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是一个提得过多的微妙概念，循环的创意怪圈，你从它每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中尝到新鲜，但往往又看出先前的一丝印痕来。它有点像流感，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迅疾无声；热烈时要生要死，淡去时过眼烟云，活脱脱一出恋爱戏剧。但你别小觑了它，每一次的发作，必能传染到一批人。领头的大都是一些富裕的人，有足够的金钱和时间去享受“恋爱”中的种种细腻感受，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下一场中。普通的工薪阶层，则只有跟风的份。
当然，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时尚。一个阶层有一个阶层的休闲方式。
上个世纪初，中国大地满目疮痍，上海、北平等大城市居民却以着西装、齐齐去吃西餐为傲。接下来，中国人开始沉迷于洋烟的吞云吐雾，又一窝风捧戏子、逛茶馆。到了解放，千人一面：做广播操、搞个人崇拜、读浩然。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到，时尚又成为一个主题：跳舞、探险、泡吧、上网……共同织就了一个世纪的时尚。
过去的人和事，渐渐蒙上了灰尘。只有当时的时尚，在若干年后被抖了出来，在时间里飞舞着，令我们的回忆稳妥而甜蜜，好过正史上的道道血痕。
比如，如今已不怎么流行的麻将，在上个世纪初却曾经充当了人们的休闲方式而风靡一时。
胡适先生曾著《麻将》一文，对热衷于麻将的人们是这样描述的：“中国的男人们以打麻将为消遣，女人们以打麻将为家常，老人们以打麻将为下半生的事业……
著名作家老舍在其自传中谈到23岁左右曾沉溺于麻将之中，虽然“回回一败涂地”，但仍痴心不改，一有人打麻将，便不请自到，直打得天昏地暗，“人好像已被那些小块块给迷住了。冷热饥饱都不去管。”
“麻将的诱惑力主要在斗智斗勇和凭运气两方面。在麻将桌上，人的进取心和虚荣心很容易被激发出来，人的个性、牌风、牌品都能在搓麻中得以表现，或者干脆就暴露无遗。比如那些心急的人总是按捺不住地好吃好碰，而沉着的爱玩‘门儿清’，野心大的追求‘清一色’，谨慎小心的也就要个‘推倒和’——性情比照，真是千姿百态。一局下来，或手舞足蹈、得意忘形，或萎靡不振、垂头丧气。修养品行，一览无余。所以，二十世纪初的北京人称搓麻将是‘牌桌上相女婿’，形容得十分到位。”——也还真有这么做的，《围城》里的方鸿渐刚回国相亲，不就被人家在牌桌上看透了小气而不成功嘛。
那时，在家里搓麻将消遣的大部分是足不出户的太太小姐们，男人们并不满足于这些小打小闹的游戏，他们通常是去赌局一比高低。当时，搓麻、推牌九之类的赌博被称为“国赌”。而且，赌风之盛，超过任何一个时代，成为举国上下为之狂迷的第一休闲时尚。
而如今的第一时尚是做个标准的小资。
“今天你小资了吗？”已经成为大众传媒热恋的话语。女性朋友见面，互相交流做小资的精神享受超过了爱情经验的传递。
她们的日常生活充满了仪式感，对待事物无论大小都力求精致，吃有吃样，穿有穿样，说着最标准的普通话(不排除偶尔说几句英语、法语)，摆着最得体坐姿，看着最时髦杂志的人，聊着最前卫的话题。
小资追求的优质生活，就是要在财富与欲望之间取得平衡。优质生活的最终目的是要活得快乐，活得快乐比活得富裕更重要。这正是小资作为一个在数量上尚属弱势的社会阶层，而能引人注目之处。
/庄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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