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莫须有

　　当地人把上小学叫“发蒙”，大概也是启蒙的意思。李晓莞还记得自己去学校上课的第一天，爸爸对他说：“你今天就发蒙了，以后就是学生，不许动不动满地打滚了啊。”妈妈在旁边来了一句：“成绩不好就要挨打。”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对学校没有好感。因为这两句话让他隐隐约约觉得丧失了某种特权，取而代之的是潜在的惩罚。

　　虽然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跟他去同一所学校上学，爸爸还是郑重其事地送他到学校门口——直到大学毕业，这是唯一的一次。长大以后回想起来，这似乎带有某种仪式的性质。第一天从来都很重要，尤其是受教育的第一天。但是他当时并没有觉得特别高兴，一路上都绷着脸，还踢了逗他的小哥哥一脚。

　　不过他很快就高兴了，因为他在一年级的教室里看见了梁挽涛，还有冯青青。他们也早早地来上学了。梁挽涛和冯青青也都看见了他，一样非常高兴。可是梁挽涛那时候就学会了装模做样，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不能再叫小名，因为李晓莞叫了他一声“涛涛”。三个人嘻嘻哈哈说笑了一阵，等到老师进了教室，认真做起同学来。

　　一二年级究竟只是开端，学的东西也有限得很，无非有老师教着读几遍拼音字母，认识几个最基本的汉字。课文都是什么“过马路，左右看，要走人行横道线”、“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之类。数学课的内容是数数，外带一点儿加减法。课外的作业主要是描红、写田字格，让人厌烦。李晓莞坐在教室里，有时候忍不住就打起瞌睡来，因为就坐在老师眼皮底下，有讲台当掩护，竟然没被抓住过。

　　可是课外就有趣多了。课外作业非常少，基本上没什么东西，即使要求抄写也可以等到晚上回家再应付，白天有大段的时间可以玩儿。本来家里是吩咐上面的哥哥姐姐照顾着他一起上学，结果只实现了一半儿。除了最初几天，兄弟姐妹几个人也就上学的时候能够浩浩荡荡同时出发，放学就难得凑整齐，除了姐姐还来招呼他，哥哥都见不着人影儿，不到吃饭的时候不进家门，隔三岔五还头破血流地回去。很快他自己也放大了胆子，开始到处跑到处跳，不跟姐姐扎堆儿了。下课铃刚响，就拎着书包和一帮儿孩子满世界飞，久了姐姐也懒得再来搭理他。

　　凡是能玩儿的游戏差不多都玩儿了个遍。男孩忙着滚铁环、抽螺陀、弹球儿、打香烟壳，小姑娘喜欢踢毽子、跳房子、跳猴皮筋儿。人多的时候就不分男女，大家一起躲猫猫、挤油渣。就算在各种游戏都玩儿腻了的时候，还可以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马路牙子上晃荡，或者干脆在小胡同里到处乱钻。

　　没想到冯青青虽然话说得少，却喜欢玩儿男孩子的游戏，竟然也跟着梁挽涛、李晓莞他们到处疯跑，被大家刮着脸笑了几次之后也改不过来，后来就被默许了。从小她就显出了伶俐劲儿，动作比谁都麻利，胆子有时候比男孩子还大些，跟大家在外面鬼混多了，慢慢地能说会道起来。两三年下来，三个人跟铁哥们儿似的，总要约在一块儿，再拉上一帮人玩儿，偏偏学习成绩都还不错。

　　李晓莞喜新厌旧的个性早在玩游戏的时候就露出了端倪。游戏的花样总是有限的，又没人专门为他创造新品种，渐渐就没了兴趣。三年级以后，包括梁挽涛在内，也很少有小伙伴儿能叫得动他了，课外的时间更多花在阅读上面。他已经看过了《水浒传》，当然不可能明白，不过硬着头皮数完了上面的字，记住了几个有趣的人名儿。家里的小人书和报刊杂志倒是不少，什么《儿童时代》、《红领巾》、《小学生学习报》之类，上面经常出现一些关于皮诺曹和小虎子的漫画和故事，后来又添了《少年文艺》，皮皮鲁、鲁西西等名字也熟起来。

　　梁挽涛与他正好相反。挽涛是哪一种游戏都要不厌其繁地玩到精益求精，以至于只要他在场，就一定不会落败，孩子们都愿意拉着他。不过他跟李晓莞虽然还是铁哥们儿，却懒得再费口舌劝他一起瞎闹去。好在两个人一直都是同桌，并没有因为课余不是玩伴就变得疏远。冯青青年纪渐长，终于不再跟着男生凑热闹，偶尔跟李晓莞在边上看梁挽涛他们兴高采烈地玩游戏，一会儿之后就说说笑笑地走开。

　　可是她不知道，李晓莞这样胆小怕事的人，之所以肯冒着被顽皮孩子说是“两公婆”的危险来敷衍她，全是冲着她们家有几本好看的书。李晓莞自己家里的摆在外面的书逐渐看得差不多了，又不能老上书摊儿上去租，老爸锁在箱子里的书只有逮住机会才能偷出一本儿来。有一天李晓莞听冯青青顺口说起她父母也攒了几本什么小说，就非要去青青家看看。两人住的院子本来也离得不远，李晓莞去她那里不过是回家的路稍绕一点儿，一来二去，就走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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