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暗香浮动》　

　　1、莫尼卡 感谢这个游人蛰伏的美丽季节

　　告别一个风光旖旎充满回忆的地方是件残忍的事情，尤其是独自一人的告别，这意味着潸然泪下的机会也被剥夺。我提前两个小时来到机场，百无聊赖地看着停机坪忙碌的飞机。这本是我期待以久的日子，认识他之前我一直这么认为，可现在真要走了，我却丝毫没有如愿以偿的感觉。这是怎么了？明明舍不得离开，却用了一种最急不可待要走的形式跟这个国家告别。

　　我像三天未曾合眼的办案人员，上机就找了个四座长椅将自己放倒躺平。感谢这个游人蛰伏的美丽季节，也感谢空中小姐对我休息方式的纵容无视，我甚至谢绝了机上免费提供的一顿午餐。我急不可待地闭上双眼想重温一遍与他邂逅的经过，我是那样怀念过去的日日夜夜。

　　一个情节是夜幕下的歌剧院，他从黄金海岸回来，我们相拥在举世闻名的建筑下感叹人生的渺小与短暂。他说了许多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话，其中包括言传身教一些将来进电视台后怎样与人斗的秘诀和怎样获得上司赏识的高招。最让我心动的是，他说要是你在北京不行了就回来，这儿有我呢。

　　还有一个情节是他揽着我的腰慢慢走向格瑞斯兄弟百货后面的步行街，这段路上，我们讨论了今后的联络方式，他问要是他突然想我了该怎样跟我联系。

　　我默然不语。

　　他说，万一我想你实在忍不住了回去找你，你会出来见我跟我做爱吗？

　　那还用说。

　　要是我想跟你过夜呢？

　　恐怕——不行。我悲哀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是这样的舍不得他，甚至舍不得这片从来就没喜欢过的土地。这一段时间跟他耳鬓厮磨形影相随感情已经很深了，我从心里不愿走，可现实摆在面前。我和男朋友并非一朝一夕的关系，人间蒸发似的销声匿迹绝不可能。其次，在爱情和事业的选择上想要两全其美简直太难，就像猫和老鼠是冤家对头。

　　想在这里发展我的老本行基本属于痴心妄想。总不能叫我去端盘子吧？刚出来的时候都没端过，哪有越活越回去的道理，要那样还不如回国。过去曾以流行歌手的身份频繁在电视台出镜，出过很多录音带包括唱片。当然现在回国重新唱歌是晚了点，退一步说，演戏混个脸儿熟决没问题，何况电视台节目主持人的位置正在向我招手。

　　我到底能在澳洲干什么？实在找不到答案。

　　分手在即，我们在高楼林立的大街上无可奈何地走着。年龄已到这份，生离死别涕泪横流的举止不大可能上演，但越这样装着若无其事，心里越是加倍地痛楚。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明天他又要带团去堪培拉，而我后天就回北京了。

　　忽然，他一把抱住我在昏暗的路灯下使劲吻我，不是挑逗，是想把我吃下去永远留在心里的那种霸道。他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他的吻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和震撼，那意味着只要他的嘴把我的嘴封住我就彻底完了。

　　还有一件事也在这几天将我折磨得筋疲力尽，我的例假已经推迟了整整五天。记忆里我永远提前鲜少推后。其实，在墨尔本我就开始紧张，到了新西兰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他详细询问后安慰说，别担心，也许你太久没有性生活，一下子正常了反变得不正常。

　　那些日子他疯狂地折磨我，凶狠地撞击我的身体没完没了，即便如此，一点经前迹象也没有，反而我的胸部出奇地涨痛。以我多年前的经验这绝对是受孕前兆。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太怕怀孕了！流产的恐怖至今像最可怕的噩梦，只要一想起产房，想起那让人失去廉耻失去自尊的产床，还有那些手术器械和表情木然目光尖锐的妇产科大夫我就哆嗦。

　　他日夜劝抚，临走前夜，他从堪培拉打来电话，我们情意绵绵说了长达一个钟头，最后，他说，亲爱的，如果真的怀孕了，请为我把他拿掉吧。我实在对不起你，可是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因为这对你男朋友太不公平。

　　我是多么希望他说你把他生下来吧，我们一起抚养。但我知道他是个不愿受人拘束的浪子，我甚至觉得他的行为高尚，起码他这个自私的家伙为我男朋友着想。

　　长达九个多小时的飞行第一次对我来说弹指一挥间，我回忆着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我的记忆如一台新上市的索尼摄影机，过去的一切都像新拍出的画面那么清晰。我惊异自己大脑对爱情的卑顺和谄媚，能忠实记录下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

　　不知是谁说的，人生的美丽在其细节的精彩。从悉尼机场邂逅到最后一夜我与他电话做爱，如此二十多天令人难忘的日夜让我十一个小时就重温一遍实在残酷，简直岂有此理，就是再飞一遍也不够。四周坐的人是男是女直到飞机安全降落虹桥国际机场我才弄清。

　　2、伍迪 那是一个凄凉的深秋，阒寂街头落叶满地

　　从堪培拉往回开的时候，忽然感到轻松。这件事总算结束，我又能回到原来的生活，跟从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继续我有条不紊的日子和安稳下掩藏的放荡生涯。我要尽快把这一切都丢到脑后。

　　在车上，我刻意跟客人调侃，大说黄段子。那些傻X们爆笑我也跟着他们一同极尽放肆之能事，我想尽快忘记那件事。

　　但我实在低估了她的杀伤力。

　　客人都睡了，车上显得异常宁静。这时候她开始了明目张胆地骚扰，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肌肤、她的身体，她的一切不断出现在我眼前。我到底怎么了，竟然如此思念一个女人。老实说她既不年轻床上功夫也不算高明，为什么她却让人如此惦记。

　　手机里还保留着她登机前的来电显示。前些日子，只要不在一起，我们就不停打电话联系，不是我打给她就是她打过来，好像我们一刻都舍不得分离。我知道那些日子我在放纵自己，这种激情有别于肉体。我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种感觉了，这是一种恋爱的体验。我曾以为自己刀枪不入，那些可笑的情感都随往事烟消云散，想不到她把那种久违的感觉给我找了回来。

　　我承认，在肉体上我从未失败。但情感上，我只能算个败将。

　　我也有过青葱岁月的纯真。很多年前，我真诚地爱过一个女人，也被她深爱。我曾以为我们能够相伴到永远，可是我的情感惨遭背弃。我们的海誓山盟在她去美国之后变质发霉，我像个垃圾一样被她抛弃。

　　我失魂落魄了一段时间，开始游戏，频繁更换女朋友，只动身体不动心。这样过了一年多，直到我遇到另一个女人。那是一个澳大利亚女子，金发碧眼性感迷人。我与她在北京结识，那时我分去旅行社不久，任亚太区导游。这个名叫安娜的女子来自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的一个小城，是个发型师，酷爱东方文化。

　　认识当天我就跟她上了床，并带她到我房间过夜。当时中国非常闭塞，我这种大胆令她疯狂。显然，中国男人也是她心目中东方文化的一部分，她说她特别欣赏我这样有种的男人。这顿让我曾经失败的心灵骄傲不已。那一路从北京到西安经敦煌到上海的行程里，我第一次体验那种极限挑战，我们天天做爱，一天几次乐此不疲，最后累得我眼冒金星。

　　她说我是她的第一个东方男人，也是最让她满足的真正的男人。她说她非常爱我，一辈子都愿跟我在一起。

　　自从上次感情挫败，我对女人失去信心的同时也对自己失去信心，她这番话无疑给我极大的自信。第一次跟洋人的新奇体验使我放松了警惕，我非常享受这种满足，飘飘欲仙堕入情网而浑然不觉。她不失时机鼓励我说，你何不到澳洲去留学，那里一定特别适合你。我们还能天天在一起。

　　其实我一直在寻找出国机会，我早想去美国，去上学去淘金，功成名就后再去见那个背叛我的女人，好向她证明我的价值。可是造化弄人，总也没有找到合适机会。现在多年的愿望眼看就能实现。跟安娜住同屋的是个风度翩翩的白人中年妇女，她后来成为我的干妈。安娜推说自己经济实力不够强大，竟将干妈游说成功，由干妈为我担保。开头我以为这不过说笑，不料她们回去后才两个星期，出国文件学校资料及银行担保全部寄到。我终于相信这次上帝真的显灵。

　　护照和签证办得很不顺利，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为此，我特意勾引了一个出入境管理局的女孩将她肚子睡大。最终我如愿以偿拿到签证，立刻买机票走人。我根本不理会那个痴情女子，我只有一个目的：出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什么都干。我心狠着呢。

　　干妈接我在她家度过了来到悉尼的第一个夜晚。随后我搬到外面与多人混居一间小屋。我心里惦记安娜，马上与她取得联系，没敢耽搁片刻，立即动身去她所在的南方小城沃嘎沃嘎。

　　一见到她我满心欢喜，以为总算见到亲人。可一跟她亲热就发现了她的淡漠。其实，我早有感觉，在悉尼跟她通话就不对劲。我总以为洋人单纯，我又错了，这回是我自找。安娜不仅有男朋友，而且不止一人。她让我住在她家，自己却到外面狂欢过夜。我在那里三天，刚到那天有过一次亲密接触，后来只见到她二面。最后一天我们终于发生激烈争执，她让我再次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我二话没说拿起东西就走，她在后面叫喊我头也没回。

　　那是一个凄凉的深秋，阒寂街头落叶满地。我像个无主孤魂走在暗夜，悲愤万千。悲是怪自己，愤也是恨自己。经过上一次教训再犯这种低级错误简直叫人无法原谅。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大嘴巴。

　　人地生疏两眼一抹黑，口袋里只剩几十块澳元，那是我从国内带来的全部财产。我没有出路只能返回悉尼。好容易找到国道31号，我站在夜风中感慨万千。

　　那个小城距悉尼还有六、七百公里，走回去绝无可能。我向疾驶的车辆频频招手，结果等了一个多钟头也没一辆车停下。绝望中只能沿着国道迤逦向前踽踽而行，几乎走了一夜。车越来越少，肚子越来越饿，身上越来越冷，心里越来越寒。拖着疲惫的双腿，我心里暗下毒誓，此生再不相信任何女人。

　　3、莫尼卡 我的身体却只对我的情感忠诚

　　推着行李慢慢走出海关，就像第一次行窃的小偷，已然得手却被情势所迫不得不再次面对猎物主人，内心有愧患得患失，脸上还得装着若无其事坦然如刚睡醒的婴儿。我一眼看到萧世儒，他还穿着我临走前买的Polo外套，远离拥挤的人群在一边安然抽烟。

　　世儒的脸上永远漠然，内心世界完全被日益增长的脂肪所掩盖。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他的窗户却蒙在一对精巧的镜片后面。以至于我走到他面前都没有任何表示，过了一会儿才露出笑脸。

　　哟，回来啦？

　　回来了。

　　让我看看，看看你变了没有。

　　别看了，老了。

　　他仔细地端详了我一下，为我做出总结，老是客观规律，谁都会老，总不能六十了还长着小姑娘的脸，那不成妖精了。

　　讨厌，你就不能说一些让我听了高兴的话？

　　我不爱撒谎，要听好听的找别人去吧。

　　他永远这样，嘴里从来没有赞美，即使夸你也像控诉，叫你情愿他什么都不说。

　　生气了？逗你玩的。你一点都没老，跟你二十岁那会儿一模一样。

　　烦你！我捶了他一下，不知怎么有点牛奶过期变了味的感觉。

　　走吧，车等着呢。

　　我们在永和豆浆吃了消夜，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一点。我轻声拿着手袋先进屋，看着熟悉的房间和环境不由内心起伏。

　　世儒随后把箱子拎了进来，重重放下后问，什么东西这么沉？

　　我忙拉上窗帘，说，都是绵羊油羊皮什么的。

　　开店哪？打算挣钱养活我？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逗我。

　　原先他也常这么挤兑，我一直把这种调侃当成两人间的调剂，不知怎么今天却听着分外刺耳。

　　神经病！我有意不跟他的目光接触，打岔道，喂，我给你和雯雯还有老太太都带了礼物。拿出来给你看看吧。我走到箱子前准备开箱大动干戈。

　　别折腾了，这么晚了，明天我还去公司呢。世儒一把将我拉了起来。小彦，让我好好抱抱。

　　我心里一热。

　　世儒将我紧紧揽进怀里，好像这一刻等了良久。他喃喃说着我想死你了，手指开始在我身上四处游走。

　　我也将自己紧紧贴近他的身体，却发现他骄傲的肚子制造了我跟他亲热的距离，接着又发觉他的头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油臭，还有身上浓郁的烟草味道，这些气味源源不断袭来叫我忍无可忍。

　　忙从他怀里挣脱说，我还没洗澡呢，坐一天的飞机，脏死了。

　　你去洗吧。他的热情被突然打断有些扫兴。

　　你呢？要不你先洗。

　　昨天我已经洗过了。

　　昨天洗过今天就不洗了？

　　我局部清洗一下总可以吧？他嬉皮笑脸看着我。

　　不行，你身上全是烟味，衣服也该换了。

　　大冬天的，哪能天天洗澡。北京这么干，洗多了身上痒痒。

　　现在已经四月了。

　　你的意思是不洗不让上床？得得，姑奶奶还是你先去吧，我遵命一会儿再洗一遍。他立刻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并点燃了他的烟。

　　我总算找到了离开的理由，我迫切需要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急忙把自己丢进浴室，将门关上的那一瞬竟有逃出集中营的感觉。望着梳妆镜里那个神情憔悴的女人我问自己，这是怎么了，原先是喜欢他的，包括他气味他的肚子他的一切。可现在我怎么对他会有这样强烈的反感？这让我始料不及。

　　昨晚在树熊大酒店跟伍迪电话告别时，我说过我会回澳洲回到他的身边，但那有跟他电话做爱后的疯狂和任性。在澳洲最后的日子我很矛盾，原本是想跟伍迪逢场作戏就像很多人都有过的一夜情那样，过后天各一方永不相见。却没想到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今晚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跟世儒半年没见，就是装石女也没用。我永远无法把这件事当成握手那么简单，即便说服了自己，我的身体却只对我的情感忠诚，我敢肯定它不合作。

　　4、莫尼卡 嗯，你先上床等我

　　世儒叹了口气把手收了回去，表情复杂地说，怎么彻底变沙漠啦？

　　我忙把薄被一下拉到下巴说，我本来就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说过我已经老了吗。

　　那也不至于这样，上次回来……

　　我怎么知道。

　　人家说什么来着，久别胜……唉，算了算了，你呀你，你算是完了，武功尽废。

　　后悔了？

　　后悔？我后悔大发了！

　　突然盼着世儒现在就把我给休了。这个念头甫一闪现吓了一跳。

　　怎么办，总不能今天就这样吧？世儒的眼睛非常无辜，你是我老婆，你得帮我解决问题。

　　那我不在的时候呢？

　　找小姐呀！

　　……

　　生气啦？逗你玩的，我有那么大胆吗，也就自摸一下。

　　我不信。

　　姑奶奶你就别折磨我了，要不我亲亲你？

　　别，我不喜欢。

　　那，咱看点毛片？

　　好吧。

　　世儒立刻光着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取钥匙去开锁着的抽屉，这类成人用品锁在抽屉里是我在家时为了不让雯雯找到而采取的一种既简单也是对孩子施行正面教育的措施。那时，世儒根本不知钥匙在哪儿，家里所有东西都由我掌管。我望着他娴熟地将碟放进VCD机里，便知他经常光顾抽屉，不禁内疚加深。

　　世儒兴致勃勃地跟着片子激动起来，不时看我的反应。我心里着急左右为难，一方面从心底希望自己激动不起来，以维护我的真实情感；另一方面又盼望自己早些激动起来，以弥补对世儒的不忠与责任。这两种强烈的愿望就像水与火一样势不两立，越着急越没反应，越没反应越着急。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可以拒绝，因为我不欠他，可我现在没有这个勇气，我真不知应该怎么办。

　　屏幕上一场三人大战后，世儒焦灼地问，行了吧？

　　嗯，你先上床等我。

　　我忙再去洗手间，主要是想证实一下我的判断。还真麻烦了。我对成人片向来不感兴趣的，它们鲜少让我身体有所反应，我最厌恶这种事情在人前表演，更不用说那些变态的混合杂交。我忙拿出从澳洲带回的润滑剂做必要的补救。

　　世儒热情如火箭在弦上，我也假装激动违心地迎合。他还是发现了我的淡漠，可并没责怪，匆匆完事后只说了句，唉，我这辈子算是被你坑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我就爬了起来。看着身边鼾声如雷的世儒，心里一股说不出的哀怨。他的鼾声让我几乎一夜没睡，而我一睡不好就心慌意乱浑身酸软。我真奇怪，原先怎么没发现他睡觉有这么大动静，怎么这次回来所有毛病都暴露出来了。要天天这样，这日子可就真过不下去了。

　　我蹑手蹑脚悄然出门，我得赶在他起床前回来，这样不至引起怀疑。刚走到客厅，老太太的门应声而开，她端着盆水颤微微地出来，一看见我，笑出了满脸的皱纹。

　　小彦，你回来啦。昨晚我先睡了，没见到你。怎么这么早就出去啊？

　　妈，我睡不着了。

　　天还没大亮呢，躺着休息也是好的。你看你还这么单薄。

　　有点儿时间差吧，过两天就好。我望着老太太慈祥的脸，妈，我先出去跑步了。

　　你早点回来吃早点呵，想吃什么，我好告诉小惠去买。

　　随便，要油饼吧。我边说边往外跑，我得赶紧躲过老人善良的火眼金睛。

　　我要了个出租赶赴西单电信局，交了四百块钱的押金后我得到了收款大姐因熬夜而双目干涩上火自然脾气嗓子一举干涩上火的一句话，去，五号间。

　　伍迪，我想你，太想了。如果不立刻跟你说话，我会疯的。

　　5、伍迪 我必须把她弄回来

　　听到她的声音我再次勃起，亢奋持续到通话结束，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她走了不过一天而已。

　　无法给她电话，只能等她跟我联系。我最讨厌这种被动。

　　临走前她将两个箱子和一些纸盒等日常用品都留下来让我替她保管，但仅凭这些还不能说明她很快就会回来，这让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东西都堆在树熊大酒店的Store Room里，满满一行李车。今天早上去看了一下。睹物思人，令人不安。

　　我渴望再见到她，渴望再次与她做爱，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我想应该把她弄回来，我必须把她弄回来，她是我的。

　　6、莫尼卡 我一心等着他把我休掉，他却要将我扶正

　　一切似乎正常起来，世儒每天上午八点离家去公司。因为有过一夜缱绻，我知道起码有一星期的太平日子不用犯愁。世儒不是贪欲之人，这两年他们公司的业绩有了好转，他床上的业绩却随着体重的增加每况愈下。他每天有干不完的工作，推不完的应酬，另外，他还得跟他那帮狐朋狗友在牌桌上厮混。他说在中国办事就得按中国的国情走，就得跟各种人都交得上朋友能打成一片。他在这点上无疑是成功的。

　　按预定方针去电视台跟文艺部的魏兴副主任见面，被告知节目往后延期，这让我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呼机哔哔作响。

　　世儒倒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这几天因为我的归来减少了许多应酬。见我手忙脚乱从包里拿呼机便问，谁呀，谁这么快就知道你回来了？

　　我犹豫着不想给世儒看又怕他疑心。其实，原先他很少检查我的呼机，倒是我随时抽查他的。

　　世儒看着呼机念道，王小姐很想念你，也怀念跟你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谁呀，哪个王小姐？

　　还能是谁，王圳娱呗。

　　我的心一下被伍迪从澳洲呼来的寥寥数字扰乱，他这么聪明，竟然想到用王小姐做掩护。

　　世儒看着电视忽然说，小彦，我在帅府花园看上了一个房子，明天带你去看看吧。

　　我感到奇怪，你又要买房子？

　　对，是个别墅，全部装修完大概要一百五十万。你不是早想跟我单独住在外边吗？

　　可是，老太太和……

　　老太太和雯雯都不走。雯雯成绩本来就不好，幸亏校长是老太太的部下。等到考高中的时候再给学校几万块钱得了。换了地方哪个学校收她呀。我这是为你考虑。我们可以两边走走。过些天你把车本换一下，给你买个小点的车，你可以白天到老太太这里来陪陪她，吃完饭你再回去或者晚了我们就住家里。

　　世儒的意思很明显，因为他说过，如果我回来时我们都没找到更合适的人，我们就结婚。可我没想到他真会这么做，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不说话？嫌房子不够好？

　　不是，怎么会不够好，是太好了。

　　那你也不表示一下让我高兴高兴。

　　我觉得太意外了。

　　这才叫大丈夫一言九鼎呢。我说你怎么情绪不高啊？

　　我是想，像我这样没德没才，只会花钱不会挣钱，床上功夫差劲的女人你怎么会真要呢？

　　是啊，我也想不通呢。都怪我心太软，亏点就亏点吧，要是我蹬了你，像你这把年纪这个身板哪还有人要啊。

　　我的天！我一心等着他把我休掉，他却要将我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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