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似乎很急切地要找记者口述他的故事，拨打新闻寻呼(68777—8180)当天，他就横跨大半个市区，在傍晚时分匆匆赶到报社。“我其实是个脆弱而又懦弱的男人……”这是江建的开场白。

　　1992年，对我来说是黑色的一年。当时我还在念高中，就在这一年里，我父亲和母亲先后去世。还好有两个哥哥，这以后他们资助了我所有的学费及生活费。考上大学那年，我跟哥嫂约定，未来4年中的花费，都算是我向他们借的，工作以后一定逐月还清。

　　她不肯带我去见她的家人

　　大学生活多姿多彩，而我一点不快乐。从父母最疼爱的小儿子，一下子变成孤儿，心就像被掏空了。初尝独立生活，我特别急切地想找回“贴心”的感觉。我先后追过好几个女孩子，都没成功--恐怕是我太“急吼吼”，吓坏了别人吧。

　　大三下半学期，我偶然在学校图书馆认识了小米，她比我小一届，在本校读大专。不知为什么，我们一见面就很谈得来--我终于盼来了初恋。小米很大方，不耍性子，同学偶尔拿我们开玩笑，她一笑了之。相识10天，正巧我表姐结婚，我就带着她一起参加了婚礼。当晚，我俩没回学校。

　　发现我带女孩子在家过夜，哥哥嫂嫂把我好一通数落，说我这样会影响学习。但从他们的眼神里我却分明察觉出，他们其实挺喜欢她。我们在学校里半公开地谈恋爱，偶尔我带她回家。但直到大学毕业，小米始终不肯带我去见她的家人。

　　(说到这里，江建突然顿住了，说自己的思路全乱了，想抽根烟。烟差不多燃掉了三分之一，他重新开口：“其实我俩无论性格、家庭背景都截然不同，虽然明知道她的家人会反对，可我总以为，爱情能够战胜一切。”)

　　我拒绝为她"复仇"

　　我并不是小米的初恋。认识我的时候，她刚跟第3任男友分手。小米是个生长在优越家境中的女孩，在家里是个“乖乖女”，可我知道，她骨子里偏偏很叛逆。那时，她父母与双胞胎哥哥住在上海西区，为了上学方便，小米与奶奶住在市中心的一套老房子里。

　　对于小米的从前，我一点不想打探。可那年暑假过后不久，发生了一件我不得不打探清楚的事情。一天下午，有个陌生男孩突然跑来找我--他是小米的第3任男友。不等我开口，他就将小米骂得一文不值，那些话，不堪入耳。

　　那天，我跟那个男孩“干”了一架。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跟人打架。小时候受了其他男孩的欺负，我只会跑回家告诉哥哥，自己从来不敢动手。事后，小米边往我的伤口上抹红药水，边哭着告诉我，就在前一天晚上，那个男孩竟打电话到她家，对她父母破口大骂，她妈妈当时昏了过去。

　　小米坚持要我为她“复仇”，可犹豫了好几天，我终于还是想出许多借口，拒绝了。我承认，我是个懦弱的男人--那次，她一定对我很失望。

　　不过，我们那时的相处还算平静。我知道小米是爱我的，每次学校放假前，她总会哭得很伤心，像“生离死别”一般--其实我们同在一个城市。我蛮脆弱的，她一哭，我就忍不住陪着流泪。

　　2000年春天，我与小米同时面临毕业，这时她的父母终于发觉了“苗头”。不出所料，他们强烈反对我们恋爱，理由是，第一，我毕了业要还债，不会有钱；第二，我父母已逝，将来生了孩子没人带，小米太辛苦。她父母一口拒绝了我“上门拜见”的提议，只答应让她哥哥跟我谈一次。

　　所谓谈话，根本就像谈生意。那时，我已经与一家著名的研究所签下了工作协议，于是，她哥哥开门见山就问：“你每月工资多少？”“1200元。”“那么5年后呢？”“大概2000多吧。”

　　我的回答越来越没底气。很多话我根本没机会告诉他--我找那份工作，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考虑到工作地点离小米家近，我打算等她工作稳定以后选择跳槽。“你们还是分手吧！”不容我分辩，她哥哥就做了结论。“分手？那也要看你妹妹答不答应！”我脱口而出。

　　不欢而散。事后我听说，小米为了我最后说的那句话伤心了好久--她怪我太懦弱，将这段感情的责任完全推到了她的身上。这句话，成了小米心中解不开的疙瘩。

　　我们的恋情被迫转移到“地下”。小米很快也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台资企业做总裁秘书。

　　朋友骂我"贱骨头"

　　小米的公司离她家挺近，可我仍然不放心，几乎每天晚上都骑车到她公司楼下等着接她。她从来都不准点下班，常常一等就是四五个小时。等到了她，我们几乎没有“节目”--只是送她到家门口，然后我独自回宿舍。

　　小米常常对我说，她妈妈又打电话给她了，称自己身体不好而爸爸的血压越来越高--这给了她很大的压力。我不敢再提见她父母之类的想法，只是暗暗觉得，我跟小米在一起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渐渐地，除了在送她回家的路上说说话，我们没有了交流。我们曾试着分手，可每次我都会忍不住，又跑到她公司楼下等她下班。我不敢多想她是不是还爱我，可我执着地想挽回这段感情。

　　2000年底，小米奶奶突然过世。因为不放心小米一个人住，我又充当起她的“贴身保镖”。

　　整整3个月，我每天下班后就回宿舍做饭，然后骑车接小米下班，陪她吃过晚饭再送她回家。我常常留宿她家--但那段时间里，我们没有发生任何关系。每次被拒绝，我都整夜失眠。

　　可我还是心甘情愿地做着这一切，甚至揽下了所有家务。朋友们看不懂，骂我是“贱骨头”--或许真的很自虐吧，可她还总嫌我这里没弄干净，那里又积了灰尘，而我每次都好脾气地认错。我总以为，人生来就是这样的，有人爱指责别人，也有人心甘情愿地被指责--我嘛，绝对就是后者。

　　(江建笑得有些勉强，掐灭了他的第4支烟，突然又开始回忆学生时代：“我做这些，是因为我觉得欠她的情。毕业前，她曾怀过我的孩子，那时候我吓得六神无主，对她的身体和心理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即使她根本不拿我当男友，我也认了。”)

　　她说"我们没有将来"

　　去年5月20日，是我们相识两周年的日子。那天我陪小米逛街，路过金店时，她看中了一个铂金戒指--就是张曼玉做广告的那种。那天我兜里有点钱，但我还背着不少“债”呢，只好捏了捏口袋附和着说：“噢，真的挺漂亮的。”那天，她始终怏怏不乐。

　　为了争口气，那以后没多久，我终于辞职，换了份能挣钱的工作。因为当初与研究所的合约一签就是5年，所以我至今拿不回档案，只能在私营企业找工作--可为了小米，我根本顾不上这些。赚钱虽然多了，却也必须搭进自己大量的业余时间。我与小米的性格完全不同，她特别爱玩，尤其我变“忙”以后，她成天不在家。对这一点，我始终很担心。

　　今年1月30日，是小米的生日。提前好几天，我跑遍商场精心挑选了一件礼物。(江建反复说自己“花了很多心思”，最后终于忍不住，吞吞吐吐轻声说：“我选了一件内衣，用玫瑰与郁金香包扎起来，打算送给她。”)可就在那天早晨，小米给我发了一条短消息：“有些事，如果将来我们结婚，那我永远也不告诉你；如果我们没有将来，我决定让你知道。”

　　小米决定把真相告诉我。她说最近遇上了个老朋友，是小学同学的哥哥……那个男人今年34岁，已结婚3年，是个有妇之夫，而且有个将近2岁的儿子。听到这话，我一下子冲动起来，连声追问她“发展到了何种程度”、“你难道要给我戴‘绿帽子’？”小米面无表情地看看我，甩手而去。

　　那天的结局，还是我打电话去道歉，并且不死心，追问她第二天有没有空，因为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小米没有回答。第二天，我傻傻地等了整整一天，没有盼来她的电话或者礼物，哪怕“生日快乐”的短消息都不见一条……我知道自己很“自虐”，至今仍然没有放弃的打算。我总以为，小米现在需要的，正是我的支持和劝导，此时此刻，我不能离开她。

　　(江建反复问记者有何建议，可不等回答，他又转了话题，说他现在挺有钱，“业务上……只要能回拢一笔款项，我的提成就会很可观。到那时候，我完全能够改变她家里人的看法。我总比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强吧。”说到这里，江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坚持就是失败

　　中国女足的灵魂人物孙雯演过一个广告，台词是“坚持就是胜利”。后来，中国女足年龄老化，屡战屡败，有些球迷有气无处撒，喊出了一句：坚持就是失败。

　　江建的故事让西窗烛下想起了一个好朋友，这家伙已经结婚6年，有个刚满2岁的儿子，挺可爱。他在大学的时候也有一个很要好的女友，两人志趣相投，相处得很好，大学毕业后彼此的父母见了面，准备为他们操办婚事。不知为什么，那女孩就和一个年纪挺大的台湾男人好上了。男孩非常痛苦，一连五天没吃饭，每天什么事都不干，寸步不离地跟着女友。最后女孩还是没回头。两人的恋情长达4年，所以男孩有些想不开，甚至准备了一点汽油想去烧那台湾人的屋子。后来由于工作太忙，也许是某一瞬间的顿悟，没干傻事。再后来男孩事业挺成功，找到了一个美丽纯真的女孩成了家。现在，他已经30多岁，常常和西窗烛下一样，用自己的经历开导恋爱中的男女。

　　在人的一生中，不可能所有的事都成功，其中，恋爱是失败率最高的一件事。在我看来，江建与小米的缘分已尽，再坚持下去，恐怕不仅于事无补，而且耽搁了大好青春，工作事业也会因此而受影响。

　　我那朋友在与那女孩分手时曾发誓，将来一定要过得比她好。多年后，两人在街上巧遇，男孩第一个念头居然却是希望她过得很好，因为自己已经过得非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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