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画作前,凝视着、沉思着,从清晨到黄昏。
光影变化之间,她的心情也在起起落落。
我在翻开《画室里的风景》这本书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当她独自欣赏着画室里的风景时,她与那些画作之间也构成了另一道风景。在我看来,画作无非是画家们将一天中的光影变化永久地留在画布上的痕迹,只不过这里的光与影并不是太阳月亮点亮的,它来自画家内心的那一束光亮。所以我猜想,当画家一定是一件孤独的事,虽然他们的画作会被许多人读过。
正如职业画家阿简所说,“在画室里绘制一幅油画,在孤独与寂静中体味思维的流动与停滞,通过在画幅上渐渐将其掩埋的行为,一张画变得完美起来,从淡底子中渗出的松节油的气味将画家遮蔽在画室的情节与故事之中”。她说,当她注视着大师画作的时候,她感到了那和着她“身体的起伏而微微颤动的生命的秘密的优美之处”,而这种心灵的契合也正是她何以会在画室里长久停留的原因。
《画室里的风景》是一本很好看的书,“好看”并不仅仅因为它的装帧设计,还因为这里有许多大师的画作和简约美丽的文字。那些画作在过去的百余年中也许曾遭遇过冷落,也许曾感动过许多读着它们的人。现在它们又被收集在一起,它们出现在同一本书里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它们是作者阿简“所喜爱的一些画家的作品”。
当不需要理由的时候,喜爱是惟一的理由。
这样想着,阅读的心情也就放松了许多。因为对于一个喜爱风景的人来说,看风景也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凝神去看,风景自然就会慢慢地透露出它所有的秘密——即使凝视风景的是一个完全不懂风景的人。
“当那些由玻璃、不锈钢、指针组成的钟表遇到一只尖削、瘦长的手指时,它就像是一件需要晾晒的衣物,软塌塌地从树枝间垂挂下来,甚至于,它就像是一块可塑性极强的橡皮泥,它柔软地依附于一些有形的物体上而改变着自己的形状。但指针依然在行走,它代表了时间的意志,不可动摇的流逝。”
这是达利的《永恒的记忆》。画面上那些被炙烤得几乎要熔化掉的钟表是一种暗示:时间的流逝在一点一滴中消解着生命的每一个瞬间,这是生命的无奈,也是此时此刻生命的意义。那么,当这条时间之河终于断流的时候,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没有人知道答案,但答案似乎也正隐藏在生命的过程中。
时间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却分明感觉到它在流过,这种感觉就像昨天永远无法回来一样真实。作为时间的体现,钟是这幅画最能引起所有人共鸣的部分。而从上面这番解读中也可以看出,作者在试图寻找一个通道,让读画的人与作画的人邂逅于此。
达利只是作者所喜爱的众多画家之一。在《画室里的风景》中,作者将卢梭、梵高、博纳尔、马蒂斯等人约到了这间孤独的画室。在黄昏时分,在正午之前,她与他们对话,以沉思的方式。他们不断变幻着对话的距离,在忽远忽近中寻找着最合适的角度。
这是一个独享的空间,按照阿简的说法:一件完成的作品,几乎是没有背景与原因的,这时候它也几乎丧失了那最后一笔落下之后与画家本人的关联。它是独立的,它倚靠在画室的一角,这与它被装饰上金边挂在美术馆墙壁上的情形有着很大的区别。所以她更愿意“回到画室里来,在画室的淡明与微暗中体味一幅绘画的真实”。
《画室里的风景》是一本适合倚靠在床头读的书,懒懒地,以闲散的心情。这样说多少显得对诸位大师的不敬,但这的确是我在读它们时的感受。
第一次翻开这本书,是在出差的火车上。那一天,我乘坐的列车整整晚点了8个小时。因为有了《画室里的风景》,本来百无聊赖的8个小时生动地穿梭而过。(编辑:晨清)
(《画室里的风景》阿简著/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年6月第1版/29.80元)
文/吴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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