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胡梅林

　　一年之后，盈盈的肚子有了变化。她躺在齐月的怀里，娇嗔道：“我给你生个女儿，好不好嘛？叫晶晶。是咱俩爱情的结晶。”

　　他屈着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她头发，捏捏她好看的鼻子，说：“两个女人，真的要烦死我？”

　　“就烦死你，就烦死你。”她挥起粉拳擂着他的肩，甜美极了，生个女儿，烦死他，这是她的心愿，这便是家。自从第一次成为他的女人，她就这么畅想，至今也没有改变，她想他永远也不会改变。她爱他，刻骨铭心，永生永世。

　　她也很喜欢齐月的儿子明明，虽然只见过一次。她爱齐月，自然也应该爱他的儿子。每次他回深圳探儿子的时候，她都会亲自去商店，准备给明明的礼物和衣服。明明已经四岁了，渐渐懂得很多事。叶晨将他接到深圳是跟自己一块过。儿子始终是她的命根子，生命的全部。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这样想，她不知道。但是她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到儿子的身上。这倒不是她对男人没有兴趣，而是她还没有遇到。当然是指在齐月之后。齐月对她来说，已经是份灰色的记忆，涩涩的有点苦味。

　　有一天，儿子半夜梦醒，哭着喊“爸爸，爸爸！”

　　她的心一颤，儿子要爸爸，虽然白天，他从不在她面前提爸爸，甚至别人的爸爸也不提，其实，儿子的心里一直装着爸爸。她抱着儿子，不禁泪流满面。儿子几天闷闷不乐，站在阳台上，趴着栏栅往下看，楼下的小孩和爸爸一起放风筝。

　　叶晨终于憋不住，给齐月打了个电话，说：“最近天热了，你抽个空，带明明去海边玩玩，行吗？”

　　齐月在脑海里排了一下日程说：“好吧，这个周末，我回深圳。”

　　明明听说爸爸要回来，高兴得不得了，乐颠颠地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叶晨默默地看着儿子摇头摆脑，一晃一晃，心想儿子的确长大了，她盼着他快快长大，却又害怕他长大，长大了就会懂得更多。

　　齐月敲开门，还没有放下手中的礼包，明明便飞似地扑向他的怀里。嘴里不停地喊“爸爸，爸爸。”

　　齐月揉捏着儿子肥肥的小屁股，将他抱在怀里，上下荡着秋千，他便嘎嘎笑个不止。

　　深圳的六月是金色的，六月的海是蔚蓝的。

　　儿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叶晨看着他光着小脚丫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滩上狂奔。她觉得很幸福，很惬意，虽然，她知道这样的欢乐是很短暂。也许正因为短暂，才觉着美。人们总是在一件事情突然变得很短暂的时候，才会想着去珍惜它。

　　“妈妈，妈妈，你看我们捡的贝壳”明明捧着一大堆贝壳，骄傲地挺着小肚子，牛气闪闪地迈着海步。齐月跟着后面，乐滋滋的。明明从中挑了一只很漂亮的，带着斑纹的贝壳，举到叶晨的眼前，诡秘地问道：“猜猜看，这是谁捡的？”

　　叶晨看看齐月，齐月笑笑，没有作答。

　　“明明捡的。”她划着他的小鼻头说。

　　明明将小脑袋埋进她的怀里，撒着娇，咯咯乐得眼泪都出来了。叶晨对齐月说，以后可不可以多一点时间回深圳陪明明。齐月点点头，问儿子在幼儿园怎么样，她说，幼儿园的阿姨都夸明明聪明。

　　叶晨沉吟了半晌，望望正在玩沙堆的明明，说：“儿子半夜醒来叫爸爸。”

　　齐月陷入沉思。他想起明明不到周岁的时候，每次他出差的前一天晚上，就猛哭，一定要他抱着哄他睡觉，好象知道爸爸要出差似的。有时，半夜醒来，睁开眼就转着小脑袋左看看右瞧瞧，爸爸妈妈都在就闭上眼继续睡，否则，便闹腾。因为这，他们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明明躺在中间，总担心自己一个翻身压着他。

　　叶晨见齐月若有所思，便道：“今晚，过来住，陪明明睡，好吗？”齐月问：“方便吗？”

　　叶晨一笑，说：“方便，目前是这样。”

　　等他们吃完晚饭，明明知道爸爸要陪他睡觉时，蹦得老高，兴奋得手舞足蹈。小脑袋又往叶晨的怀里钻。儿子很少往齐月的怀里撒娇，也许他觉得有距离，不够踏实，这很微妙的情绪，叶晨看得出来。

　　叶晨和小保姆在里屋为父子俩整理床铺，明明跑进去，站在一旁，那眼神象是问：有什么可以效劳吗？叶晨微笑地揉揉他软软的头发，说：“去，让爸爸给你讲故事。”他怏怏地走出去，倚在齐月的腿边，歪着脑袋，说：“爸爸，给我讲故事。”

　　齐月想了半天，儿子给自己出了个难题，没有素材，他发现给孩子讲故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时，叶晨从卧室出来，扔给他一本儿童书，说：“你就照这里边的讲吧。”

　　齐月讲完“哪吒闹海”的故事的时候，叶晨已经铺好床。于是，他抱着儿子上床了，讲着讲着，儿子就睡觉了。他闭了灯，躺了一会儿，却睡不着，便起身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叶晨好象已经睡了，没有动静，但屋里亮着灯。

　　齐月随手翻翻茶几上的报纸，报纸下面放着一本日记，他拿起来，翻开几页看了看，是叶晨的日记，这是她的秘密，但好奇心又驱使着他，重新拿起来又翻了几页，主要写儿子的，她怀孕开始就写日记，但不连续。她说按科学喂养法就必须记养育日记。带明明她极有耐心。他觉得她象个产科大夫。想想蛮有趣。

　　其中有一页让他吃惊不小。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日记是这样写的：

　　1996月5月2日晴

　　昨晚做了一个很奇的梦。梦见自己身处一个未来的世界，很多很高的大楼，房间里的电视悬在空中，房顶和墙壁都是球状的。那个时代的人，都不穿衣服，而是涂一层油，很自然很舒服。也许是因为现在的衣料浪费资源，而且造成污染的缘故。有意思的是，居然看见齐月傻乎乎地还穿着现在的衣服，脏兮兮的。样子蛮可爱。我说他怎么看起来象古代人？

　　齐月合上日记本，仰头长叹一口气，心生无限感慨，这梦竟与自己同一天做的。这种巧合真是太离奇了。难道，他和叶晨真的还有一段今生未了的情缘？却需要经历三千年的轮回跨到未来的时空去了结吗？几千年的时空竟如在眼前，他想起情窦初开时，第一次看见雨婷雪白的身体，闻到淡淡的乳香，那阵子的紧张和激动。他记得在站台挥别雨婷的那天，雨婷颈勃上系着那条紫色的纱巾，迎风飘飘。这么多年不见了，不知她是否美丽依旧。而深圳是他生命中的第二个站，大连是第三个站，他同时在这两个地方，既是起点又是终点。闭上眼就会浮现起秀浅浅的酒窝，想起每次见她时，歪着脑袋楚楚动人的模样。她的笑声，回荡在他心灵的山谷里，如烟云弥漫久而不散。他闻到那杯味道特别的力咖酒的香味。秀一定在某个时空，过去或者是将来，已然扮着新娘的盛装在翘首期盼着他，他想追寻而去，去到那个鹊桥与她相会。而这时，盈盈的白皙的手臂却轻轻地环绕着他的脖子，丰韵的乳房美美地温柔着他，让他迷幻。他在迷幻中依稀地望见不远处一棵老槐树下，叶晨牵着明明的小手，漠然地注视着他，他不由伸手去触摸，却怎么也够不到，时间和空间在转动着徐徐地支解着他的身体和灵魂，将他的生命无声地撕裂。今生他欠下她们的感情债，只能等到来世去还了，而来世却似乎又会有来世的债。如此周而复始，不知何时，才能了却。尘海茫茫，彼岸又在何方？

　　深圳的夜晚忽起一阵习习的凉风。

　　今夜没完的，明天还会不会继续？(完)

　　1997年8月-1998年3月

　　构思于重庆上清寺

　　1998年4月22日─1998年5月30日

　　一稿于辽宁千山

　　1998年6月1日─1998年8月20日

　　二稿于辽宁千山

　　1998年10月5日-1999年1月3日

　　三稿于深圳丽湖

　　1999年1月11日-1999年4月29日

　　四稿于武汉汉口

　　1999年10月修订于深圳丽湖

　　2000年2月26日改编于珠海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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