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时间:1月22日
采访地点:family休闲餐厅
被采访人:孙女士
采访人:骆霓
孙女士经营着一家很有特色的服装店,我是她的老顾客。熟识之后,当她知道我是个写故事的人,就竹筒倒豆子般把心里积压了10年的心事讲给了我……
那段时间,我刚刚失恋。我变得有些放任自流:就当自己是一叶浮萍吧,轻风吹过时随便漂到哪去。于是,通过姑姑介绍,我认识了金,一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工人。当然,那时我的社会地位也不高,是商场的售货员。我想,自己的姑姑介绍的总不会错的。就糊里糊涂地与他交往着,4个月后,他提出和我登记。我就木然地答应了他,但我还是告诉了他我心里的话:“我这辈子是不甘心嫁给你的,也许以后我会跟你离婚。"他并没有理会我的话,反而把我当成了个爱说疯话的小女孩,摆出一副看透了我似的样子:“别瞎扯了,结了婚你就会好好过日子的。"
我们的儿子两岁后,对门搬来一对与我们同龄的年轻夫妇,男的是金的同事叫陈宇。平日里吃过晚饭,宇有时就到我们家坐坐。这一来二往,渐渐地,我们都发现和对方谈天说地是件异常开心的事。经常是我们俩坐在沙发上嗑了一大堆瓜子,一晃就聊了两三个小时,金偶尔还给我们倒杯茶水。后来,金干脆就一个人默默无言地对着电视,我们俩慢慢地都发觉了各自心中暗地里浮动的充满生命活力的气息。
虽然,我不甘心嫁给金,但有了孩子之后,也认了,心里也没想到要背叛他。可是,我越来越不能忍受婚姻的无味。金是胸无点墨,且没有任何志向的男人,下了班后就知道“仨饱一个倒",头发长了不催他几次他不知道理,衣服脏了你不给他扔到水盆里他就穿。一年四季在家里,春、秋、冬穿着邋邋遢遢的内衣内裤,有时同事去家里,他也那样。我硬给他套上件外衣,同事走了,他就嘟哝:“你看你的同事,多没有礼貌,没事总往人家跑什么。"到了夏天,他就更原始了。因为他的身材不容易买到舒服的内裤,就总穿他母亲缝制的棉布大花裤衩。哎呀我的天哪,我在商场站了一天回到家里,就有个露着大肚子、穿着花裤衩的男人在我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心里甭提有多烦。一次,我劝他以后穿上件背心,他竟火冒三丈:在家我爱穿啥穿啥,就是光着腚别人也管不着!
改变别人是十分困难的。我终于死了那份要改变他的心思。心里越来越后悔当初真不该在失恋的时候轻率处理自己,这一轻率可能就是一生的光阴啊。
我和宇像朋友一样相处了两年,10年前的一天,他知道我要去青岛进货,就谎称也有事情去青岛。我们踏上东去的火车,那一刻,我们就不约而同地挽起了手,同时也走上了不知哪里是终点的生命之旅,但一路上载着我们真挚的情谊、今生的有怨无悔。
在我和宇热恋的那些日子,夜里我经常守着鼾声大作的丈夫和不谙世事的儿子默默地流泪。我相信自己还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人,我不忍心伤害金,尽管他思想简单,不求上进,可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也曾努力地想做顿好饭给我吃,也曾给我认真地洗过衣服--经常是白的洗红了、红的洗花了;就算我没有家,我也不想破坏另一个家庭,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可我内心里没有一天不想与我爱的宇生活在一起!每次我冒出离婚的念头,宇就劝我:唉,太麻烦了,别让孩子少了亲妈没亲爸的,这辈子就这么过吧。
矛盾与痛苦始终深埋在心里。6年前,我下岗了,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心理失重,茫然不知所措,对未来的生活没有了把握,丈夫全然不考虑什么,依然过着他吃了今天不想明天的日子。这时,宇买了一套漂亮的大房子,他的妻子过着蒙在鼓里的幸福生活。我更加感到不平衡了,为什么睡在他身边的不是我?我们是那样相爱。
不久,我把儿子安顿在他奶奶家,就揣着3000元钱,只身一人逃到了举目无亲的深圳。我就是要逃,逃开这个让我痛不欲生、爱也不能罢也不能的地方。在深圳,我住过10元店,夜里把钱放在肚子上趴着睡,我当过一个月的保姆,最后,我给一家服装店打工。
一年后,服装店的老板因为我业绩突出给我加了薪。我发现自己在商业领域还是有天分的,就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开一家漂亮的店。一个大雨天,我在店里正发呆地幻想着,外面跑进一个被淋得浑身透湿的男人,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我认出他的那一瞬身体有些摇晃。在分别的日子,这张脸曾无数次地出现在我梦里。我一言不发地站着,泪珠如雨,宇的声音也湿漉漉的:“跟我回去吧。那个城市里还有你的家,还有我,无论你走到哪儿,心里都放不下。"
我回来了,在宇的帮助下,终于开了一个服装店。起初店面挺小的,可我把店从别人手里盘过来,本钱还没挣回来,那个地段拆迁,我白白地扔进了两万多元的转让费。于是,我就又选了个地方。过年之前,我进货回来打开店门一看,所有的模特全光着身子--5万多元的货被偷走了。我店也不开了,找到宇就趴在他肩上放声地哭,我真不想干了。宇抚摸着我,不停地亲吻着我的头发,等我雷雨过后,他就去银行取了两万元钱,非常坚定地说:“干,为什么不干?这么点挫折算什么!你先在家歇两天,我和朋友去替你看店!"
唉,这10年经历的事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每一次,宇都在精神和物质上鼓励、帮助我。他为我举着生命中的另一把伞,而本应丈夫为我遮风挡雨的时候,他眼中的天却总是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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