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之城(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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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3月29日18:15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何从
有的时候,我宁可一辈子只在网络上,和一个人说话,在生活里,我依旧是独自的灵魂。那么这又将是一个怎样的积木之城呢?是一个能寄下自己的魂灵,在走投无路的奔波中,可以停留一会儿,画一个烧饼给自己,也给同样饥饿人的存身驿站呢?还是一个可以拒绝长大拒绝无知,永远孩子,无忧无虑的童话王国呢?也许都是吧。但我很清楚网上每个朋友都是真实的人,也都知道他们真实的灵魂,如果我当他是朋友了,他一定是真实的,我很挑剔的,对朋友也一样。
可是即使是在网络上也不是可以随意搭建一个王国,可以一直的流浪,一直扮演吉普赛人的。过客,边缘等种种的词汇,所表达的意思,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所以在一阵自我放逐与沉沦后,仍会想,我的期望在谁身上呢?仍会去寻找真正的幸福,寻找真正的爱的感觉,而不是去占有虚荣,不是去选择逃避,虽然这样会比较轻松,而不累
这可实在是一个寂寞的旅行,因为灵魂是独自的,它属于你自己,而四个一其实只是孤独中的伴侣,伴随着灵魂,偶尔一一一一一下。跳动的灵魂或许早己封存在了少时作业本的纸条中了,所以即使见到了美丽动人,依然会疑心重重,突然就自己打起了退堂鼓来。
故事会如何结局?父亲为什么会离开母亲?父亲和母亲,好玩和虫虫,是不同时代的翻版,但他们的选择未必相同。我们永远不知道经过的,或者将经过的,或者现在的,到底哪个才是最好的。——Alley写于2000年10月15日夜
落日长廊
绕了很大的圈子,翻过2座山,一路都没有捷径,只有马蹄留下的小坑,仅能容脚尖踏住了攀登,到有的地方甚至还要用手一起匍匐而上。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而阳光已经照耀了半边的山头,层林尽染的味道就出来了。那些绿的树,黄的草,蓝的湖,枣红色的马。绿的如翠,黄的如月,蓝的如冰,红的如枣。如果让我来选择一种画种,我觉得赛里木湖是适合用水彩来表现的,所有的色都是飘逸的、轻柔的,间中还有大块的留白。很多时候,往往就是那样的一块留白,让我粲然心动。
记得第一次答应了挂件成为他的恋人就是因为这样的一块白,他一言不发,只微笑着坐在我身边看我码字,然后等我累了伸懒腰的时候翻出蛋糕来切给我吃,却把蛋糕切得乱七八糟,还有一块甚至掉在了我的腿上。我笑起来的时候,看见他脸骤然红了。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男孩子会脸红了。就因为那样的羞涩,我将自己的手心埋在了他的手掌里,再也没有拿出来。
现在的挂件,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模样了。他不写高山流水般的文字不再傻里傻气地笑而学会了甩甩挡着眼睛的发。他渐渐地活得跟我的小说那样而我开始不知不觉地在远离中。
曾经看《美国往事》的时候,为那个坐在木格子的楼梯上带无邪表情等候在洗澡的小女友的小男孩而心动,纯真年代的纯真往事始终缠绕在我的内心。现在的我,是不是还能一如既往地像女孩那样恋爱呢?
小橘子说:现在我们长大了,才发现年少的时候真的不懂爱情。以前我们总是听不进去大人的劝告,现在才明白,其实是我们真的不懂。
当时我坐在她的对面,手里是燃着的烟,另外一只手在挤压疲倦得有点发黑的下眼皮。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那一个秘密,如果她知道曾经夹在作业本里的那张纸条——不是我不爱你,可是如果我不离开你,妈妈会哭得更悲惨,爸爸有别的女人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她是不是还会坚持这样的一句话吗?
如果我的妈妈一直在我的身边,她会不会也这样为我的早恋而哭泣呢?为什么大人世界的哭泣,需要我们孩子来负担呢?
现在的小橘子有三个男朋友,其中一个是有妇之夫。她说,我好象什么都想要,但是又什么都不想要,失落的时候,我会叫他们都给我滚。
如此这般,就是明白爱的理由?
我开始觉得晕眩,阳光刺到脸上辣辣地痛。
然后听见一心一意在大声呼唤我的声音。
——虫虫,我们下山吧……
已经是北京时间10点,而在当地,是早饭时间。
雨已经停了。
11点的时候,我们收拾好行囊,登上巡洋舰,林师傅再三叮嘱没有掉东西之类的,接着他一扭发动机,车子开始驱动起来。我的手里还拿着一块没吃完的馕,砖茶的味道还留在齿间。那些哈萨克牧民在车后冲我们挥着手,表示再见。
沿续着来时的路,继续向前向前。湖水就在公路下面,始终澎湃着。
我们已经无法停留。
这样的一路颠簸,只是为了向你飞近,然后再告别。
那是城市男孩女孩爱读的小说里的爱情细节,而在这里,却成我的磅礴泪雨。
打开电脑,拨号上网,我看见好玩在我的电子信箱里,发了一朵蓝色的玫瑰。
——虫虫,这是我为你而设计的,我知道那样的蓝再如何深邃,也比不上你已经爱上的湖,但是,旅行本身,就是不断走近再不断离别的过程。在这第一次的别离时刻,且让她代表我的心,伴你一路平安。
……
两只兔子在屏幕上端快活地小跑着,样子看起来似乎长胖了不少,但是游戏系统告诉我,它们的\"体力\"与\"情感\"仍然低于正常值。
爱情还没深达灵魂之前,浮于表皮看上去也很美。
一如\"它们\"的相爱,在我们的眼睛里看过去,是完美的。
在我跟好玩\"柔情蜜意\"的时候,听见后面三个一在偷偷地嗤笑。是笑我的瞬间忘我。
——虫虫你一上网就不要活了,除了你的大脑和你的手指,你身上别的都成了废物了。
一触即发说,看我现在多好,出门关了手机,呼机丢在家里,忘我地投入旅途中。人不要一路都在牵挂后方的事情,这种时候就是家里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你也帮不了忙啊。
一往情深说,虫虫你浪费这么多电费手机费的,不如把他带来算了,你这些钱加起来都可以飞机来回了。
一意孤行嘿嘿奸笑说,是不是觉得还是柏拉图安全些啊?
我抓起面前的葡萄干,想给后面三位来点\"浪漫\"葡萄雨时,车子正好越过一个水坑,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我一时没有防备,脑门狠狠地撞到了玻璃窗上。
后面的几个抢过我手里的葡萄干丢到嘴里,笑得更恐怖了。
一心一意正在瞌睡中,被这样一闹,居然在梦里也笑出来了。
这一笑,吓了林师傅一跳。
——说好坐前面的不许打瞌睡的,还胡闹呢。
他用责怪的口气说。一心一意不满地看了看他,然后一扭头,和我无奈地对视而笑。
接着林师傅找话题说,你们知道这一带的湖为什么特别蓝特别纯净吗?除了当地的蒙古族和哈萨克族人外,其他的兄弟民族都特别重视饮水的习惯,他们禁止在水里直接洗衣服,洗脚洗脸或洗澡,生活用水全是用水桶打捞上来的。
一听这话,我就开始后怕,如果昨天不是因为怕冷,我差点就跳到湖里去游泳了呢。
罪过罪过。
现在高速行驰的巡洋舰已经渐渐地远离了那后来一直让我魂牵梦系的湖。
方向是往南,地理位置在西北的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林师傅说过会会路过哈萨克斯坦国的边境,要我们交身份证由他去办理出境卡,然后到边境的集贸市场上掏掏便宜货。据说有廉价的巴黎香水之类的,但也不乏假货,还须我们准备火眼金睛。
路过霍尔果斯一带,经过果子沟和通呼沙拉瀑布,现在正好是初秋,但还不到丰收的时刻,也没有花,只看见雪白的瀑布冲击着横木哗啦啦地下坠,周围全是松树,魁伟地,阳刚地搭配着柔和的、激情的水。有水声伴松涛的美。以前去泰山一带,说什么泰山是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我只看见干涸的水沟,那不过是证明了那传说是真实的而已。果子沟的瀑布哗啦啦地流,四周人影罕见。这场旅程已经非常原始,但我能预见到未来的人潮汹涌,他们的呼吸会将空气弄脏。
路上看见有卖野花粉与蜂蜜的小摊,隔一段路就有,价格都好商量。林师傅说女孩子买回去后每天早上冲了吃很养颜的,然后他说等过了那拉提草原后,介绍我们去一户农家采购。于是个个笑逐言开。
在边境附近,等林师傅去边防局办理过境手续的时候,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现在的足迹与状态,他听说我一路平安,在电话那头微微吁了口气,但还是再三叮咛我注意安全。我可以想象他在家一个人简单的饭菜。如果妈妈在的话……
但是那样想,还有意义吗?
国境边防禁严,但周围的集贸市场却是异常热闹,卖的都是廉价的所谓外国货。这个年代的人已经多半丧失了崇洋媚外的热情,尤其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国内的生活已经丰衣足食,时髦的东西应有尽有,我们还缺什么呢?除了在边防大门口和国道上集体留个影外,再没有别的兴趣了。
转头继续奔伊宁市赶着看伊犁大桥日落时,我跟一意孤行换了个位子,坐在后面的就有资格打瞌睡。现在的路面非常平坦,我需要个安静的睡眠,城市生活已经让我日夜颠倒,而在这里我们过着日出而行,日落而息的\"原始\"生活。
——虫虫,你别马上睡啊,起码开出10公里才睡吧。
一往情深故意跟我过不去。这一路上,睡得最饱的就数他。
一触即发靠在我旁边,突然说,虫虫,如果当年你爸爸不将才2岁的你带回上海的话,你也会和我一样在这里长大吧。
——也许吧,在这里度过童年与在上海度过童年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们这里的孩子,能够看见地平线和彩虹……
——那么,如果可以给你个机会重新度过童年,你会选择这里还是上海?
——这个很难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西域的人和风景,但是我同样喜欢上海的繁华。虫虫,我和你不一样的是,我现在才25岁,我前面的成长日期是一半在西域,一半在上海的。所以,真的很难说,我具体喜欢哪里更多一些,毕竟上海是我父母的故乡。
——能看见彩虹和地平线的童年,这样的孩子会有更多梦想吧。
——呵呵,虫虫你又浪漫了,不过我也对你的父亲产生疑问,在我们出生的那段年华里,这里的生活水平绝对比上海好,而且工资也高。你的父亲,究竟抱什么目的回去呢?
——你问我我问谁?
莫名地,我突然掉入深深的郁闷之中,有很多问题,始终都困绕着我自己,别人善意的关问,却总成弄痛我的刃。然后是一场不可避免的争吵。
在旅途中,难免会有不快。
幸好没有人出口伤人,幸好没有人推却全部责任。
我不过是由着情绪的人,任性而自由地说话,喜怒哀乐都在表情上,说话的时候喜欢手舞足蹈,从表面上看,我是个纯粹的孩子。
但是我却觉得自己,一直奔跑在世界背后。
下午5点多的时候,我们才抵达伊宁市,在城镇的入口处,我看见有白色的雕塑,分别是天鹅与羊。伊犁河大桥雄伟地跨河而过,河流安静地细水长流,浅滩突出,阳光高高地亮在西边,这个时间,在上海应该算午后。
我们在河边一搭起的饭摊上吃大盘鱼,西域盛产西红柿,所有的菜里都不可避免地放点西红柿。大盘鱼自然也是西红柿红烧而成。就着砖茶,我们吃得稀里胡噜。再往后,我看见西红柿就怕怕。
饭庄是用简易塑料布支撑起来的,边上就是河流,装备很有民族特色。沙发上的装饰都是花花绿绿的,依靠其上,能够休闲地看河流在脚下淌过,阳光直射进来,所有的色彩都发出浓郁的质感,如果要用画来表现,我选择雷诺阿的印象派。而且自从到达西北以来,我的眼睛就没少受如此强烈的色彩冲击。我们带来的自以为很时髦的名牌服装,在这里都黯然失\"色\"。
在青年路上的十日宾馆安置好行李,舒服地洗个热水澡后,我们将衣服在洗衣粉里浸泡着,就再次回到伊犁桥看日落。
桥上正好有一对当地的璧人举行婚礼。新娘显然是汉族,但伴娘却是维族的面容,他们身上穿的,是进口的婚纱,这让我有点失望,本以为会看见民族特色的婚服呢。很显然,外来的东西不断地流进城镇,文化侵略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开始的。而我,宁愿看那些在风沙中蒙着面纱步履匆匆的民族少女。她们旖旎的大眼睛透亮地露在面纱外,在浓密的眉毛下闪闪发光,似乎透过去,就可以看见背后的蓝天白云。
偶尔也看见一些用深褐色的针织围巾将头部全部蒙住赶路的妇女,估计她们是透过围巾上的针眼来看路的。一往情深断言那一定是本地最难看的女人,理由是:好看的都不蒙脸,而且这里漂亮的维族女孩真的是一个赛过一个的美,不好看的自然觉得\"没脸见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
听的人一阵爆笑,走过的路人都被我们吓了一大跳。
——虫虫和一心一意,你们也去弄块布蒙了脸吧哈哈。
一往情深几乎要笑得背过气去。
一意孤行已经在附近的山头上支好了三脚架。并招呼着我们别笑了快上来。
夕阳正以红彤彤的姿态挂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伊犁大桥周身被披上了金黄的外衣,人的影子渐渐地暗下去。
一时彩霞耀眼。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通红的大地,和通红的城市。
如果要给这里的风景下个定义的话,我愿意叫它为爱情长廊,依在桥头的,一定是一对璧人。任何悲情的场景与戏剧,都需要这样的背景。
那样的金黄与彤红。
最迤俪的落日,昭示着黑夜的到来。
城市开始沦陷,落入无穷的黑暗中。
而我们已经坐上驴车,英俊和气的维族小伙吆喝着,将我们送回宾馆。
蚊子在我裸露的腿上,别上了一排象征凯旋而归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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