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首页免费邮件用户注册网站地图
新浪首页 > 男人女人 > > 正文
较量中关村(二)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4月22日13:21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罗萍

  很多人都说皇朝公司的漂亮妞儿多,其实除了漂亮女孩,皇朝还有不少的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员工。而李世雄喜欢的就是这个味。

  经过李世雄挑选进入皇朝的女孩有三种,一种是十分能干的,一种是十分漂亮的,一种是既聪明又漂亮的。用李世雄的话说,这个行业讲究的是大合作,在合作的方程式里,一般都是男人占主导。启用能干的女人,自然能力敌千军;而漂亮的女人,也一样具有非凡的杀伤力;那些又能干又漂亮的,更是势如破竹势不可挡,用李世雄的话说:这样的人是可以派大用场的。至于李世雄用那些年轻的外国人,据说是为了与国际接轨。这些员工不仅仅有着黄头发蓝眼睛,他们更代表着一种文化。在一个企业的成长过程中,模式可以嫁接,而文化却最难融合,在中国人群里,长期有外邦文化醺陶,自然能产生潜移默化的效果,想不“国际化”都不行。

  1999年11月2日,皇朝集团来了一个新员工,她就是半个多月前李世雄在“风摇长河”酒巴碰到的戴卿卿。99年的下半年,网络还是一个崭新的行业,因为这个行业以前没有过,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因此谁先进入谁就是老大。那时候大家都认定这是一个朝阳产业,并且网络公司开的薪水又特别高,因此不少人都争先恐后往里挤,尤其是在一些传统媒体工作的年轻人,更是抱着义无反顾的决心,跳进了这辨不清来路的汹涌浪潮之中,在短时间内成为网络公司的新宠。其实戴卿卿早就有了跳到网络公司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有找着恰当的机会。那次在酒巴碰到李世雄,她一下子心里就活动起来,回来后立即给李世雄打了个电话,然后发了份自己的简历。她做这些事时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因为据她所知,想进皇朝这样成熟的网络公司的人很多,其中还不乏一些很有才干的能人,但是都以各种理由被拒之门外。戴卿卿之所以固执地给皇朝公司发简历,只不过是想在皇朝的门上,撞上自己的手印,证明“戴卿卿到此一游”。但是没曾想她却被录用了,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通知,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戴卿卿的漂亮已经是勿庸置疑,只要有眼睛的男人都可以看见,至于她是不是能干,要判定这个还得假以时日。来报到的那天,她背着一个单肩的黑色大皮包,穿着一件麻灰色的收腰长风衣,一路走进皇朝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大堂,在从大门口走进电梯的那段距离里,有几个小伙子都忍不住回头来看她。

  在这个世界上,漂亮就是一种通行证。戴卿卿走进电梯,人们都主动给她让出空间,小心地对她笑着,好象生怕把她给碰伤了。在皇朝的前台,她甚至还没有出示自己的身份,前台小姐就很自觉地把电话拨到了李世雄那里。

  本来戴卿卿前来报到,由经理徐安达分配任务,好好工作就是了,完全用不着李世雄召见。没想到前台小姐以貌取人,以为戴卿卿这样的角儿,只有李世雄才能受用,因此没问她找谁来干什么,就直接通报了李世雄。李世雄心想人已经来了,就跟她交待几句吧。他刚说完“让她进来”,另一个电话却又响了。

  于是戴卿卿护着她的大皮包,在前台小姐的指引下,穿过长长的大办公室的过道,昂着高贵的头,向李世雄那间屋子高贵地走去。一屋子的人都抬起头来看她,戴卿卿微微地笑着,虽然她只是一个人,却象一整支正在接受检阅的部队。不知道是得意忘形,还是根本不懂得企业的规矩,总之那次戴卿卿没征得坐在门口座位上的秘书的同意,就推开了李世雄办公室的门。当时李世雄正在接一个国际长途,大概是事关投资或上市事宜,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打扰的。看见戴卿卿径直推门进来,自顾自宽衣解带,展示出她那阿娜的身姿和那条漂亮的蛋青色长裙,李世雄不由有些愠怒。他一边与电话里的人交谈,一边朝戴卿卿挥了挥手,意示她先到外面等着;可戴卿卿没能充分领会到这个手势的含义,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在李世雄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弄得李世雄不得不捂着话筒,对她不耐烦地说:“去去,你去找徐安达吧。”戴卿卿这才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风衣,讪笑着站起来。

  拉开门的时候,她看见那个女秘书一脸的幸灾乐祸。

  而坐在办公室一个大隔断的徐安达其实也早看见了她,“一个刚来报到的新职员,竟然也想摆谱!”徐安达在心里冷笑着,当戴卿卿在李世雄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来向她巴结时,她才以一个直接领导的身份,居高临下地笑着走出来。徐安达与戴卿卿早认识,以前是徐安达求戴卿卿,自然显得十分客气;而今关系一下子调了过来,又加上刚才戴卿卿那趾高气扬、直奔李世雄而去的气势,一下子触恼了徐安达,因此徐安达自然就想拿她一把了。

  戴卿卿是被安排来做媒体关系的。徐安达本来打算先给她讲一讲要领,让她熟悉一下情况,然后再慢慢开展工作。这时候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拉着戴卿卿的玉手,盯着戴卿卿放在自己椅背的风衣,很客气地说:“你看座位还没给你收拾好,电脑也要明天才能安装。这样吧,今天你先到前台那里,帮忙把世雄这份急件打出来。”说完后,几乎没有感觉地推了戴卿卿的手一把,还没忘记说一声:“我还有一个会,就不陪你去了。”

  徐安达在一个新员工的面前,故意用了“世雄”这个亲密的称呼,一是想暗示一下自己的身份;第二呢,纯粹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十几分钟时间里,戴卿卿第二次拿起自己那心爱的风衣,万分委屈地与前台小姐坐在了一起。前台小姐心想虽然戴卿卿长得不错,也不过和她一起坐前台而已,因此早没了一开始的客气,不停地让戴卿卿做这做那的。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跟戴卿卿打了个招呼,自己下楼去了,戴卿卿一人坐在那里,也没有人叫她。李世雄忙完出来,和秘书一起经过前台准备下楼,看见戴卿卿一个人坐在那儿,他才想起早上戴卿卿来报到的事,就对秘书说,“让小戴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秘书就过来招呼,戴卿卿忙说:“不,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就这样,戴卿卿第一天就吃了个下马威和哑巴亏。但是漂亮的戴卿卿似乎并不在乎这点委屈,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好歹她已经跨进皇朝公司门槛,日子才刚刚开始,有谁知道她不能笑在最后?为此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一个陌生的企业中开始了自己新的职业生涯。

  施文斐接到戴卿卿的电话时,他已经忘了戴卿卿是谁,经过戴卿卿的一再提醒,他才想起某月某日在“风摇长河”酒巴的一面之吾。

  施文斐就问:“安达最近好吗?”

  “她已经是我们的市场部总经理了。”

  “哦,那什么时候得让她请客才行。”

  “可不是嘛,我们都这么说,让她诏告媒体的老朋友们才对。”

  “你怎么样?你在皇朝管哪一摊?”

  “我呀,主要是负责媒体,这不,联络老朋友来了不是?”

  “对了,上次我采访李总的文章,李总看了没有?”

  “我正要跟你说,李总可高兴了,说你写人物的功夫,决是亚于刘韧和马向阳。其实我也是这么看的,刘韧注重的是细节,特点是文笔细腻;马向阳呢,则是比较理性,更加注重分析;你施文斐呢,既有刘韧的情节感,又有马向阳的独到性。”刘韧和马向阳分属中关村的两大人物写手。

  “过奖了,戴小姐实在过奖了,刘韧和马向阳这样的大家,哪是我可以攀比得了的。”

  “你也别再谦虚了,什么时候请你出来,一起好好地聊一聊,我们公司最近可有重大的举措呢。”

  “什么事呀,能不能先透露一点。”

  “这,我可得想想,这可是我们公司的机密,都还没公开的……不过,算了,象对施文斐这样的老朋友,我也就不保密了。你知道吧,我们公司最近融到了几千美金的风险投资,并且准备收购一家有名的做物流的公司,来充实电子商务这一环节。”

  “这还真是一个大新闻呢。你们融到了多少万?准备收购的是哪一家企业?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这个嘛,下个星期二我们要举办一个新闻发布会,今天先给你留一个惊喜,怎么样?”

  “看你还神神秘秘的。行啊,如果我去不了,我就让我的同事代我去。”

  “那不行,你可一定得来,你可是我们李总特别邀请的客人,还想请你做一个专访呢,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啊,好不好?请柬我下午就给您发出去,中国大饭店大宴会厅,你可一定要来啊。就算帮帮我的忙,这可是我第一次做活动。好不好?我下周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啊!”话说到这里电话挂断。

  电话挂了后施文斐就一直在想戴卿卿的样子,那天晚上光线很暗,他只依稀记得戴卿卿的云鬓低低地垂着,在那种暗红的光线下,有一种清幽幽的狐媚。

  想到这,施文斐望着电话机,自己跟自己笑了笑。

  皇朝公司开新闻发布会的前一天,施文斐又接到了戴卿卿的电话,戴卿卿在电话里,再三地恳请他一定出席,结果又说:“施文斐,你专访李总时准备问些什么问题呢?”

  施文斐说:“看情况,到时候再定吧。”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们想预先知道你问的问题,好有个准备。会议的背景资料我已经传过去给你了,如果你不是很忙,能不能抽时间看看。”

  施文斐本来有个更重要的会议,想请别人代他去皇朝的,可话说到这里,他已经无法拒绝。就一脸无奈说:“好吧,我先看看资料,过一会我把提纲传过去给你。”

  “就这么定了,今天下午一点以前,我等你的传真,要不我还会打你的电话的哦。”

  在后来的日子里,施文斐与朋友们说到做公关的要旨时,总爱拿戴卿卿来举例,“一个公关小姐,做到了这样的份上,实在是无可挑剔的了。”接着他又说,“只是少了点‘经验’”。

  那天施文斐早早就到了中国大饭店,点了一个卯,会还没开始就急匆匆走了,走的时候在门口碰见戴卿卿,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施文斐已经绕过戴卿卿,直接与李世雄约了另外的采访时间,只是犯不着跟戴卿卿“汇报”而已。

  从当时的环境来说,皇朝融资一事的确在业界能算一桩大事,施文斐也决不是成心跟戴卿卿过不去,而是另一个他更为看重的会议也在这一天举行,那就是美好集团的新产品发布。尽管美好集团已成为“传统企业”,还是很少有企业敢跟它叫板,即使象皇朝这样的后起之秀。因此怪只怪戴卿卿小姐在选择日期的时候,没有做好“市场调查”,这也是施文斐说她少了一点“经验”的原因。

  美好集团的新产品发布在香格里拉饭店举行,场面十分惊人。刚从苏州桥拐进饭店入口,就看见身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站在那儿,来来往往的人流在他们中间穿行,使这些职业公关人士显得更加职业。听说美好集团为了做好这次发布会,同时聘请了国内外两家知名的公关公司做顾问,既具有规范的国际化色彩,也具有浓厚的本地化特色。

  饭店大院里,挂着两幅巨型标语,上面大书着“拥抱英特耐的美好明天”字样,在秋风的吹拂和蓝天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气势磅礴。大堂的通道里,两侧沿着墙分别摆设了两排铺着干净白布的写字台,二十几位同样是身着黑衣黑裤翻着雪白衣领的先生小姐垂立在后面,招呼着那些正往会议大厅走去的人们。

  进入大厅的第一进间,是一个将近100平米的展示区。整个展区以蓝色为基调,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展示了美好集团数年来推出的20几款产品,每一款产品的旁边,都标注了十分煸情的解说词和当时推出这款产品时的广告语。这里不仅是美好集团发展的一个缩影,同时还标示了中国IT业发展的历史进程。展区的另一部分呈一个穹窿的形状,一个约五六平米的显示屏,正在播放着一种听不懂的、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六台崭新的所谓“英特电脑”,摆放在流线般的淡蓝色展台上,引导人们进入一个未来的英特耐时代。

  推开两扇极不显眼的深蓝色大门,便是这次发布会的主会议厅。会议厅光线很暗,上千个座位分三个层次呈扇形摆开,其间早就座无虚席。在攒动的人头中,几个摄像机位从不同角度瞄准着舞台,另外还隐约可见一些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散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

  上午10点整,发布会准时开始,这是中关村唯一一家可以准点开会的公司。一般企业开会,都把时间提前写上半个小时,美好集团却完全用不着这一招。10点00分,三个同步舞台的灯光同时放亮,音乐奏响,中央电视台上镜率非常高的两名主持人,昂首阔步从两侧分别走上中间的大舞台。

  微笑、致辞,一个个知名人士纷纷登台,从不同的角度为美好集团的唱尽了颂歌。然后在一片朝贺声中,美好集团总裁、33岁的高仓走上舞台,开始了这次发布会的主题演讲。

  二十几台摄像机蜂涌而上,183CM个头的高仓,一下子被淹没在摄像机镜头之中,人们只能从几个舞台的显示屏上,看见他那高高的鼻子和隆起的额头,以及他沉静自若的双唇。他的声音十分平缓,但是却显示出气吞山河的气势。听说每一次重要的讲话稿高仓都自己撰写,而他的每一次演讲都让人激情飞扬。不少人为了能够看清高仓的面容,拼命挤到前面,结果还没站稳又被挤了出来,站在外围苦苦叹望。

  高仓的讲话不多不少正好30分钟,这其间他一分钟也没有离开过摄像机的包围,有两个电视栏目甚至采用双机全拍,除了摄像师,编导也挤在摄像机旁边不停地凑着热闹。镁光灯不间断地在闪,台下的纸媒记者,把商务通运用得神出鬼没,高仓的每一句话,都将可能成为各大媒体的新闻噱头。

  在世纪的尽头,人们的心特别容易被风吹胀。当这个把真理和谎言集于一身的男人,向他们描述一个“拥抱英特耐的美好明天”时,人们从中看到了希望。

  高仓的讲话之后,发布会远没有结束,人们在电视中经常看到的两名实力派演员隆重登台,进行了妙趣横生的情景演示,然后又举行了不失庄严的揭幕仪式,把这场新产品发布会推向又一个高潮,以至于在年终某计算机报的“大盘点”栏目中,这一活动成为1999年IT业内“市场秀”的经典之作。

  揭幕之后,美好集团总裁高仓,又把这第一台英特PC亲自赠送给一位政府官员,场内再次掌声雷动,人们在鼓掌的时候已经忘了是为什么而鼓掌。

  与这场主题发布同时进行的,是美好集团在全国二十多个城市的同步发布;另外北京当代商城广场热闹非凡的现场展卖,使这天的中关村,完全变成了美好集团的中关村……

  一惯冷静的施文斐,这一天也有点不平静。不就一个“英特PC”吗?人家“康柏和光”、海信、长城等等早就有了!但是美好集团就是能够凭着一股霸气,把业界翻了个底儿掉,让你“康柏和光”、海信、长城等,费了老劲才推出的新机型,就象从来没这回事似的,一下子在业内的历史全给抹掉。站在山脚或者半山腰,就是喊烂了嗓门,也没几个人听得到;而美好集团站在山尖,轻轻吆喝一嗓子,就不怕你耳朵背,并且还都一套套的,让你不信都不行。

  会议结束后回到家里,吃了杜菀莺做的黄焖鸡饭,施文斐头脑渐渐冷却下来,吃完饭后看看电视与几个朋友在电话里聊了聊,施文斐就睡了。第二天到办公室,他刚把自己的情绪调到适合写稿子的激情状态,便从网上看见各家日报抢先登出了高仓的大幅照片,有的还把他的讲话原文登在头版。至于皇朝集团的新闻,虽然所占的版面和位置也还不错,但要与美好集团相比,则还显得不够级别。

  施文斐把这些报道挨个看了一遍,并且在心里细心地作了研究和归类,然后开始想下一个问题:我的故事该从哪个角度着手,才能打动读者呢?

  季雨送完儿子高树上幼儿园刚回到办公室,同屋的王丽就把一张印着高仓大头像的《北京青年报》摊在她的面前,双肘撑在办公桌上,把上半身直往前凑乎:“看人家老公,那风头出得,才叫足!”

  季雨扫了一眼,笑笑把那报纸收了起来。

  王丽仍在一边喋喋不休:“那么出色的老公,小心被人抢了。”

  季雨拍拍王有庄的手,淡淡地笑着说:“人生本无事,小人别来扰。干活去吧。”然后拿起一份专利申请报告,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王丽盯着季雨看了好一会,骂了句“没良心的”,才缩回身子,到另一个角落自己的办公桌那儿去了。

  王丽走后,季雨确信她不会再来搔扰,这才在抽屉里悄悄展开那张报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其实季雨也没有什么特别激动的,嫁给高仓以来,有关他的报道,她已经看得太多了,她之所以能对他保持永远的关注,只不过因为这个男人与她有关。

  在她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上帝就把高仓交给了她,上帝对她说:“这个人就寄存在你这儿了,你要把他保管好。”于是这么多年来,她就成了晚上拴住高仓的那根木桩。其实她隐隐约约地感到她拴住的只是高仓的影子,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旅游到了哪,她也不想知道这些。一个男人,他把影子放在这儿枕你入眠,就已经够了。

  季雨跟高仓是大学校友,高仓学的是物理,季雨学的是法律。两个不同的系,性质完全两码事,住的宿舍也一东一西,上课更不着一个楼,按理说能撞到一起的机会应该不多。可有一天晚上高仓与一个哥们喝酒回来,骑车路过法律楼时,听到有一间屋子歌舞升平的,好不热闹,于是借着酒劲溜进过道里想看个究竟。法律楼是老式的俄罗斯结构,过道里的窗子开得又小又高,象监狱似的。因为窗子太高的缘故,他们什么也看不着,高仓就出溲主意说:“咱们轮着踩在肩膀上看,谁也不会吃亏”。于是很大度地自己先蹭了下来。

  走廊里的灯也许是坏了,黑乎乎的,那哥们踩在高仓的肩膀上,哆哆嗦嗦站起来透过窗玻璃往里看,这一看不打紧,把那哥们吓得从高仓肩上掉了下来,脚被扭了一下,呜呜地直叫唤。

  高仓忙捂住他的嘴巴,问他里面是怎么回事,才开始这哥们死活不肯说,高仓问得急了,才结结巴巴地说:“裸……裸……他们跳裸舞……”

  高仓一听,这才什么年代,她娘的居然有人跳裸舞,听声音里面还不只是一两个人——那简直是太刺激了嘛,于是死活要他的哥们当一回垫背。那小子揉着那只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扭伤的脚,就是不肯答应,高仓急了,索性绕到另一边,咚咚地把门擂得山响。

  过了好久,那扇红漆斑剥的门才“咦呀”一声打开,在一个高高的女孩子身后,一缕黄色的光线蜂涌着蹿了出来,那光线仿佛来自一幅古老的油画,还散着一股子檀香味。

  “你找谁?”那个女孩背光站着,高仓看不清她的脸,只感到她很高,她说话的声音有点象下雨,细细的,密密的,让人听起来十分舒服。高仓从女孩的胳肢窝下,鬼鬼祟祟往里瞧,只看见八九个人好象在排节目,其它的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嗫嚅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女孩又问。

  “我想,进去看看。”都到了这份上,高仓干脆豁出去了。

  “那就进来吧。”女孩很大度地把门敞开,让他进来。高仓回身看了一眼躲在黑暗中的哥们,也管不了那么多,自己独个进去了。

  “外面还有人吗?”女孩见高仓回头看,就问。

  “没……没……没有。”

  女孩回身关了门。

  这是一间大教室,桌椅都搬到了教室的一头,腾出了一大块的空地来,几个人正合着音乐,叽叽喳喳地一边讨论一边练习,看见那女孩领了一个陌生人进来,以为是她的熟人,打个招呼,仍旧是各忙各的。

  女孩就说:“你一边歇着吧,我还有事。”

  高仓就说“你去吧”,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坐了十几分钟,也没见着什么“裸舞”,倒是慢慢搞清这伙人是在排一个叫《高女人与矮丈夫》的话剧,准备在毕业晚会上献给离校的同学;刚才给他开门的那个高个子女孩,就是话剧中的主角“高女人”。

  这时候一个“导演”模样的学生对那女孩说:“该你了。”

  女孩这才放下手里一本也许是剧本的手抄本,拿掉披在身上外衣,站起来走到场地中间:“哗,多美的身材!”高仓忍不住在心里惊呼:这女孩穿着一套长装的淡黄色健美服,夜里乍一看去,就象没穿衣服——这就是那哥们说的“裸舞”?!

  那一夜高仓就盯着这个女孩,看得眼睛都没眨一眨。后来他知道这个女孩叫季雨,学法律的,比他低两届。

  ……

  那时季雨已有男朋友,就是和她一起扮演话剧的那个“矮丈夫”,比季雨足足矮了一个头。高仓听说他们相好,是季雨追的“矮丈夫”,这事让他直到当上了美好集团的总裁,还是没有想明白。

  高仓追季雨的过程有点意思。那时女生宿舍都不让男生随便进去,高仓也不想象别人那样买鸡蛋去贿赂门卫,“那样没意思。”他说。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法律系的课程表,每当季雨有课,他就跑到人家的教室门口坐着。大冷的冬天,外面天寒地冻的,高仓就那么矢志不移地守在那儿,下课铃一响,他就堵住门口,见季雨出来,硬要跟人家聊聊。季雨问他聊什么,他就说“你不是南方人吧?南方人没这么高。”

  季雨说:“我是不是南方人跟你什么关系?”

  高仓说:“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

  “我有男朋友了,你这人别这样总在我们教室门口坐着。”

  “我坐着是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季雨觉得挺烦,慢慢地就不理他,可高仓还是这么每天都到她教室门口去堵。同学都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季雨联想起高仓那天晚上去敲门的事,心里也就有些害怕。可上物理系一打听,又都说这人家庭背景挺不错,成绩总排班上前三名,人也满正常,不象有毛病的样子,回头就把这事跟“矮丈夫”说了。其实“矮丈夫”也已经听到了风声,见季雨没有动静,也就懒得理高仓。现今既然季雨说了,那他也得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找了几个人把高仓堵在一个小巷子里,直打得他不停地哼哼。

  第二天鼻青眼肿的高仓,仍然堵在季雨的教室前,把那个教《刑侦学》的老师吓了一跳。季雨说“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求你了。”高仓说:“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你一毕业我就娶你。”

  季雨看看高仓183CM的个头,不由有些心动,就说你先上医务室吧,然后陪高仓去了医务室。路上季雨问他怎么脸上搞得这样,他说“没什么,是爱情让我受伤”,说完冲季雨呲牙咧嘴地笑了笑。

  那天晚上回来后季雨有点心潮难平,第二天她就听说“矮丈夫”被打了,伤得比高仓还要惨得多。

  为了平复这有可能愈演愈烈的爱情悲剧,季雨不得不想出了一个十分无奈的计策。一个没有阳光的午后,她把这两个小男人叫到了一间空教室,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两粒小纸球放到手心,无限凄苦地对高仓和“矮丈夫”说:“听天由命吧,你们各取一个。”

  高仓和“矮丈夫”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当时都紧张得了不得,他们互相恶狠狠地看了看对方,盯着季雨手上的两个纸球大义凛然地走到一起,在拿那纸球前,还互充好汉恶狠狠地握了握手。

  结果当然是高仓拿到了那张写着“上帝把我交给你”的纸条。“矮丈夫”当场昏了过去,醒来后他的女朋友已经成了别人的。高仓拿到那张“上帝把我交给你”的纸条,第一句话就问:“你不是南方人吧?南方人没那么高。”

  季雨惊惶失措地去扶“矮丈夫”,“我老家在内蒙。父母当兵留在了苏州。我在苏州出生。你帮忙搭搭手,他不会不行了吧?”

  高仓说:“我要娶的就是你。”然后拍了拍“矮丈夫”的脸,对季雨说:“他没事。”

  这就是高仓与季雨的故事。

  这么多年来季雨其实一直不知道高仓要娶的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她一直认为她的婚姻有点不够严肃,有点象上帝开的一个玩笑。上帝喝了酒后对她说:“我把这个男人寄存在你这儿了,你要把他保管好。”

  季雨一毕业就与高仓结了婚,婚后两年就被单位送到美国留学。她本科学的是涉外经济法,在美国呆了两年,拿了个硕士学位。那时很多人都猜测她可能不回来了,出了国的女人,十之八、九不会回来,即使这边有了丈夫和孩子。

  但是季雨却出人意料地出现在那个墙上爬满爬山虎的机关大院,让很多的人都大吃一惊。季雨回来报到的那天正下着雨,北京夏天下雨的日子实在不多,季雨那天就撑着一把灰色的洋伞站在大院里抬起头来往楼上看,她发现几盆君子兰在几个窗子间微微地露出点叶片,在迷蒙的雨水间显得特别清濯,这时候,她突然觉得北京这座城市其实挺有情调的。

  季雨那天穿着一条绛红的连日裙,过肩的直发在雨雾中微微地飘动着,她个子很高,她站在那个院子里很有点象一幅三十年代旧上海的古画。

  季雨走上楼的时候,楼道口守门的大爷已经认不出她,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和蔼地问:“姑娘,你是找谁?”

  季雨就拎着不断滴着雨珠的伞,淡淡地笑着,象两朵飘过天边的淡云:“大爷,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专利处的季雨,我是来报到的。”

  大爷又看了她好一会,突然激动地一拍脑袋:“嗨,看我这脑壳,怎么季雨也不认得了。来来来,季雨进屋来聊聊。这闺女,大家都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也琢磨着你不回来了,后来又想,季雨这孩子挺招人疼的,不回来还真让人想得慌,看我刚才都不敢认了。国外的东西吃得惯吧,看你变得更加白净了,好看了,好象还瘦了点……”

  大爷的唠叨使季雨觉得非常亲切,她轻轻地甩着雨伞上的水珠,看那雨水把脚下的地板弄湿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大爷你看,这地上都被我弄湿了,我得上楼去。”大爷这才把她放进去。

  专利局是一栋灰色的旧楼,楼层很高,走进去感觉有点阴森。季雨在国外的时候,曾经对这栋楼回想过无数遍,但她怎么也估算不出这楼层的高度。她一步步走上楼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她就是带着这个问题,回到专利局来上班的。

  报到过后,走出专利局的大院,季雨突然在围墙转角发现了高大的美国人托马斯。托马斯是季雨在美国时的同学,比季雨小两岁,两年来,他一直追随着季雨,甚至不惜放弃美国优厚的工作,跟着季雨来到中国。托马斯的出现,让季雨十分震惊,更让她感到惶惑和不安。她简直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的几年里,托马斯经常出现在这个灰色的院子外面,成了季雨生活中的一道感伤而又无奈的风景。季雨的日子每天都这么重复着,她行走在专利局的大院里,看着院墙上的爬山虎,每次都感到莫明其妙地心跳。

  季雨有很多的朋友,中国的、外国的,季雨觉得他们象一个个窗口,她通过这些窗口,感受着生活的风雨和自然的美丽,她在朋友们中间寻找着自己的影子,尤其是通过托马斯,她清晰地照见了自己。她站在自己的影子旁边,回身默默观望着自己的丈夫高仓,她甚至时常会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

  高仓这几年的事业如日中天,这如日中天的事业也为他换来了显赫的声名。季雨和高仓一样,他们都默默感受着这声名带来的刺眼的光芒,以及同时因它而起的各种压力,她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觉得特别了不起。在季雨看来,这些都很平常,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能感觉到这种生活的静谧和安详。

  96年春天,季雨生下了儿子高树,从此她的生命的意义变得更为深远和广阔。她一直认为,她的儿子是她人生中最绚丽的一道风景,这风景让她更为光彩照人,也更加坚强和执着。她坚守着自己的儿子,如同坚守着一种不可更改的信念,在这种信念之下,她和高仓的婚姻显得平静而温馨。

  是的,她爱她的儿子,她爱她的丈夫,她同时更爱她自己。

  本作品版权归新浪网与文章作者共同拥有。如需转载,请与新浪网联系。







发表评论】【情感聊天室】【关闭窗口


新 闻 查 询


 新浪推荐:定制您关心的新闻,请来我的新浪
直击歌坛盛事--《音乐风云榜》完全获奖名单
美军侦察机撞毁中国战机事件
同学们在等你呢! 快来新浪同学会
新浪网网友个人专辑全新改版
乐坛群星闪耀5-1工体 新浪网与你同申奥
独家连载中国第一部足球小说《假球》
GlobalEnglish 三个月练就流利口语
第一届新浪全国妈妈宝宝五一大聚会


您对本栏目有何建议,请向主编信箱发信。

网站简介 | 用户注册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中文阅读 | Richwin | 联系方式 | 帮助信息 | 网站律师

Copyright © 1996 - 2001 SINA.com, Stone Rich Sight.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四通利方 新浪网
北京市电信公司营业局提供网络带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