应该才上大三吧?都没有多少笑容,不过我还是看了觉得轻松。我觉得跟他们是一个队伍的,要出国的人,很奇怪之前一直准备却从来没有把自己放进去。
我去北大找到肖可,跟她说我见到泡泡们的事情,解释了关于阿桂的大部分事情。我看出她将信将疑,不过她没有当面提出疑问,只是说未来并不一定是真能看清楚的。
“不,画质很好呢。”我说。
两个人在未名湖边上瞎走,结果在郎润园旁边遇到那位今年考研的家伙。他说他是来领体检结果的。巧。
“好险,只比分数线高几分。”
“考上就成。得请客吧?”
“下周吧。这位是--”
“哦,肖可。”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怎么样,还跟从前想的一样?”他问。
“什么一样?”
“我考研的第一天晚上啊,你后来跟我说的那些。”他看看肖可,诡异地看着我。
“挺严肃一个问题,”我笑道,“得好好考虑才能回答呢。”
他大笑,拍拍我的肩膀,道别走了。
“今晚有空?”我问肖可。
“干吗?”
“去唱卡拉ok吧。据说你唱得很好听。”
“嗯,反正据说比你唱得要好。不过今晚大概不成,有课。”
“哦,那改天。”
“过一周吧。这周要跟导师去外地开个会。”
我们两个人在未名湖西边分手,她去上课。
我一个人继续悠搭悠搭地逛。在药膳门口想起去年春天来。有一回跟雷颖在这里吃饭,点了小鸡炖蘑菇,都觉得很好吃,临走时就又要一份装在饭盒里,她要带给她的室友;然后走到博实商店的时候,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袋橘子;然后就到了29楼门口,我们挥挥手,她提着两个塑料袋上楼,我则抽着烟一路走回清华。那天她穿的是背挡风帽的墨绿色Baleno拉链外套,蓝色仔裤,和锐步旅行鞋。
也许该去雍和宫烧个香吧,据说许愿之后应该还愿。无论如何,我许过两次的那四个愿望,应验了两个半。如果一件事的成功率超过了60%,你还有什么理由怀疑它是无稽的呢?
而且应该能够在那里遇到她,聊聊天总是好的。
我回到家找了个袋子,把她给我的两样东西和一张光盘装好,打车之前我买了两张体育彩券。最后一次了,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这辈子也轮不到我头上。
在路上我开开车窗,大口地呼吸了几下,觉得其实即使现在,北京的空气也还没有差到哪里去,毕竟很多人好好地在这里活着,有的还能活到100岁。
早上的雍和宫人并不多,只有两个外地来的旅游团赶早过来烧香。我现在知道我在最北边的那个摊上买过香,所以照旧从那里要了一盒。
看了《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已经学会了雷颖的叩拜法,故很专心地在每个殿都上了香,只是都没许愿而已。
直到最后一个殿,我才开始在心里说话。还愿改如何还法,我并不知道。大概就是说声谢谢吧?能美梦成真是奢侈的事情,而我幸而有此62.5%的奢侈,不多说几声谢谢终究过意不去。
“还是要许个愿吧。”她说。
我看到她穿着裙子,果真是长裙。
“还愿跟许愿,差不多一样的。想未来跟想过去,区别并不大啊。”我说着站起身来,把旁边地上的袋子递给她。
“看到未来了?”
“看到了。”
“有些抱歉。并没有帮得了你。”
“没什么,帮我记起了好多从前的事。有些记错的,这回也改过来了。”
“不会忘了的吧?”
“不会的。虽然看不到RayShuttle了。”
“请等我一下,我想还个愿。上次来许的。”
“实现了?”
“实现了。”
我在殿外面等她,抬头看见并不蓝的天,可也不灰,还有云彩,是个晴朗的日子。
等她出来,我们就并肩往外走。
“不想说点什么?”她问。
“暂时没有,”我说,“不过也许是想说的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哼起歌来,是《Famous Blue Raincoat》。
“有些愿望,雷颖比你落空得更早。”她说。
“嗯。不过她以前没有告诉过我喜欢这首歌。她应该是在跟我去漂流木之前就听过这首歌吧?”
“你还是很聪明的。”她说。
我笑起来。
“你要走了吧?”我问。
“可能是的。想想虽然有些事与愿违的,可是终归都做了,也没拉下什么了。”
“旺财也会带走?”
“这个要看它自己。”
我们在雍和宫门口分手,我冲她挥挥手。
“也许还会再见的,我觉得。”我说。
“是啊,下次再见没准就在美国了。”
“最好是东岸。”我冲她眨眨眼,做了个鬼脸。
晚上,我带了排骨和《凡尔塞玫瑰》回来给旺财。
没有RayShuttle的阿桂还是叫阿桂,有些东西能变过来再变过去,有些东西则不同,变了以后再也不用复原。
没有Rayshuttle的阿桂上网有些慢。我把那些标配软件都开开,想了想又一个个关了,只留下一个bbs。
接下来两天我没怎么出去上自习,一个人在家里看书,看了些以前买了但没怎么看过的书。
有一天晚上我看到肖可在线上。我问她在干吗,她说无聊在发呆。我想起原来她在线上碰到我时我多半这么跟她说来着。
然后我突然想起她曾经跟我说她要去外地开会的。可是她的IP是北大宿舍的。
十分钟之后她打电话过来,说要来看旺财,顺便问问旺财她能不能看到自己的未来,我欣然同意。
她带了一些肝儿给旺财,旺财很亲昵地在她裤子上蹭来蹭去。
“好吧,谈正事。”她把旺财抱到雷颖的包里。
“什么事?”旺财在包里问。
“不是说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吗?我能不能看呢。”
“你,你本来是能的,”旺财说,“可是这家伙已经把工具都还给人家了,所以你现在就看不了了。”
肖可瞪了我一眼:“怎么现在还骗人?”
“没有骗人,”我把书扔在床上,对着旺财和她说,“未来是假的。其实哪能看到自己的未来?”
“什么意思?”旺财说。
“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你让我看到的,只不过是我心里想的未来。所以,如果肖可要看,她可以在任何时候看到。当然,也有可能看不到,因为她有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有时候跟她意识到的恰恰相反。”
“这么说有根据吗?”旺财问,“熟归熟,乱说话一样告你诽谤。”
“可以说有根据,不过那不重要,即使没有根据我也会自己明白的。”
“什么根据?”肖可问。
“这么说吧,看到未来的第二天早晨,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了。我在街上看到了‘新北京,新奥运’的广告牌。而在所谓的我的未来中,我也在工体的门票上看到了这个广告。再想下去,其实我的未来中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是现在的。”
“那你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还坚持那是你的未来?”肖可问。
“我当时只是在思考,为什么我的未来跟我自知的想法会恰恰相反。”
“你不自信?在潜意识里。”肖可说。
“不只是自信的问题。更主要的是别的东西,但我现在没法说出来,表达不清楚。”
“肖可的问题,嘿嘿。”旺财在包里说。
肖可的脸马上红了。
“要是肖可坚持每天500块钱包我一天,包一年,也许会跟她有关,”我冲肖可吧哒吧哒嘴,“可是现在没有关系。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还是没怎么明白。”肖可说。
“我也没怎么明白,可能我现在推测的跟真实的情况并不一样。但是起码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无论我意识到与否,我在雍和宫许的四个愿都是真实的,是我自己的想法,半点模糊也没有。”
大家沉默了一会。估计他们在思考我的发言,不过他们肯定思考不清楚,我都不清楚他们如何能清楚?
最后还是旺财打破了冷场,它说:“难道你们不想出去溜溜狗?外面天气很好的吧。”
“想。”我跟肖可异口同声地说。
外面的天气确实好得不得了,我只穿短袖T恤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觉得温暖。
我们就沿着我平日去上自习的路走,一直走到北大南门。那里的又一轮翻修工作已经开始,飞宇网吧什么的都被拆得稀里哗啦。
我跟肖可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旺财蹲到包里跟我们聊天。
“你不是据说现在在外地开会么?”
“据说是骗你的。”肖可笑着说。
“叟呆斯耐。”我说。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业务很繁忙嘛,都这么晚了。”我说。
肖可把电话放到耳朵旁边:“莫系莫系!”
电话很短,大概是有人找她,因为我听到她说“我现在跟朋友在牛肉面对面,你来这找我吧”。
“要走了?”我问。
“是啊,业务繁忙嘛。”
“多少钱一晚上?1000?”
“怎么能那么少,本小姐是无价之宝。”
我撇撇嘴表示不屑,点上一根烟。
旺财在包里叫起来:“你怎么还抽烟啊?北京空气污染已经很严重了,我在包里都闻到你烟味了,以后不准抽烟!”
肖可高声同意。
“同意很好,但是酒也很可怕,你不能长啤酒肚,保持现在的苗条身材啊。”旺财说。
肖可哈哈笑起来。
这时候一辆车缓缓从远处开过来,停在距我们几十米的地方,车灯亮了几亮,鸣了一下喇叭。
“什么车啊?”旺财问。
“看不清楚,”我手搭凉棚,“似乎是A6,大款啊。”
肖可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旺财拜拜。”
“你说,我是不是得给他点压力?”我问。
“没错!”肖可说。
于是我也站起来,同肖可并肩向车的方向慢走过去,做亲昵聊天状。等快到车旁,我停下来跟肖可说再见。
“嗯,再见--东岸。”肖可眨眨眼。
“东岸?”
“未名湖东岸,哈哈。”肖可转过身。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把我的头发扬起来。我回过头去,发现刚才我们坐的地方空空如也,雷颖的包不见了,旺财当然也不见了。
远处街角白色的影子一闪,像是裙子。没错,就是雷颖的那条白裙子,那条我一直错误地记忆我我俩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的那条裙子。
不短的距离呢,从这里到街角,得是百米健将的速度。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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