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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量中关村(九)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4月22日14:51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罗萍

  新中国成立以后,政府将中关村所在的海淀区定为文化区。北京大学迁入海淀,此后一大批新建大专院校也纷纷在此安营扎寨,到今天,中关村地区已有高等院校68所,在校学生30万人;有以中科院为代表的科研机构213家,两院院士人数占全国的36%,各类高科技人才超过10万,成了北京甚至整个中国的大脑。

  80年代初,开始有人在这里办起了公司。“两通两海”的成立与发展,标志着后来享誉中外的“中关村电子一条街”的兴起。8 0年代末期,中央调查组对“电子一条街”做出了肯定的结论。1988年5月10日,中国第一个国家级高新技术产开发区在中关村建立,与此同时,国务院还批准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十八条优惠政策”。此后,进驻中关村的高科技企业以一年几百家、上千家的速度猛增,中关村从最初的贸易一条街,开始向产、学、研相结合,向技、工、贸一体化的科技园区的雏形过渡。到1998年底,中关村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的企业总数已达4000多家,1999年该地区的技、工、贸收入达451亿元。

  中关村在一片嘈嘈切切中迅速地崛起。人们谈论中关村,向往中关村,批评中关村,但中关村仍然不可阻挡地向前发展着,并且形成了强大的中关村文化,以及顽强的中关村精神,甚至把内涵和外延都同时延伸至整个中国高科技领域。意识形态的中关村在急剧膨胀,但是,地理上的中关村却远远不能适应高技术发展的需要:堵塞的交通,破旧的门脸,脏乱的环境,形成了所有去过中关村的人的一致看法。中关村再也无法忍受了,它的脸面必须要进行一次根本性的整顿和修饰。

  根据规划,中关村的未来将包括三大开发区:中心区、发展区、辐射区。中心区大体范围是南起西外大街,北至规划公路一环,西起密云水库,东至八达岭高速公路,总占地面积约为75平方公里,中心区包括一个核心区和两条主要轴线。核心区包括中国科学院、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中关村西区,用地约10平方公里。两条轴线一条是白颐路,连接北大、清华、中科院、中关村西区和农科院、人民大学等高校与科研机构,以及国家图书馆、首都体育馆、紫竹院公园等文体设施;另一条轴线为学院路。

  发展区大体范围是规划公路一环以北,海淀区山后地区、清河地区以及昌平县的西三旗地区、回龙观地区,地域范围约280平方公里。发展区建设的主要特征是以上地信息产业基地为起点、沿八达岭高速公路向北呈组团生长。上地信息产业基地和北大生物城为第一组团,作为信息产业和生物工程的研究、开发、生产基地;西三旗新材料基地为第二组团,作为新材料的研究开发、生产基地;回龙观地区为第三组团,作为高校教师、科研人员的新居住区,适当安排高科技研究、开发用地;永丰科技园和航天城为第四组团,作为多种高科技产业的研究、开发、生产基地。四个组团规划建设用地总计约26.5平方公里。

  辐射区主要是“一环两线”。“一环”是指环市区的高科技工业园区,包括电子城、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丰台科技园区、昌平科技园区等;“两线”是指沿八达岭高速公路向沙河、昌平、南口方向辐射和沿京密路向顺义、怀柔、密云方向辐射。

  中关村在地理意义上迅速扩大,它的改造成为近几年北京市的一件大事,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中关村改造的目的,是要把它建成美国的“硅谷”和台湾的“新竹”那样的高新技术园区。

  1999年6月5日,国务院批准了北京市人民政府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科学技术部提交的《关于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加快建设中关村科技园区的请示》。北京市力争用10年左右的时间,把中关村科技园区建设成世界一流的科技园区。进一步地说,未来的中关村将成为基础设施完善、信息网络发达、企业富有活力、环境清闲优美、文化氛围浓郁、具有现代气息的智能化科技园区。隆隆的推土机的声音在中关村喧叫着,一场大规模的改造已经开始。

  只有推翻旧有的东西,才能建立崭新的秩序,因此轰轰烈烈的改造,必然会伴随来自各方的阻力。中关村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她的每一点动静,都触动着无数人敏感的神经。但是滚滚的潮流不会因为有了礁石就不向前,同样中关村不会停下它前进的历史步伐。

  元旦过后,李世雄基本都在国外。

  这段日子里,他一直没有睡上一个好觉,耳朵每天都被国内网站开通的消息和那斯达克的股票指数填满,看着纽约时代广场那闪动的荧屏,他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有一天皇朝也会前来报到。

  虽然在美国呆了几年,但他还是感觉到与外国人在文化和观念上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一次他费了很大的周折,见到了一家著名风险机构的代表,并努力地向这位美国人陈述自己的概念和故事,可是人家对他的那一套却很难理解。但是在这次交谈中,李世雄却得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就是风险投资的风向正在改变。以前那些仅仅以一个动人的故事就能打动投资人的做法正在失效,企业的赢利能力将成为最被看重的要素。

  融资、上市,是无数网络人的梦想,但是这个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却无法用数据来进行测量。李世雄隔天与在国内的方弘略通上一次电话,了解国内业务发展的情况,交流彼此的心得和看法,他心里非常清楚,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围绕上市展开。

  为了与另一位也是很重要的人物见面,李世雄飞到了对方正在休假的波兰。为了节省半天住店的开支,他提前两个多小时到达约会地点。站在积雪深厚的奥德河畔,一群群尖叫着的海欧在他的头上盘旋着,他心里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

  其时方弘略正领着一群人,进行国内的业务重组和包装。为了使布局更加合理到位,皇朝进行了重大的战略调整,以缩短实现赢利的期限。李世雄在国外遥控着这一切,他已经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棋盘。

  李世雄回来的时候北京已经进入夏天,徐安达开着她那辆法拉利,象迎接英雄一样把李世雄从机场接了回来。一路上她聒聒噪噪,话语不断,让本来有些沉重的李世雄,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

  这两年来,中关村从来就没有消停过。今天这条道要埋光缆,明天那条路要拓宽改建,行走在中关村的人们,早已习惯了那飞扬的尘土和机器的轰鸣,以及一天换一个模样的街道和门铺。这次回归,李世雄自然又有惊奇的发现,他感到中关村一下子大了很多,那些他所熟悉的道路都被一把“开发”的大犁铲平;那些小脸小铺,也在历史的推土机中了无踪影。北四环路当时正在修建,机器和路障挡住了它浩荡的规模,也给车辆和行人带来很多的不便。但是站在轰鸣的机器声中,你可以想象出那一阵阵横穿中关村而过的东风;北四环打通之后,又一条宽敞的大马路将横跨中关村中部,并在西头打个折形成一股回流,一路浩浩荡荡向南奔去,展示着它的气魄和魅力。

  李世雄还发现这个夏天里北京的女人特别艳丽,她们趿一双厚跟的真皮拖鞋,穿着鲜艳的吊带短裙,把白晰的胸脯和长长的脖子挺露出来,示威一般在街上走来走去的,就象满大街飞满了红红绿绿的产卵期的蝴蝶。

  这种感觉使李世雄走进公司的办公楼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当他走过前台,穿过长长的大办公室的过道,走向最里间自己的办公室时,过道两旁的员工都刷地一下子看向他,眼里藏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惊奇。李世雄在这些热切的目光注视下,一下子捕捉到戴卿卿的目光,那目光象小兔子一般惊慌地一闪,然后就不见了。李世雄看见戴卿卿双肘靠在Jack的办公桌上,高高地蹶着屁股,当她的姿势闪过李世雄的眼里时,李世雄的心抽搐了一下,赶快把目光逃开了去。李世雄微微地笑着,向他辛勤的员工们致意,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胜利在即的喜悦,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他会在适当的一天把这种喜悦撒播到这个办公区的每一个空间。

  他怀着新奇的感觉,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他的秘书已经在他回来这前把屋子收拾得十分清洁。他看了看屋子里的一切,然后非常满意地坐了下来,第一个就把电话拨到了方弘略那里。

  几分钟后方弘略敲开了他的办公室,他们的目光在一瞬间迅速对接,方弘略很快在里面捕捉到了一种掩藏不住的喜悦和得意:皇朝的上市已经有了重大的转机。接下来市面上有关皇朝的消息,突然一下子开始冷冻,甚至连一度炒得如火如荼的肖芒之事,也只在幕后悄悄运作。皇朝的董事会一个接一个地召开着,灯火辉煌的屋子里,李世雄和他的高级谋士,正在紧张地布置着棋局,那黄色的军帐严实得密不透风,甚至没让一点的灯光透射出来。

  李世雄用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审阅了他不在北京这段日子里发生的合同、帐单和报表,透过那一张张单据,他看到了方弘略的敬业和他管理的魄力,同时也更深地感觉到他这位同伴内敛的雄心。这种雄心还让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压力。

  李世雄莫明其妙地就想与员工谈话,莫明其妙地就想知道他的员工在方弘略的领导下是怎么工作的,而这种工作方式与他在的时候又有什么区别。与戴卿卿谈话的那天他有点莫名的紧张,他让秘书通知完之后,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那个漂亮的姑娘。5分钟后他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说了声“请进”,然后就故意把头从门上移开去整理手边的一个文件夹,以避开与戴卿卿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

  戴卿卿穿着一套职业的淡紫色套裙,头发挽了个髻,高高地盘在脑后,看上去一下子成熟了很多。李世雄转过脸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她没有说话,脸上显出一种少有的平静。她这少有的平静让李世雄吃了一惊。

  李世雄突然弄不明白自己叫她来是想谈工作,还是谈一些别的什么问题。他咽了一口唾沫,犹豫了一会轻轻地说:“你,这段时间过得怎样?”

  “很好。”戴卿卿扯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她这一笑让李世雄有点拿不准,于是顺着刚才的问题,他又说了一句:“你看我一直在国外,也没时间照顾你。你不会在意吧。”

  “李总今天叫我来,该不是就想说这些吧?”戴卿卿突然扬起有点尖削的下巴,目光里露出了一种挑战式的嘲笑。这嘲笑使李世雄一下子陷入了尴尬。

  “不,当然。”他清了清喉咙,把挂在脸上的微笑很快收敛起来,并找到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我是想听你谈一谈最近的工作情况。”

  戴卿卿的嘲笑却没有来得及收住,她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清晰地说:“我想徐安达经理应该早就跟您汇报过了。”

  “可我今天就想让你说一说。”李世雄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抗辨的权威。

  戴卿卿看了他一眼,低下了眼睫毛,努力压住了那股不断要往上窜的情绪。

  “这段时间公司做了几件大事,比如内部业务调整、启动电子商务、与肖芒进行合作等等,另外还有不少的市场活动,你觉得什么样?”

  “很好啊。”

  “怎么好?”

  “很顺利。”

  “怎么顺利?”

  “调整过渡的时间很短,没有出现什么混乱。另外几次市场活动声势也挺大的,效果很好。”

  “看来方弘略还真是领导有方啊。别人是怎么看的?”

  “我不知道。”戴卿卿突然看了李世雄一眼,好象李世雄不该提这样的问题。李世雄也意识到什么,忙补充说,“我只是想了解大家对这一段公司的发展怎么看。”然后又说,“最近听说我们跟一些媒体的关系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有这回事?”因为戴卿卿正是做公关的,李世雄的话一下子就把矛头指向了她,巧妙地转移了她的注意重心。

  “我一直觉得挺好的呀,你看他们都给我们发了多少文章!要说不好,那可能也是因为我们的广告量减少的缘故。”戴卿卿赶忙辨解。

  “我也只是说说,当然你的成绩都是可以看得见的。”说完他掂了掂面前几本厚厚的公关剪报。“好吧,你是做公关的,平时跟外面接触的机会特别多,你说一说外界到底是怎么评价皇朝的。我一天到晚尽忙自己的事,了解的也许还不如你多。”李世雄慢慢地脸上又浮出了笑容。

  戴卿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象非常不情愿说这些似的。的确,这些跟她有什么相干呢?她只要干好的份内工作就好了。皇朝有自己的情报机构,了解别人对皇朝的看法,那是情报机构的事,她犯不着在这里卖乖,并且她更犯不着向李世雄卖乖。但是想了一会,她还是开始小心地、断断续续地叙说起来。

  李世雄开始还在听着,慢慢地就有点跑神,他象欣赏一只小动物一样,欣赏着戴卿卿在他面前的表演。他把手上那只铅笔翻来翻去,不时又用那笔敲一下桌面,然后翻起眼睛看戴卿卿一眼。他看见她尖尖的下巴,钳在那淡紫色的衣领开口处,她那可爱的小鼻子,不屈不挠地向上翘着;在戴卿卿忍气吞声的汇报里,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和愉快。

  戴卿卿说了大约有10分钟,可这10分钟里,李世雄并不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这一切对他根本就不重要,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他只想知道戴卿卿的心思,是不是还在他李世雄的身上。

  他的心里挺矛盾的,他既希望戴卿卿已经忘记那件事情,同时他又有点不甘心。尤其是这个女孩子坐在他的面前时,他就有一种遏止不住的欲望,他无法容忍戴卿卿对他的无礼,他无法容忍一个原本属于他的漂亮女人,变得突然与他毫不相干。

  戴卿卿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她并没有看李世雄,这个过程她一直就没有看他,她不屈不挠地望着李世雄身后的某处,好象目光被钉子钉住了似的。

  看着她那茫然而有点低三下四的表情,李世雄突然有点心软,他想他这段真是冷落她了。几个月来,连一封邮件都没有,戴卿卿给他发送的电子信函,他也一封没有回。他想他应该向她道一声歉。

  可话到嘴边他又停住了,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特别温和:“今夜,我去你那儿,看看你。”

  戴卿卿愣了一下,一下子回过神来。她定定地望了李世雄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站起来就走了,动作轻得象一只猫。

  在北京久了,慢慢发现出门就是宽阔雄伟的大路和大建筑,只有远景,没有中景和特写,什么都比“人”大的多,人成了小蚂蚁。大街那么宽,完全是车的天下,不是人的环境,是典型的为了远观的大格局的视觉效果而修的“帝都”风格,根本没有市民生活的情趣,而上海或南方城市的小巷子就有情调得多。

  崇高雄伟的大感觉当然好,但仅仅如此就觉得空洞。大人物的生活也是这样,当很多人都仰视他们的时候,却不知道他们的工作虽然气势磅礴,但生活却极其简单而缺少情趣。他们的心里也许会有一条让人通过的人行道,一般是深红瓷砖的,但一定要保持干净,一旦脏了就完了,而一般的人往往不能保持。

  李世雄在一堆宏大而庞杂的事情中忙碌着,只要工作起来,他基本上是能保持心情的专注的,这份专注,给了他一种无比的崇高感。为了不忘记晚上去看戴卿卿的许诺,他特意在电脑里设置了提示,在办公室吃了盒饭之后,又开完两个会议,他才离开办公室。为了避免心里会产生内疚,他没敢给徐安达打电话,开车直接就往戴卿卿那儿去了。

  那是一个闷热难当的夜晚,天气预报一再地说会有暴雨,可那雨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憋着不肯下来,让人一身粘乎乎的,心里也变得烦躁不安。李世雄在车上先拨了戴卿卿的手机,戴卿卿正在与朋友喝茶,声音听起来十分兴奋。

  李世雄问她“喝好了没有?”戴卿卿声音有点含糊,然后就说:“我就在宿舍附近不远,马上就回去。”接着挂了电话。

  李世雄是一个方向感极强的人,任何地方只要去了一遍,就不会忘记。那辆白色夏利的空调不太好使,他把档调到最大,仍然感到身上粘粘的。值得庆幸的是,他很快就到了万寿路上,再往西200米,在路的北边有一条巷子;沿着巷子一直往里走,有两棵碗口粗的槐树,在槐树前面10米左右再往西拐,就可看见一栋老式的红楼。戴卿卿就住在那红楼的第三个单元四层靠西的那套屋子。

  汽车开到槐树下,就不再能进去。李世雄小心地把车停好,看了看不会挡着行人,就提着沉重的笔记本向红楼走去。来到楼下,他抬起头来寻找戴卿卿的窗口,只一会就找到了那间亮灯的飘着紫色窗帘的屋子。他在心里笑了一下,沿着楼道往上走。

  楼道的一层很暗,也许感应灯已经被烧坏。他用力地跺了跺脚,二楼的灯光亮了,借着楼上的光线,他很快就找到了上楼的感觉。爬到三楼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突然从上面一路蹦下来,差点撞到他的身上,他一闪身让过了,回过头来,那个男孩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站在戴卿卿的门前时,李世雄突然就有点心跳。他侧耳听了听,好象里面在放着音乐,再一听,好象又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想了想,把笔记本从右手换到左手,腾出来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李世雄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声音。他举起手来正要加重敲门的时候,那扇绿漆的门突然“吱呀”打开了,一个光着上身的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

  “你找谁?”男人嗡声嗡气的,看起来很不高兴。

  李世雄一时愣在那儿,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说:“对不起找错了。”

  那人把李世雄上下打量了一遍,骂了句“神经病!”然后“乒”地一声把门关上。

  李世雄一下子血往上涌,如果在日光之下,一定可以看见他满脸通红。他恼怒地再看了一次门牌号码,确信自己没有敲错,拿出电话,重新拨打戴卿卿的号码,可是这个恶毒的小女人手机已经关闭——他给涮了,活活地给这个他以为很弱小的女人涮了一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逃下楼来的。

  一路回来,城市的街灯不停地闪烁。李世雄带着一种十分挫败的感觉,狼狈不堪地穿行在一盏盏霓虹灯中。他努力寻找着自己得罪戴卿卿的地方,以此来平衡他失重的心理;他回想起第一夜戴卿卿把那段妩媚的身体,死乞白赖地送到他的面前,想起戴卿卿在他的身下哇哇地叫着,一副欲仙欲死的样子;想起千年之夜他把戴卿卿顶在平安大街那一段红墙之上,戴卿卿那贪婪无耻的表情……想着想着李世雄终于忍不住阿Q似地自己跟自己大笑起来。

  但是让李世雄想都不敢想的是,此时戴卿卿已经把媚眼抛到了另一个他十分熟悉的男人身上。

   在中关村机器的轰鸣声和蹿来蹿去的流言蜚语中,在互联网企业熙熙攘攘你追我赶的大声喧哗中,美好集团引人瞩目的“新世纪战略”终于起飞了。

  2000年4月底,高仓携着整个冬天孕育起来的能量,在春天里全面推出了他非同一般的ICP架构。他一开始就挑战门户,他一开始就全面到位,他一开始就规模经营,他一开始就不急不躁。他以PC为起点,步步进逼,终于全面开进互联网来,其铺天盖地之势,让那些走在前头和后面的网络公司惊惶失措。

  春天的槐花在枝头怒放着,白白地缀满了树叶间细小的缝隙,成群的小蜜蜂在成府路边的花丛间飞来飞去,引得那些骑车上下班的人,即使再匆忙都要飞快地偷看两眼。那些喧闹的花粉,就那么从上地到魏公村,从北太平庄到万泉路,强大地播撒着,广泛地刺激人们的鼻翼,让那些敏感的年轻人,总忍不住打上两个响亮的喷濞。

  而美好集团网站的全面启动,就让整个网络界人士喷濞不已。

  四月的北京,到处都感染了春天的气息,那些媒体的鼻孔一下子胀得难受,全都围着美好集团唱起了颂歌,甚至于一个以严谨著称的IT评论人士,也纠集了一群电视栏目地编导,循循善诱地暗示大家为美好集团摇旗呐喊。他用一种诗歌朗诵的声音说道:“美好集团是以稳打稳扎著称的企业,这次挥动大笔资金,全力操刀互联网,正是互联网从务虚向务实转变的标志和信号。”

  五月到来的时候,北京刮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沙尘风暴,整个天空一片昏天黑地,天堂经历了一次可怕的洗劫。那段日子里各单位都紧闭门窗,把变质的春天紧紧地关在门外;一电视栏目哗众取宠,硬把这种大自然的狂怒与互联网扯在一起,做了一个“互联网与沙尘暴距离多远”的题目,为了拍摄那漫天的黄沙,摄像吃了一嘴的泥沙不说,还差点毁了一台好几十万的BETACOM摄像机。

  美好集团坐镇中关村腹地,泰然自若地聆听着外界的各种声音。在大自然巨大的震憾中,美好集团岿然不为所动,一夜之间完成了它的又一次战略大转移。高仓永远一副气定神闲地样子,坐在那栋表面上平静如水的白楼里,调兵遣将,指挥着他的大部队步步出击。听说那一阵有好几十家中小型网站,排着队企盼着美好集团垂怜收购,高仓的电话终日响个不绝,全被他的秘书挡在了大门的外边。

  但是就在这重大的棋局移动之即,高仓却收到了一封他久违的邮件,这封邮件以散文的形式记叙了那难忘的七天的历程,一下子把高仓感动得热泪横流——

  第一天.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山野肃穆,一切都笼在一片迷蒙的梦中。飘举起手臂,宽宽的白袖袍退到她的膀上。高仓看见飘臂膀举起处,发出一道刺眼的金光,满山的雾被劈成两半,渐渐地向两旁退去。

  “高仓,我听到了大山的心跳。”飘走在前面,她回过头望着高仓,睫毛快活地跳动着。高仓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往大山的深处走去。露水象晶莹的珍珠在山野里滚动,浸润着他俩的眼睛和嘴唇。太阳渐渐地升起来了,如大山收藏着的一枚金色的轮盘。

  第二天.

  太阳渐渐地升起来了,山风吹拂,墨绿的树叶扬起金色的鳞片,少女捋起长发,飘成黑亮的野风,挑逗起大山沉积多年的情愫。

  “高仓,我们是从哪儿来的?”飘轻轻地依在一棵大樟树上,很象一匹柔软的白绸缎,她野露似的眼睛温顺地望着高仓。

  高仓感到比较实在,他望了一眼黑黝黝的大山,稳稳地在山石上坐了下来。于是飘走过来趴在他的膝盖上。

  “高仓,给我讲个故事。”

  高仓开始讲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儿是一片茫茫的湖水。有一年夏天,太阳也是这么火辣辣地照着,一个穿着白裙的少女赶着一群白色的羊从岸边走过,走着走着她走不动了,羊群也走不动了,她就和羊群一起在岸边停了下来,她想休息一会,于是她抱着双膝蜷在羊群中,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做了一个非常美丽的梦,她梦到了一位英俊的少年。这时少女醒了过来,羊群不见了,茫茫的湖水变成了一片美丽幽静的森林,梦中的那个少年就站在她的面前……

  “真好。”飘说,她微张着嘴,默默地看着高仓。

  “跟我走。”高仓说。

  飘没有回答,一阵山风轻快地掀起了她的衣领,她又望了一眼高仓。“太阳已经很高了。”她自言自语地说。

  是的,太阳已经很高了。

  第三天。

  飘用一根白藤把塑料凉鞋串起挂在一棵树上,赤脚穿过了一片小树林,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乳白色的脚印。飘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接着她向空中弹了弹。一瞬间,她的头上洒下了一阵美丽的太阳雨。乳白色的阳光从雨中滑下来,静静地落在她光滑细腻的肌肤上,她的身体发出阵阵诱人的芳香。

  “鱼!”飘惊喜地叫了一声。七色雨停了,红金鱼一下子不见了,飘抽出被啃过的脚趾头,轻轻地抚摸着。她感到很惋惜,这时她突然感觉到缺少了些什么。于是她慢慢地抬起头来。

  ——高仓正穿过树林向她走来,他的嘴角呈微笑状,周身洁白,浸透着圣洁的爱情。他没有说话,他的脚印也是乳白色的。于是山林里有了两行脚印,一行有力,一行轻盈。

  “高仓,我们还要走多远?”

  “跟我走。”高仓说。

  飘不再说话,幸福地看着高仓。一粒阳光直落在她的发上。

  第四天.

  他们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坪上,正午的太阳在他们头顶在树林上空疯狂地炽烤着,象要把一切焚化。

  飘把右臂轻轻地放到高仓的胸脯上。

  “高仓,我嗅到了太阳的味儿。”

  “不,是咸鱼。”高仓说。

  “不对,是熏鱼。”飘坐起来,固执地看着高仓。

  “好吧,是熏鱼。”高仓数了数飘的手指。

  飘感到很满意,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重又躺回到高仓的身边,然后又眨了一下眼睛。

  高仓说:“你的眼睛象鱼。”于是他把一片树叶轻轻地盖在飘的眼睛上……少女幸福地闭上眼睡去了,她梦见了一个关于鱼的传说。

  我的朋友

  鱼是沿着溪边跟你走的

  快活地跟着你走

  象我的眼睛

  那天太阳是乳白色的

  我说--鱼

  于是你不见了

  我的朋友

  水从我的脚下漫了上来

  鱼--都逃走了

  不知道逃到了哪……

  飘慢慢睁开了眼睛:“高仓,我们在哪?”

  高仓把那片覆盖在飘的眼睛上的树叶放到阳光下,他发觉那片树叶比原来更加绿了。

  “跟我走。”高仓说。他拉起飘的手。飘从地上站了起来。

  第五天。

  太阳渐渐地下山了,飘亲眼看见太阳落在那一片乱石丛里,她追过去,但她只捡到几个小小的木头轮子。她有点失望,她回过头来找高仓,却一眼看见了太阳就藏在她的身后,黑红色的,散发着野性的浓香,一下子漫延了她的全身。

  “高仓——”飘兴奋地唤着,她看见高仓正伫立在一片金光之中。

  “高仓,我们要去哪?”

  “找水。”高仓说。

  一下子飘觉得口渴起来,她很想喝水。她恍然明白他们是在找水。

  “你饿吗?”高仓问

  “不饿。”

  但高仓还是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面包,递到飘的面前。飘接过来,吃了。高仓又递来一只,飘又吃了。飘这样一共吃了九只,她仍没感觉到饱,但也决不饿。高仓看着她,感到心里很踏实。

  “跟我走。”高仓说。

  飘于是继续跟着高仓走,追着落日,融化在石林的晚霞里。

  第六天。

  “眼睛是星星,嘴唇是月亮。”高仓的手指在飘脸上轻轻划动着。飘正躺在他的怀里。

  “高仓,我听到了大山的心跳。”这句话飘说过,这次她又说了一遍。

  高仓望了一眼红红的篝火,火苗正上下跳跃着,很象心跳。

  “月亮升起来了。”飘从高仓的怀里坐起来。

  是的,月亮升起来了,从黑黢黢的大山后面升起来,红红的湿湿的,整个山野笼罩在神秘的气息中。飘坐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她望着那圆圆的红月亮,感到心里满满的。她自言自语地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高仓,我找到了。”

  “是的,我们找到了。”

  “——水!”他俩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他们互相把身子贴在一起,这样,他们倍感充实,他们浑身充满了力量。这天晚上,他们做了同一的梦,他们都梦到了鱼和爱情。

  第七天。

  第七天早上,他们醒来,他们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太阳和露水。

  “你相信吗?”这是高仓的第一句话。

  飘点了点头。

  “你相信吗?”高仓又问。

  ——传说中那个穿白裙的少女和那个英俊的少年一直生活在这片山林里,他们把人间最美好的感情收藏在这大山深处,你一旦进入这片山林,他们便把爱和幸福赐给你,但你却不能把它带走……

  “你相信吗?”高仓问。

  飘望着高仓,再次点了点头。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这第七天早上,他们手拉着手,沿着来路走出了这片山林。

  这封来自“飘”的匿名邮件,让高仓那情感的暗仓再次慢慢启开。这个已经失去踪迹的女子,曾经在一个如梦的黄昏,把她的指纹一点点印在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上,甚至一点点印在了他的灵魂上,让他时常能嗅到她的如兰麝一般的暗香。她细长的手指,闪着柔和的光泽,触抚着他隐隐的伤痛;她静卧在他波澜起伏的生活的底部,安静地梳理着他散乱的思绪。

  从一年多前那个要命的季节开始,高仓开始喜欢上窗子,并且是一种偏爱。他经常在窗前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这种站立构成了一种特定的姿势。他靠着这种姿势,进入暂时的梦回般的记忆中去,他甚至有时会看见飘穿过门前的草地朝他走来,她的头发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她白色的长裙如水一样在草地上弥漫开来,她那一张一翕的嘴唇,如同婴儿一般,充满生命的欲望和梦想——

  他盯着她,女孩也与他对视着,他们默默地看了很久,然后女孩闭上眼睛,把脸向他靠了过来……他开始吻她。他握住她,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唇,他感到她的唇十分潮湿,还有一股青草的气味,象大草原的早晨。他用舌头舔开她的牙齿,同时松开了她的小手,用胳膊把她整个地圈住。她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蠕动着,象一只经过漫长的冬眠苏醒过来的小动物,每一个细胞都在急迫而静静地呼吸。

  他隔着她的裙子,轻轻地摸索着,感应着她的肉体的颤动,他从她的背,找到了她的后腰,一点一点翻过她的山梁,来到她隆起的山包前。他用自己的唇在前面导路,小心谨慎地进入了那个神秘的地带,再围绕着山包,一圈圈地浏览着,直到终于站上顶峰。

  这时候,这个小东西在他怀里抖动了一下,同时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给了他非常明确的一个启示,于是他掀开她的衣服,毫不犹豫地占领了那两座山峰,并用嘴衔住了它,同时去寻找那茂密的森林,以及森林中更为隐秘的河谷。她狂野了,象一只受伤的鹿,在他怀里不停地吟唤……

  他们象两匹狂欢的野马,与身边的长椅、湖水、草地、树木和天空,构成了最为壮丽的景观。那天的黄昏,高仓发现天空有一抹腥红。

  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从梦中醒来,便会时常思念那个黄昏。他走在街上,看见那些他永远不可能认识的女孩,他把她们想象成飘,他甚至对白裙子产生了一种固执的偏爱。但是飘所留下的电话号码和地址都是假的,她偶尔发来一封邮件,都奇怪地没有IP地址——这个女子竟然把互联网都给修理了,她象浓雾一样蒙住了高仓的双眼,她捣碎了高仓的所有物理学、生物学、逻辑学的公式,用一根他够不着的搅棒,搅动着他那杯忽冷忽热的咖啡,让他永远也无法到达。

  高仓一个个窥视着这都市里的女人,每当他看见她们裸露的双脚,以及那种吊带的如薄翼般的裙子中抖动的神秘,就会升腾起一种疯狂的欲望。他固执地认为她们的身上携着飘的信息,故意在他的面前走来走去,他报复地想象着把她们全部剥光,然后把自己带到他要去的那个地方。可这些女人谁也没有搭理他的目光,她们悠忽地来了又飘走,让他的心里一次次被抽得空空荡荡。

  他找不到飘,他把她弄丢了。在他的生命里,他还从来没有弄丢过什么。他有很多的女人,她们都如同花粉一般,自觉地粘附在他的皮肤上。她们直接、简练,并带着物质的声音,省却了一切的过程,让他感到心醉心痒,可又时常让他心乱心烦。

  他思念飘,如同思念他有点忧伤的少年。他从来没有如此地思念一个女人,他想象着跟她在一起聊天、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说着闲言碎语、一起亲吻、一起作爱、一起生儿育女。这么一些平常的事情,他想跟她一起来做,一起做一些平常的事情,她居然答应了,这该有多么奢侈,多么令他快乐而痛苦。他知道她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注视着他,她不理他一定有自己的因由,他为自己无法知道这一因由而恼怒。

  他捡起叶芝的一首小诗,把它当成一条通往未来情感的拐杖,他想着自己一点点老去的时候,飘一定会站在他的面前,象圣女一样牵起他的手来,对他轻轻地朗诵着这首小诗,她婴儿一般红润的小口,轻轻启动——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和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的痛苦和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峦它缓缓地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因为思念一个轶名的女子,一个冷血的男子,可以变成一个旷世的情圣。他肉体里那种昏昏欲睡的情愫,会在一夜之间苏醒,并且奔涌出来,一直涌到他的生命形成的最初。

  高仓思念飘的时候,时常想起小时候跟他父亲下放的日子。在那不可理喻的年代里,他的父亲被下放到东北的一个小村。他们孤独地住在村头一间守林人的破屋子里,没有人敢跟他们多说话,他们父子俩的语言也在沉默的世界里变得尤其简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离村子不远就是一条叫不上名的小河,河边拦一道长长的堤坝。春天到来的时候,坝上的草便会由黄变绿,有的还会长出一朵朵素色的小花。高仓时常坐在那条长长的堤坝上,呆呆地望着河的对岸,那时他唯一的愿望就是长大了,能够当上一名象村里那个复原军人一样威风八面的人。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进入启萌的时期,他躺在草地上时,草叶时常不经意地会戳到他的下身,那种感觉既让他有点痛、有点惊喜,又感到十分地茫然,在这种茫然之中,仿佛还藏着某种期待。多年以后他回忆起当时的那种感觉,他在飘的身上找到了那种期待的情怀。

  他思念这个无名的女子,可是他却把她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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