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初中毕业6年以后听说自己和一个初中男同学眉来眼去过好长一段时间。我为此还拼命地回忆过，力争想起和那位几乎已经忘记姓名的男同学相处的细节。我说这件事的意思是，只要你在人群中生存，就免不了被传出一些新闻旧闻，连毫无利害关系的小屁孩们中间都不可免，陷身办公室传言，就更是寻常事一桩。

　　一定要给办公室传言做样本分析，无非是和你有关的与和你无关的，不利传言与有利

传言，桃色消息与非桃色消息，等等。这样划类别，其实没什么大意思。因为它们都是传言的“花式”，而不是传言的本质。那么，什么才是传言的本质呢？

　　这个问题，我跟你一样说不清楚。大概其地讲，传言最本质的特征之一应该包括，无论传言流布的时间有多长，范围有多广，人言凿凿到何种程度，都不会有人对此负责。大家都是听说，却闹不清楚听谁说，也完全不顾及这个“听说”的真实性。

　　传言在空气里无根漂浮，也许有一天胀满到开始挤压你的生活，你甚至无从推挡，当你本能地抬起胳膊打算防卫的时候，会发现着手处软绵绵一片，却风雨不透——你找不到对手，因为没有哪个对传言负责的人挺立在你面前，说：来吧，我跟你决斗。这时候传言本身就是你的敌人，可是，老天，这个敌人实在太抽象了。你总不能揪住每一个可能听说过这个传言的人，细说从头吧？或者索性贴公共邮件，说“我没有”——如果你还想健康地生活，如果你还想为自己保留尊严的话。

　　以上我准确描画了传言的模样，但却夸大了传言的力量。

　　我见过被办公室传言逼得像头困兽的人，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最后选择了像祥林嫂一样跟每个路过的人解释同样的话，看得我无限辛酸。

　　传言只在一种情形下会可怕到这种程度，那就是——你在乎它，你让它真正影响了你。传言是否有力量，其实存乎一心。米卢说：态度决定一切。对付传言最好的方法，是永远不要听到。这一部分有赖于好运气，另一部分在选择交往的人。如果朋友辈都是热衷传言的消息人士，简直想充耳不闻都没有机会。我很庆幸从小到大的亲密朋友，都比较“与世隔绝”，对所有和我或和他们自己有关的“消息”的反应都慢三拍。这减少了我无数的烦恼。比如说，我要是在初中就听说自己和某男生早恋的传言，就不知道该找谁拼命去了。可偏偏我6年以后才知道，大可一笑而过。在一个信息时代，体会信息封闭和迟滞的好处，非传言莫属。

　　万一不幸听到了传言，就想法子尽快忘掉。如果这个传言是关于别人的，忘掉它可以保证自己成为一个不造谣不传谣的人，是修养的进步；如果这个传言是关于自己的，忘掉它免得气个半死。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人的记忆构造是一个一个的小格子，让传言占据了一个格子，就必定牺牲了更有价值留存的东西。不划算。

　　人们通常容易被关于自己的传言伤害。人一辈子总是可能听到自己没说过的话、没做过的事被传得活灵活现，概率上躲不过。但“没有”的终究传不成“有”，否则就不会有路遥知马力一类的故事相传了；而传言要恰恰都是自己说过的和做过的，就更没什么了不起，做都做了，还怕人传么！敢做敢当，这点担待没有，行走什么江湖！

　　没有传言会天长地久。要么被证伪，要么被证实之后大家失去风传的兴趣，要么既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传过一阵之后被新传言替代，终至寂灭无声，这就是传言通常的结局。所以说到底，传言是挺没力量的一种东西。大可以战略上蔑视它，战术上也蔑视它。

　　如果你还是为传言所困，至少先阿Q一下：惟一比被人议论更坏的，是没人议论。这是王尔德说的。王尔德说过很多有意思的话，既有意思又有实用性的，首推这句。

　　文/木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