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雪灵儿

　　(一)

　　又是一个情人节了。大概老天也在为众多有情人祝福吧。在阴暗了近两个月后，我沐浴到了新世纪第一缕灿烂的阳光。

　　清晨，踏着初露的晨曦，走出家门，沿着河边缓缓地往单位走去。嫣红的太阳揉了揉稀松的睡眼，透过朦胧的薄雾，在微笑着迎送众多匆匆的过客。河边几株细细的垂柳在和煦的春风中轻轻地摇曳出动人的身姿。随身听里传出“花样年华”悠扬的旋律。一切都和往日一样，似乎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有路旁偶尔能见一两位手持红玫瑰的青年男女，于不经意中提醒着路人——今天是情人节了。看着众多情侣脸上洋溢出的幸福，心在不知不觉中也被感染着。于是，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对于我来说，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是没有爱情，生命在被太阳淡淡的余辉拂过时，还是会感到些许荒芜。所以，虽然习惯了一个人过情人节，走在喧嚣的都市中的时候，总不免还是会渴求着属于我的一枝玫瑰。只是几年的磨练让自己会了用干练来掩饰无助，在人前所有的心绪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走进办公室，刚好赶上雾散云开后的第一缕阳光。我的座位在窗前，坐下后正好让自己被融融的温暖完全包裹起来，很舒服。心情一好，连平日里堆积如山的公文，都变得亲切了许多。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一屋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们在一起，自然把话题转到了鲜花与巧克力，还有情人上。今天的办公室，也比往日多了几束娇艳的玫瑰。整间屋里，满是欢欣愉悦。

　　大家正说笑着。对面桌的萌儿抱着一大叠文件走进来，文件上面还重叠着一把包装精美的玫瑰。看见我在，她冲着我一笑，露出两个很好看的小梨涡。

　　“喂，有个很好的消息告诉你哦！”

　　“是不是有人送她玫瑰花了！！！！！！”一大群小姐妹们的注意力立刻从萌儿的花转到了我身上。

　　“有花才是怪事！”我笑笑。虽然不是很在意，不过听到好消息总不免有些好奇。于是抬起头看着一脸神采飞扬，正陶醉在甜蜜中的萌儿。

　　“还记得那盆风信子吗？”

　　我心里一动，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慢慢站了起来。

　　“它又活过来了！”

　　“哗啦~~"

　　“我的花~~"

　　顾不上散落一地的报告和花瓣，我一把拽住萌儿的手，

　　“你在哪里看见的？”语气已有些微急促。

　　“楼上原来的办公室，就在你放的地方。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奇怪……”

　　顾不得听完她的话，我已开心地笑了。急急往楼上奔去，丢下一屋目瞪口呆的姑娘们。

　　它真的活过来，在以前我坐的位置的窗台上。七片翠绿的约么三寸长的小叶片，簇拥着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到4公分的花苞，如襁褓中的小婴儿一般可爱。半年多的干涸，没能夺去它的生命。那干裂的土壤反倒更映衬出它的青翠欲滴。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放在桌上。小姐妹们围上来嘻嘻哈哈地打趣着：

　　“哈哈，居然还有让你失态的东西！老实交代，谁送的！”

　　“你们这群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我笑笑，没有继续理会他们的问题。手边所有的工作现在都停了下来，无法再集中精力去做。望着花，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朦胧，，迷散。平静的湖水让这颗意外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也许，接踵而至的，还会有一场惊涛骇浪吧，谁知道呢。

　　(二)

　　我们是在99年11月认识的。从相识到相知，一切的发展都是莫名其妙而又顺理成章的。彼此之间在短时间内就形成的那种理解与默契，大概只能用一个缘字来诠释。我不敢相信，因为这一切都来得太不可思忆。我不相信所谓“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种鬼话，于感情，我要的是持续与平静。于是，我逃避他的暗示，更逃避他的追问。终于，他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一气之下消失了。当夜晚来临，在我们固定相约的时间地点，他没有出现。我这才猛然发现，尽管一直在提醒自己，曾经受伤的心对于一切的一切，都要设防。毕竟，我输不起。却还是在不断的挣扎与抗拒中，让自己完全的沦陷了。

　　我发疯似的找他，去了所有他可能去和不可能去的地方。终于，情人节那天，我找到他了。他和朋友们在一家叫“黯然居”的小酒吧里喝酒。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神情倦怠，已是醉意朦胧，只有一双眼睛时不时与酒杯里的液体一起，闪烁出一星火花。周围的喧嚣掩饰不住他的落寞，口若悬河的滔滔不绝也改变不了他的孤傲。见我在一旁坐下，他没有理我，只冷冷地看我一眼，目光是陌生的，像冰，然后端起酒杯，黯然地说：

　　情人节里情人笑，

　　黯然居内黯然声。

　　前朝留春春无意，

　　今日送愁愁满鬓。

　　独守寒窗冬夜冷，

　　空坐陋室叹孤灯。

　　桃花无意随流水，

　　从此温酒度晨昏！

　　朋友们和周围不认识的人都用不解和疑惑的眼光看着他，这年头，说这些的人可是凤毛麟角的。他的脸色铁青，而我的脸色惨白。我知道，我伤了他，也伤了我自己。面对他的目光，我无言以对。。

　　心底的不舍与思念让我每天去到那家小酒吧，他也一定准时在那里出现。我们同坐在一张桌边，昏黄的烛光下是无言的沉寂。虽然大家都在逃避，但曾经拥有的那份默契却反而在刻意的含蓄与淡漠中进一步加深。他的酒越喝越多，脸色越来越不好。我的心也越来越疼。感情在饱受压抑了以后，终于如破土的竹笋一样，露出了端倪。我告诉了他我的故事。那份脆弱而又深埋在心底的感情，终于向他敞开了。那一晚，在酒吧，我们同时感觉到幸福的降临，不醉，无归。那段日子是快乐单纯的。每天除了工作学习，其余的时间我的世界里只有他。而他的世界里，处处飘洒着温暖而洁白的雪。

　　一天，他告诉我，他终于可以休假了，想回家看看母亲，要离开大概两个月。我很舍不得，但更理解他对家人的思念。于是在他临走的前一天，去买了这盆风信子，捧着它去了我们想约的地方。他很诧异，我告诉他，等花开的时候，他就回来了。他柔柔地笑了笑，说我是傻姑娘。我也笑了笑。傻吗？也许是吧。不是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吗？

　　(三)

　　他走了，我终于懂得什么叫寂寞。每一个熟悉的人，每一句熟悉的话，都会让我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拒绝了一切活动，无聊地打发着日子。只有在精心照料那盆风信子的时候，才会感到一种甜蜜在心头，久久不散去。尤其是看到那盆风信子结出一个个可爱的小花苞的时，我知道，没日没夜的思念快结束了，他就快回来了。

　　在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一直有个好朋友陪着我。她也是他的好朋友。我们常在他以前经常去的那间咖啡shop里，面对面地聊着天。话题大多还是围绕着他。她总是问我关于他的情况。我并没有介意，即使很早以前我就感觉她也喜欢他。我告诉了她关于我们的一切，她听得很认真。而每次问过我后，都会沉默好一阵子，不知在想什么。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有些惊异。随着我们聊天次数的增多和话题的深入，她沉默的时间也就越长，我的好奇心和不好的预感就越强。

　　四月，暮春的风，刮不动玉兰的大叶子。黑夜重得很，框在窗户间，风吹不动。我们依旧坐在常去的咖啡shop里，欣赏着窗外变幻莫测的风景。我要了免糖黑咖啡，她要了“美丽与哀愁”。

　　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是他？”我心里一动，一下站起身。

　　可惜不是。那人进屋后，我沮丧地坐下，冲她苦笑了一下。

　　“想他？”

　　“嗯……”

　　我低头玩弄着手里的小勺，轻轻地搅着杯中纯黑透明的液体。

　　“放弃吧，他有爱人了！”

　　“他结婚了？”我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任何变化。

　　“不，是他有爱的人，在他心里。”

　　“哦，我知道。”

　　“不是你！醒醒吧！”

　　“好，那么告诉我，是谁。”

　　“一个你认识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又怎么确定他爱的是她？”

　　她拿出一个walkman，

　　“听听吧。”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的笑容慢慢在脸上凝结。把杯子端到唇边。温润醇厚的液体缓缓浸过我的味蕾。而我，却尝不出任何滋味。我摇晃着站起来，对她惨然一笑，什么也没说，取出那盘磁带，转身跑出了大门，头也不回地融入在那重重的黑中。

　　一夜无眠，也无泪。但比以前更想他了。早晨恍惚起来，发现窗台上的风信子开花了，只是有点憔悴，紫色的，小小的，孤零零的几朵，很美，也很脆弱。

　　再见她时吃惊的是她，我没有她想象中的憔悴和伤心。我仍然会笑。因为他喜欢我笑。我继续微笑着打发我的日子，不管这微笑是发自内心的还是一个固定的模板。

　　(四)

　　六月伏天，河水变得浑浊不堪，柳树耷拉着脑袋打着磕睡，知了在无聊地唱歌，“知了，知了……”。走在被烈日晒得发软的人行道上，刺眼的强光让人根本无法完全睁开双眼，看什么都是明晃晃的一片，什么东西都好象在丝丝地冒着白烟。身上的体恤湿了又立刻被烘干掉，反复几次后，背上便呈现出微微的黄色。我一个人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早已被持续的高温烘烤得麻木不仁了，这时候却异常地烦躁。听着树上的知了叫，我嘴角边浮现一丝苦笑。

　　“你知道，知道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会知道呢？”

　　到了家门口，我把袋子抱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来拿钥匙。一只熟悉的大手接过了手里的口袋。我没抬眼，边拿钥匙边问：

　　“回来了？”

　　“回来了。”

　　“……”

　　“……”

　　进到屋里，我们谁都没有话说。彼此连眼光都没有交汇过。也许，是不敢。我把那盘磁带放进了录音机，喇叭里传出曾经反复记忆的字字句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磁带放完了，我依旧无语，坐在地板上望着他。他点了根烟，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抚摸着窗台上那盆风信子。花已经开始枯萎了，翠绿的叶子也开始发白卷曲。天色已晚，街灯在明明灭灭，乌黑的云弥漫着，快下雨了。这个季节，不会再有雪飘下来，星星点点，晶莹无暇。

　　“说吧，想知道什么。”

　　“她是谁？”

　　“我以前的女朋友。”

　　“是她吗？”

　　“是。”

　　“为什么找上我！”

　　“她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现在心里是谁？”

　　“……”

　　“OK，你可以走了。”

　　他什么也不说了，向门口走去。拉开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一刹那间，我看见的是被冷漠掩饰住的痛苦、失望和无奈。不知是我眼花还是心有不甘，我总觉得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人，始终是种奇怪的动物。

　　(五)

　　我不再去黯然居，换去了咖啡shop，虽然我知道，他每天都在那里等我。通常，我会坐到倦透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冰凉的家。眼泪，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流，却总是和着莲蓬头喷出的水一起，肆虐地湿透我的脸颊。冷静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残忍。但骄傲如我是不会再去问他的，即使夜静人稀的时候，总会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对着漆黑的夜幻画他的模样。

　　我和她仍旧坐在那张桌子，仍旧是免糖的黑咖啡和“美丽与哀愁”仍旧是长时间的相对无言。

　　“恨他吗？”

　　“是的。”

　　“爱他吗？”

　　“是的。”

　　“找他去！”

　　“我只是你的影子。不过只比影子多了些情感而已。”

　　“想知道我们的故事吗？”

　　“说说看。”

　　“我们认识比你们早半年，因为欣赏他的才华，所以大家做了朋友。后来了解深入了，发现彼此的遭遇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就越走越近。我知道我结婚了，不应该再有非份之想的，但始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找他。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陷了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实在心里不安，才告诉了他，我结婚了。他大笑三声，好！好！好！然后扬长而去。他失踪了好一阵子。在那段时间里，认识了你。但后来我还是又找到了他。虽然我和先生感情并不好，但绝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大家只能做朋友。我知道，他也知道。要不，他不会对你说那些话。他后来还会对我那么说只是不想我太难过，也是给他自己一个情感上缓和的空间。他不是对你没感情。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想让自己好好地爱一次，没想到受伤的还会有你。给他时间，好吗？对不起……”

　　“算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淡淡一笑。

　　“可是，你还在乎他，你还爱他，是不是？”她继续追问。

　　“是。”我说的是真心的话。

　　“不要放弃，好不好？算我求你。”

　　“让我想想吧。不管和他怎么样，我们始终是好朋友。别太内疚了。”

　　拍拍她的手，我笑笑，挑开刚准备缝合的伤口，再次坦露出鲜红的灵魂。

　　“我帮你！”她也笑笑。

　　“好！”

　　两颗敏感的心有着惊人的相似，第一次贴得如此之近。

　　我又去了酒吧，这次，是我和她一起去。他已是醉意朦胧地趴在桌子上。见了我，在酒吧的桌子上，他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下面的这首词。

　　忆秦娥·伤别

　　霜寒月，

　　山空石瘦泉声咽。

　　泉声咽，

　　萋草幽径，

　　那堪伤别。

　　孤蓬归后人稍歇，

　　楼空雁去音书绝。

　　音书绝，

　　朝朝暮暮，

　　泪眼如血。

　　我接过他递来的纸条，安静地看着，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满了我苍白的脸颊。

　　一天， 他喝得太多。我实在忍受不了，抢过了酒瓶子。

　　“还要喝是不是？好！我陪你！”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通红，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在我把酒倒进嘴里的那一瞬间一把把酒瓶打落在地上。

　　“不准喝！你不能喝酒！”

　　“你喝多少，我喝多少！”我毫不妥协。

　　“你！……哎……”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点着了一支烟，颓丧的脸在缕缕淡淡的烟雾中愈发显得憔悴和无奈。

　　“好吧，既然大家都在这儿，我也把话说明了吧。以前的故事，想来你都很清楚了。”

　　他缓缓地冲天花板喷出一口烟，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只想说，我没有欺骗过任何人。全心付出后知道永远没有结果时，我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谁知道又认识了你。我在不知不觉中也被你吸引着，尝试忘记过去。我们有一阵非常快乐，是不是？”

　　我点点头。

　　“可是当我们陷得够深时，我悲哀地发现，你的影子越清晰，她的也越清晰。我仍然无法把那段过去从记忆里抹掉。面对你，脑子里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她。这对你不公平。我想好好想想，所以选择了休假，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看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本来，我已经有决定了。谁知道一回来，才发现事情已经演变到了这种地步。以后的路，听天命吧。”

　　“那么，告诉我，你的决定是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的心揪在一起，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匕，在上面重重地烙下印痕。手指的关节处泛出青白，紧紧地扣在掌心里，掌心处慢慢流出几丝腥红的粘液。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端起他的酒杯，举到半空中，冲他和她笑笑，凝望着酒杯：

　　“That's ok！好，非常好。最少，我们有了一个答案，对不对？总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来，干一杯！”我仰头一饮而尽，居然没有像往日那样被呛住，也没有感觉到酒的辛辣，

　　我笑着，一旁的她却已是泪流满面。

　　“你疯了！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他一挥手，阻止了她。

　　“我知道，我也不会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他转向我，直直地看着我。喷出的酒气压迫着被痛苦和矛盾扭曲变形的脸，看起来好陌生，又再熟悉不过。我甚至在那一刻猛然发现，他头一回活得那么真实。

　　“我……”

　　桌子被难堪的沉默和凝重笼罩着。良久，他的脸色平静下来，变得莫测高深，

　　“我要结婚了。我已经答应了母亲为我订的婚事，我还答应，把她接来。”

　　“啪……”一声清脆聚集了酒吧里所有的目光。他楞了。

　　“不可以！！！”我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喊到。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权利去要求幸福了。哈！哈！哈……”

　　他一阵放声狂笑，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去。他的身影消逝在门外。凄苦的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萦绕着，经久不息。那晚，我又独自望亮了窗外，彻夜无眠。

　　第二天，窗台上的花全部凋谢了。那个夏天，格外浮躁而闷热，就像我们的心情一般。

　　(六)

　　一个星期过后，他的一个同事来找我，递给我一封信。

　　“他在工作上出了事，被停职了。今天早晨的飞机，回老家。这是走之前让我交给你的。”

　　“什么时候出的事？”

　　“他刚休假回来就出事了。停职是昨天决定的。”

　　送走客人，我坐到沙发上打开信封，里面是一篇散文“

　　错 误

　　(一)

　　一切都是错。错误的开始，错误的过程，错误的结局。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生的错误的故事。一切都来的毫无理由而又顺其自然，让人措手不及。

　　在那首本来可以合唱到最后的曲子中，我走调了。你没有说。而在终于意识到错误的时候，已经毫无挽留的余地。就象风悄悄地吹过，象流云轻轻地飘向山的那一方。带着丝丝的惆怅和伤感，梦一般凄美。

　　才发现那个字竟然有如此重的份量，才发现那个人原来让自己如此魂牵梦萦地牵挂。在沉甸甸的思念中，体会到寂寞的撕心裂肺，体会到什么叫美丽的错误。

　　于是习惯了在每一个黄昏，静静地坐在山坡那青青的草地上，看着如血的夕阳慢慢沉入山坳。金黄色的余晖让人沉迷其中，执迷，而不悟。身边的野花开得忧伤而灿烂。当缕缕的清香浸透目光的时候，莫名的感伤就会斜阳般美丽。

　　(二)

　　曾经试图去选择，试图去挽留。选择属于人生最大的欢乐，挽留消失在风里的背影。而用尽所有的力量后，我竟然迷失在岁月的十字路口。

　　感情从此开始日日的漂泊，开始夜夜的流浪。新的开始却不意味着过去的结束。在越来越长的时光中，总觉得增添了什么，又失却了什么。是什么？我已经说不清了。

　　其实仍然很近，近得可以不见面地聊天；也很远，远得没了曾经绵绵相视的默契，没了每次彼此握手后那难以忘怀的会心一笑。心和心总在回避着什么，在试图遗忘着什么，是这么的熟悉和陌生。

　　那么，真的倦了吗？真的要微微一笑，免得不堪回首烟雨中？真的要让生生不息的枝头结满悲怆的果实？真的这般无奈吗？

　　而今的每次相逢，令我终于读懂了那已经读了千遍的诗句。“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三)

　　世界依旧忙碌不堪、嘈杂无比。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是夜深人静和月华如水。依旧是悠悠的思念和莫名的惆怅。在渐渐潮湿的目光里，才忆起，儿时的眼泪，不是伤情。

　　因为错误，遗失的一切再无法寻得了。信笺上涂满了那个抹不去的名字，拨动那个熟悉的号码后又立即挂掉。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而似乎又无话可说。

　　也许沉默最好，沉默应该能结束所有的错误，让思念在时光滴滴哒哒的尾音中寂寞地走成过去。希望多年以后蓦然回首，会发现曾经的拥有，原来如此动人，如此美丽。

　　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就象曾经的开始，曾经的过程和现在的结局。尽管我深深知道，这可能又是错误。

　　思念和寂寞已让我已学会了无语。如果现在还能说点什么，就是那句台词了：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面前，我没有珍惜。假如时光能倒流，一切能重头开始，那么我会对她说，我爱你。如果一定要加上期限，就是一万年……

　　我无语，泪水早在不知不觉中模糊了纸上的字迹。我拿着信去找她，她苦笑着对我说：

　　“他是爱你的，走了，没有任何东西留给我。”

　　回到家，我拿起电话，开始往他家里拨。铃声反复响着，却没有人接。我的激动慢慢被在心中逐渐扩散的恐惧与担忧所代替。终于，午夜，我拨通了电话。黑夜里，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干涩。

　　“是我。”

　　“我现在喝得大醉呢。真没想到，来电话的却是你。”

　　“希望是她？我帮你叫。”

　　“不必了。我结婚了，就在今天下午。”

　　“那我应该恭喜你？”

　　“我要调到一个很偏远的地方去了。辛辛苦苦工作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是一场空啊！事业也好，感情也好……也罢，也罢，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走吧。我现在还能奢求什么呢？”

　　“也犯不着拿自己的一生作陪葬吧？”

　　“现在的我，还有什么资本去要求别人？至少这样，能让母亲高兴。长年不在家，这样，也算是尽孝了。对不对？”

　　“失去了，找回来，你行的。”

　　“别说了，我让你听一首歌。”

　　听筒那头，飘来齐秦熟悉的歌声。

　　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颗星星，对我。

　　我们中间，隔着几百万的光年，

　　今生今世，已经无法越过。

　　你是天上最美的那颗星星，对我。

　　我们中间，隔着无数时代的传说，

　　今生今世，仍然没有结果。

　　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颗星星，对我。

　　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颗星星，

　　今生今世，已经无法越过。

　　你是天上最美的那颗星星，

　　今生今世，仍然没有结果。

　　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颗星星，

　　对我，对我，呜……

　　电话在歌声中被挂断了，我蜷坐在窗台上，望着闪烁的星空，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七)

　　桌上，是零零乱乱的信笺，纸上，是那个让人魂萦梦牵的名字。不知不觉中，秋天到了。这个秋天似乎比往年来的都早，不经意之间金黄的树叶已凋落一地，秋风轻扬过后，处处都透露出一种萧瑟的气氛。窗台上那盆风信子，叶片有些发焦。

　　两个多月以来，他音信全无。我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他结婚了，他结婚了，而后必然还会不自觉地冒出一句，他怎么可以！寂寞开始侵蚀着黑夜。无法将它潇洒的挥之于外，也无法将它深深的掩埋于内。如风，刮过了没有任何轨迹可寻，却如同厚重的棉被一样，将自己缠绕得严严实实。无法呼吸。我依然忘不了他，也更理解了他对她的那份感情。

　　她和我又坐在了同一张桌子旁，还是同样的免糖黑咖啡和“美丽与哀愁”。

　　“他还好吗？”

　　“他要离婚，想把她和母亲送回老家。他不愿意因为一时的冲动，和一个从来不熟悉的女子生活一辈子，即使寂寞一生。”

　　“他人呢？”

　　“在那边，估计这一生可能回不来了。”

　　“你们呢？”

　　“我们认了兄妹，都解脱出来了。这样最好，不是吗？”

　　“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你们不应该这样！太冤枉！”

　　“好，我找他。”

　　午后的阳光格外灿烂。两个精致的咖啡杯划出两道优雅弧线，在空中默契的交会在一起。

　　(八)

　　我托人带给了他一首词：

　　浪淘沙—寄人

　　悲喜两心知，

　　咫尺天涯，

　　恨秋风错挽情丝。

　　孤雁声声啼怨影，

　　泪眼红湿。

　　帘外雨来迟，

　　酒醉心痴，

　　叹琴笺难寄相思。

　　望断巴山何日返，

　　残柳青时？

　　而后午夜里给他去了电话，电话那端很诧异，也很高兴。电话里，我们重新找回了彼此间曾经的那份默契。我们很小心地避开那些敏感话题，谈得很融洽。也许，我们的关系如三月的冻土，会有生机。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圣诞节快到了，元旦节也快到了。很希望他能回来和我一起过今年的平安夜。他电话里告诉我，打算把我们的事告诉他母亲，征求他母亲的意见。电话这头，我的脸上是一片阳光。萌儿看着放下听筒仍暇思无限的我，笑了。

　　“小妮子春心动矣！呵呵！”

　　我冲她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变作两根，晃晃。

　　“呵呵，今年平安夜，人安，心安了。”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我买回一个小小的圣诞铃铛，系在风信子的花茎上。看起来，快焦黄的花儿便有了一些生气。晚上，想到他对我说过的话，有一些惶恐，于是抱过电话机给他打电话。耳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找谁？”

　　我一楞，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绝对不是他母亲。我以为拨错号码，看看显示器，没有。于是小心翼翼报出他的名字，几秒种后，他的声音出现在那头。

　　“是我。”

　　“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好，再见。”

　　电话挂断，我呆坐在床上。桌上的时钟正指着午夜一点

　　十分钟过后，我再次拨通电话。

　　“是我。”

　　“我知道。”

　　“能解释一下刚才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吗？”

　　“改天吧。”

　　“嘟…嘟…”

　　电话里传出盲音。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平安夜里，那盆风信子不堪重负，死了。我把它拿到了办公室。放在办公室的窗台上，随时都能看到。

　　第二天，他打来了电话，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吵了架。伤心欲绝的我已无法听信任何的解释。而被感情折磨得疲惫辛酸的他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只托人带给我最后一首道歉诗：

　　我闪过的一瞬

　　我闪过的一瞬，你总不该忘记

　　那阴郁的脸，和放在窗外，空着的双手

　　它们象老的树叶，无奈地悬在树上

　　等风来掀动，或一去无踪地飘走

　　昨天，你怀着慈善之心馈赠的花朵

　　一夜之间就枯萎了

　　因为我漂泊的角落，从不曾有过阳光

　　水，又在地下运行……

　　我也很羞愧，和你谈起果实

　　即使是你放在我手中的两颗，

　　落处也是个莫名

　　虽曾珍爱过它的红晕，

　　以及她无法触及的芬芳

　　虽曾一刻不舍地带它入梦

　　且以泪水润着它的光华

　　现在怕它们已经消逝成了一个黑黑硬核

　　仿佛我的骨骼

　　随便一阵雨旧能敲散成泥沙

　　那么，只有怀念了

　　在我一闪即逝时

　　留给了你做小小的报答

　　究竟是谁的错，现在已到了无法说清的地步。也许，是天意了，上天安排了一切，又在捉弄着一切。

　　(九)

　　我离开了这座伤心的城市，在别人合家团圆的日子里，独自品尝着寂寞的滋味。善良的朋友们带着我参加聚会，出去旅行，而寂寞，仍旧会在夜静人稀的时候悄悄爬上我的眉头。朋友们告诉我，她在找我。我摇摇头，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听。然而，萌儿在听了她的话后，还是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

　　“他母亲带着那个女人去找他，不希望他们离婚。他一直在躲。在得到你的肯定后，他决定把一切告诉他的母亲，他母亲已经同意，带着那个女人回了家。但手续还很麻烦，那个女人给了他很大压力。那天，是他们摊牌的时候……”

　　“他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

　　“你还不了解他吗？”

　　“……”

　　“一切都结束了，有缘无份吧。”

　　“……”

　　流浪了一段时间后，我又回去了。他没联系我，我也没再联系他。只是经常从她那里了解他的情况。他也一样。经过了诸多风风雨雨，也许彼此都成熟了些吧。我生日那天，他托人送来一句祝福和一盘磁带。里面是他弹的一首吉它曲，如我上一个生日。这是他最后的承诺吧。我知道，以后没有了。面对的这份感情，我们赢不起，更输不起。听着曲子里流露的心情，我释然了。生活，是一杯白开水，朴实无华，没有必要人为地在杯中加上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第二天，正是情人节。

　　(十)

　　风信子活了，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我辞了职，带着花儿去了他那个偏远的小城市。我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去找他。因为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们已把这段纠缠不清的情感，永远地划上了一个句号，尽管这句号划得如此艰难，但终于还是划了。他需要一段平平淡淡的日子，需要放松和平静。我也需要。但，要彻底解脱背负的情债，我必须要见他，这是对自己，也是对这两年感情的交代。

　　那个城市很小，而他，又是那样的才华横溢。我很容易打听到了他常去的小酒馆。傍晚，小城的天空清蓝清蓝的，很高。空中飘浮的几丝云彩被夕阳的余辉染成了嫣红色。四周的景物也被镀上一道金边。我坐在街对面的另一家小酒馆里，一面等着他，一面梳理着这两年来纷乱的思绪和记忆。风信子在桌上幽幽地散发着它的芳香。

　　街道的一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月白的衬衣，湛蓝的牛仔裤，只是面容上多了些看透世事的平和与淡漠。他熟稔地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在靠窗的一面坐下来。从街这边望去，木制的旧窗框和着金色的夕阳，框出一幅动人的风景。他翻阅着一张报纸，独自浅酌着杯中的啤酒，嘴角不时露出淡淡的微笑。我心中一动，问老板要来当日的报纸，也一页一页地找起来。果然，我看到了这样一首词：

　　忆秦娥

　　何时了，

　　有缘不若无缘好。

　　无缘好，

　　怎生禁得，

　　多情自小。

　　重逢那觅回头草，

　　相思未创招魂稿。

　　招魂稿，

　　月虽无恨，

　　天何不老！

　　终于尘埃落定了。最后的心结被轻轻地解开。我们都需要真实，宽容和理解。那么，就让这风信子和风信子的故事成为我们彼此最珍贵的回忆吧。我请老板在我走后把这盆风信子端过去送给他。他还没看见过花开的样子。那个城市，也许如他所说，不适合风信子生长，过不了多久花就会死去。但我相信，在我们心中，会永远记得这花曾经灿烂地开过。

　　我背上包，往与来时相反的那条路走去。明天，立夏了。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

　　春天的童话

　　shirlay

　　(一)

　　又是一个情人节了。大概老天也在为众多有情人祝福吧。在阴暗了近两个月后，我沐浴到了新世纪第一缕灿烂的阳光。

　　清晨，踏着初露的晨曦，走出家门，沿着河边缓缓地往单位走去。嫣红的太阳揉了揉稀松的睡眼，透过朦胧的薄雾，在微笑着迎送众多匆匆的过客。河边几株细细的垂柳在和煦的春风中轻轻地摇曳出动人的身姿。随身听里传出“花样年华”悠扬的旋律。一切都和往日一样，似乎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有路旁偶尔能见一两位手持红玫瑰的青年男女，于不经意中提醒着路人——今天是情人节了。看着众多情侣脸上洋溢出的幸福，心在不知不觉中也被感染着。于是，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对于我来说，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是没有爱情，生命在被太阳淡淡的余辉拂过时，还是会感到些许荒芜。所以，虽然习惯了一个人过情人节，走在喧嚣的都市中的时候，总不免还是会渴求着属于我的一枝玫瑰。只是几年的磨练让自己会了用干练来掩饰无助，在人前所有的心绪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走进办公室，刚好赶上雾散云开后的第一缕阳光。我的座位在窗前，坐下后正好让自己被融融的温暖完全包裹起来，很舒服。心情一好，连平日里堆积如山的公文，都变得亲切了许多。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一屋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们在一起，自然把话题转到了鲜花与巧克力，还有情人上。今天的办公室，也比往日多了几束娇艳的玫瑰。整间屋里，满是欢欣愉悦。

　　大家正说笑着。对面桌的萌儿抱着一大叠文件走进来，文件上面还重叠着一把包装精美的玫瑰。看见我在，她冲着我一笑，露出两个很好看的小梨涡。

　　“喂，有个很好的消息告诉你哦！”

　　“是不是有人送她玫瑰花了！！！！！！”一大群小姐妹们的注意力立刻从萌儿的花转到了我身上。

　　“有花才是怪事！”我笑笑。虽然不是很在意，不过听到好消息总不免有些好奇。于是抬起头看着一脸神采飞扬，正陶醉在甜蜜中的萌儿。

　　“还记得那盆风信子吗？”

　　我心里一动，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慢慢站了起来。

　　“它又活过来了！”

　　“哗啦~~"

　　“我的花~~"

　　顾不上散落一地的报告和花瓣，我一把拽住萌儿的手，

　　“你在哪里看见的？”语气已有些微急促。

　　“楼上原来的办公室，就在你放的地方。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奇怪……”

　　顾不得听完她的话，我已开心地笑了。急急往楼上奔去，丢下一屋目瞪口呆的姑娘们。

　　它真的活过来，在以前我坐的位置的窗台上。七片翠绿的约么三寸长的小叶片，簇拥着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到4公分的花苞，如襁褓中的小婴儿一般可爱。半年多的干涸，没能夺去它的生命。那干裂的土壤反倒更映衬出它的青翠欲滴。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放在桌上。小姐妹们围上来嘻嘻哈哈地打趣着：

　　“哈哈，居然还有让你失态的东西！老实交代，谁送的！”

　　“你们这群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我笑笑，没有继续理会他们的问题。手边所有的工作现在都停了下来，无法再集中精力去做。望着花，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朦胧，，迷散。平静的湖水让这颗意外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也许，接踵而至的，还会有一场惊涛骇浪吧，谁知道呢。

　　(二)

　　我们是在99年11月认识的。从相识到相知，一切的发展都是莫名其妙而又顺理成章的。彼此之间在短时间内就形成的那种理解与默契，大概只能用一个缘字来诠释。我不敢相信，因为这一切都来得太不可思忆。我不相信所谓“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种鬼话，于感情，我要的是持续与平静。于是，我逃避他的暗示，更逃避他的追问。终于，他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一气之下消失了。当夜晚来临，在我们固定相约的时间地点，他没有出现。我这才猛然发现，尽管一直在提醒自己，曾经受伤的心对于一切的一切，都要设防。毕竟，我输不起。却还是在不断的挣扎与抗拒中，让自己完全的沦陷了。

　　我发疯似的找他，去了所有他可能去和不可能去的地方。终于，情人节那天，我找到他了。他和朋友们在一家叫“黯然居”的小酒吧里喝酒。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神情倦怠，已是醉意朦胧，只有一双眼睛时不时与酒杯里的液体一起，闪烁出一星火花。周围的喧嚣掩饰不住他的落寞，口若悬河的滔滔不绝也改变不了他的孤傲。见我在一旁坐下，他没有理我，只冷冷地看我一眼，目光是陌生的，像冰，然后端起酒杯，黯然地说：

　　情人节里情人笑，

　　黯然居内黯然声。

　　前朝留春春无意，

　　今日送愁愁满鬓。

　　独守寒窗冬夜冷，

　　空坐陋室叹孤灯。

　　桃花无意随流水，

　　从此温酒度晨昏！

　　朋友们和周围不认识的人都用不解和疑惑的眼光看着他，这年头，说这些的人可是凤毛麟角的。他的脸色铁青，而我的脸色惨白。我知道，我伤了他，也伤了我自己。面对他的目光，我无言以对。。

　　心底的不舍与思念让我每天去到那家小酒吧，他也一定准时在那里出现。我们同坐在一张桌边，昏黄的烛光下是无言的沉寂。虽然大家都在逃避，但曾经拥有的那份默契却反而在刻意的含蓄与淡漠中进一步加深。他的酒越喝越多，脸色越来越不好。我的心也越来越疼。感情在饱受压抑了以后，终于如破土的竹笋一样，露出了端倪。我告诉了他我的故事。那份脆弱而又深埋在心底的感情，终于向他敞开了。那一晚，在酒吧，我们同时感觉到幸福的降临，不醉，无归。那段日子是快乐单纯的。每天除了工作学习，其余的时间我的世界里只有他。而他的世界里，处处飘洒着温暖而洁白的雪。

　　一天，他告诉我，他终于可以休假了，想回家看看母亲，要离开大概两个月。我很舍不得，但更理解他对家人的思念。于是在他临走的前一天，去买了这盆风信子，捧着它去了我们想约的地方。他很诧异，我告诉他，等花开的时候，他就回来了。他柔柔地笑了笑，说我是傻姑娘。我也笑了笑。傻吗？也许是吧。不是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吗？

　　(三)

　　他走了，我终于懂得什么叫寂寞。每一个熟悉的人，每一句熟悉的话，都会让我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拒绝了一切活动，无聊地打发着日子。只有在精心照料那盆风信子的时候，才会感到一种甜蜜在心头，久久不散去。尤其是看到那盆风信子结出一个个可爱的小花苞的时，我知道，没日没夜的思念快结束了，他就快回来了。

　　在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一直有个好朋友陪着我。她也是他的好朋友。我们常在他以前经常去的那间咖啡shop里，面对面地聊着天。话题大多还是围绕着他。她总是问我关于他的情况。我并没有介意，即使很早以前我就感觉她也喜欢他。我告诉了她关于我们的一切，她听得很认真。而每次问过我后，都会沉默好一阵子，不知在想什么。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有些惊异。随着我们聊天次数的增多和话题的深入，她沉默的时间也就越长，我的好奇心和不好的预感就越强。

　　四月，暮春的风，刮不动玉兰的大叶子。黑夜重得很，框在窗户间，风吹不动。我们依旧坐在常去的咖啡shop里，欣赏着窗外变幻莫测的风景。我要了免糖黑咖啡，她要了“美丽与哀愁”。

　　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是他？”我心里一动，一下站起身。

　　可惜不是。那人进屋后，我沮丧地坐下，冲她苦笑了一下。

　　“想他？”

　　“嗯……”

　　我低头玩弄着手里的小勺，轻轻地搅着杯中纯黑透明的液体。

　　“放弃吧，他有爱人了！”

　　“他结婚了？”我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任何变化。

　　“不，是他有爱的人，在他心里。”

　　“哦，我知道。”

　　“不是你！醒醒吧！”

　　“好，那么告诉我，是谁。”

　　“一个你认识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又怎么确定他爱的是她？”

　　她拿出一个walkman，

　　“听听吧。”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的笑容慢慢在脸上凝结。把杯子端到唇边。温润醇厚的液体缓缓浸过我的味蕾。而我，却尝不出任何滋味。我摇晃着站起来，对她惨然一笑，什么也没说，取出那盘磁带，转身跑出了大门，头也不回地融入在那重重的黑中。

　　一夜无眠，也无泪。但比以前更想他了。早晨恍惚起来，发现窗台上的风信子开花了，只是有点憔悴，紫色的，小小的，孤零零的几朵，很美，也很脆弱。

　　再见她时吃惊的是她，我没有她想象中的憔悴和伤心。我仍然会笑。因为他喜欢我笑。我继续微笑着打发我的日子，不管这微笑是发自内心的还是一个固定的模板。

　　(四)

　　六月伏天，河水变得浑浊不堪，柳树耷拉着脑袋打着磕睡，知了在无聊地唱歌，“知了，知了……”。走在被烈日晒得发软的人行道上，刺眼的强光让人根本无法完全睁开双眼，看什么都是明晃晃的一片，什么东西都好象在丝丝地冒着白烟。身上的体恤湿了又立刻被烘干掉，反复几次后，背上便呈现出微微的黄色。我一个人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早已被持续的高温烘烤得麻木不仁了，这时候却异常地烦躁。听着树上的知了叫，我嘴角边浮现一丝苦笑。

　　“你知道，知道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会知道呢？”

　　到了家门口，我把袋子抱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来拿钥匙。一只熟悉的大手接过了手里的口袋。我没抬眼，边拿钥匙边问：

　　“回来了？”

　　“回来了。”

　　“……”

　　“……”

　　进到屋里，我们谁都没有话说。彼此连眼光都没有交汇过。也许，是不敢。我把那盘磁带放进了录音机，喇叭里传出曾经反复记忆的字字句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磁带放完了，我依旧无语，坐在地板上望着他。他点了根烟，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抚摸着窗台上那盆风信子。花已经开始枯萎了，翠绿的叶子也开始发白卷曲。天色已晚，街灯在明明灭灭，乌黑的云弥漫着，快下雨了。这个季节，不会再有雪飘下来，星星点点，晶莹无暇。

　　“说吧，想知道什么。”

　　“她是谁？”

　　“我以前的女朋友。”

　　“是她吗？”

　　“是。”

　　“为什么找上我！”

　　“她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现在心里是谁？”

　　“……”

　　“OK，你可以走了。”

　　他什么也不说了，向门口走去。拉开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一刹那间，我看见的是被冷漠掩饰住的痛苦、失望和无奈。不知是我眼花还是心有不甘，我总觉得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人，始终是种奇怪的动物。

　　(五)

　　我不再去黯然居，换去了咖啡shop，虽然我知道，他每天都在那里等我。通常，我会坐到倦透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冰凉的家。眼泪，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流，却总是和着莲蓬头喷出的水一起，肆虐地湿透我的脸颊。冷静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残忍。但骄傲如我是不会再去问他的，即使夜静人稀的时候，总会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对着漆黑的夜幻画他的模样。

　　我和她仍旧坐在那张桌子，仍旧是免糖的黑咖啡和“美丽与哀愁”仍旧是长时间的相对无言。

　　“恨他吗？”

　　“是的。”

　　“爱他吗？”

　　“是的。”

　　“找他去！”

　　“我只是你的影子。不过只比影子多了些情感而已。”

　　“想知道我们的故事吗？”

　　“说说看。”

　　“我们认识比你们早半年，因为欣赏他的才华，所以大家做了朋友。后来了解深入了，发现彼此的遭遇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就越走越近。我知道我结婚了，不应该再有非份之想的，但始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找他。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陷了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实在心里不安，才告诉了他，我结婚了。他大笑三声，好！好！好！然后扬长而去。他失踪了好一阵子。在那段时间里，认识了你。但后来我还是又找到了他。虽然我和先生感情并不好，但绝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大家只能做朋友。我知道，他也知道。要不，他不会对你说那些话。他后来还会对我那么说只是不想我太难过，也是给他自己一个情感上缓和的空间。他不是对你没感情。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想让自己好好地爱一次，没想到受伤的还会有你。给他时间，好吗？对不起……”

　　“算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淡淡一笑。

　　“可是，你还在乎他，你还爱他，是不是？”她继续追问。

　　“是。”我说的是真心的话。

　　“不要放弃，好不好？算我求你。”

　　“让我想想吧。不管和他怎么样，我们始终是好朋友。别太内疚了。”

　　拍拍她的手，我笑笑，挑开刚准备缝合的伤口，再次坦露出鲜红的灵魂。

　　“我帮你！”她也笑笑。

　　“好！”

　　两颗敏感的心有着惊人的相似，第一次贴得如此之近。

　　我又去了酒吧，这次，是我和她一起去。他已是醉意朦胧地趴在桌子上。见了我，在酒吧的桌子上，他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下面的这首词。

　　忆秦娥·伤别

　　霜寒月，

　　山空石瘦泉声咽。

　　泉声咽，

　　萋草幽径，

　　那堪伤别。

　　孤蓬归后人稍歇，

　　楼空雁去音书绝。

　　音书绝，

　　朝朝暮暮，

　　泪眼如血。

　　我接过他递来的纸条，安静地看着，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满了我苍白的脸颊。

　　一天， 他喝得太多。我实在忍受不了，抢过了酒瓶子。

　　“还要喝是不是？好！我陪你！”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通红，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在我把酒倒进嘴里的那一瞬间一把把酒瓶打落在地上。

　　“不准喝！你不能喝酒！”

　　“你喝多少，我喝多少！”我毫不妥协。

　　“你！……哎……”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点着了一支烟，颓丧的脸在缕缕淡淡的烟雾中愈发显得憔悴和无奈。

　　“好吧，既然大家都在这儿，我也把话说明了吧。以前的故事，想来你都很清楚了。”

　　他缓缓地冲天花板喷出一口烟，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只想说，我没有欺骗过任何人。全心付出后知道永远没有结果时，我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谁知道又认识了你。我在不知不觉中也被你吸引着，尝试忘记过去。我们有一阵非常快乐，是不是？”

　　我点点头。

　　“可是当我们陷得够深时，我悲哀地发现，你的影子越清晰，她的也越清晰。我仍然无法把那段过去从记忆里抹掉。面对你，脑子里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她。这对你不公平。我想好好想想，所以选择了休假，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看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本来，我已经有决定了。谁知道一回来，才发现事情已经演变到了这种地步。以后的路，听天命吧。”

　　“那么，告诉我，你的决定是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的心揪在一起，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匕，在上面重重地烙下印痕。手指的关节处泛出青白，紧紧地扣在掌心里，掌心处慢慢流出几丝腥红的粘液。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端起他的酒杯，举到半空中，冲他和她笑笑，凝望着酒杯：

　　“That's ok！好，非常好。最少，我们有了一个答案，对不对？总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来，干一杯！”我仰头一饮而尽，居然没有像往日那样被呛住，也没有感觉到酒的辛辣，

　　我笑着，一旁的她却已是泪流满面。

　　“你疯了！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他一挥手，阻止了她。

　　“我知道，我也不会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他转向我，直直地看着我。喷出的酒气压迫着被痛苦和矛盾扭曲变形的脸，看起来好陌生，又再熟悉不过。我甚至在那一刻猛然发现，他头一回活得那么真实。

　　“我……”

　　桌子被难堪的沉默和凝重笼罩着。良久，他的脸色平静下来，变得莫测高深，

　　“我要结婚了。我已经答应了母亲为我订的婚事，我还答应，把她接来。”

　　“啪……”一声清脆聚集了酒吧里所有的目光。他楞了。

　　“不可以！！！”我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喊到。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权利去要求幸福了。哈！哈！哈……”

　　他一阵放声狂笑，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去。他的身影消逝在门外。凄苦的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萦绕着，经久不息。那晚，我又独自望亮了窗外，彻夜无眠。

　　第二天，窗台上的花全部凋谢了。那个夏天，格外浮躁而闷热，就像我们的心情一般。

　　(六)

　　一个星期过后，他的一个同事来找我，递给我一封信。

　　“他在工作上出了事，被停职了。今天早晨的飞机，回老家。这是走之前让我交给你的。”

　　“什么时候出的事？”

　　“他刚休假回来就出事了。停职是昨天决定的。”

　　送走客人，我坐到沙发上打开信封，里面是一篇散文“

　　错 误

　　(一)

　　一切都是错。错误的开始，错误的过程，错误的结局。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生的错误的故事。一切都来的毫无理由而又顺其自然，让人措手不及。

　　在那首本来可以合唱到最后的曲子中，我走调了。你没有说。而在终于意识到错误的时候，已经毫无挽留的余地。就象风悄悄地吹过，象流云轻轻地飘向山的那一方。带着丝丝的惆怅和伤感，梦一般凄美。

　　才发现那个字竟然有如此重的份量，才发现那个人原来让自己如此魂牵梦萦地牵挂。在沉甸甸的思念中，体会到寂寞的撕心裂肺，体会到什么叫美丽的错误。

　　于是习惯了在每一个黄昏，静静地坐在山坡那青青的草地上，看着如血的夕阳慢慢沉入山坳。金黄色的余晖让人沉迷其中，执迷，而不悟。身边的野花开得忧伤而灿烂。当缕缕的清香浸透目光的时候，莫名的感伤就会斜阳般美丽。

　　(二)

　　曾经试图去选择，试图去挽留。选择属于人生最大的欢乐，挽留消失在风里的背影。而用尽所有的力量后，我竟然迷失在岁月的十字路口。

　　感情从此开始日日的漂泊，开始夜夜的流浪。新的开始却不意味着过去的结束。在越来越长的时光中，总觉得增添了什么，又失却了什么。是什么？我已经说不清了。

　　其实仍然很近，近得可以不见面地聊天；也很远，远得没了曾经绵绵相视的默契，没了每次彼此握手后那难以忘怀的会心一笑。心和心总在回避着什么，在试图遗忘着什么，是这么的熟悉和陌生。

　　那么，真的倦了吗？真的要微微一笑，免得不堪回首烟雨中？真的要让生生不息的枝头结满悲怆的果实？真的这般无奈吗？

　　而今的每次相逢，令我终于读懂了那已经读了千遍的诗句。“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三)

　　世界依旧忙碌不堪、嘈杂无比。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是夜深人静和月华如水。依旧是悠悠的思念和莫名的惆怅。在渐渐潮湿的目光里，才忆起，儿时的眼泪，不是伤情。

　　因为错误，遗失的一切再无法寻得了。信笺上涂满了那个抹不去的名字，拨动那个熟悉的号码后又立即挂掉。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而似乎又无话可说。

　　也许沉默最好，沉默应该能结束所有的错误，让思念在时光滴滴哒哒的尾音中寂寞地走成过去。希望多年以后蓦然回首，会发现曾经的拥有，原来如此动人，如此美丽。

　　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就象曾经的开始，曾经的过程和现在的结局。尽管我深深知道，这可能又是错误。

　　思念和寂寞已让我已学会了无语。如果现在还能说点什么，就是那句台词了：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面前，我没有珍惜。假如时光能倒流，一切能重头开始，那么我会对她说，我爱你。如果一定要加上期限，就是一万年……

　　我无语，泪水早在不知不觉中模糊了纸上的字迹。我拿着信去找她，她苦笑着对我说：

　　“他是爱你的，走了，没有任何东西留给我。”

　　回到家，我拿起电话，开始往他家里拨。铃声反复响着，却没有人接。我的激动慢慢被在心中逐渐扩散的恐惧与担忧所代替。终于，午夜，我拨通了电话。黑夜里，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干涩。

　　“是我。”

　　“我现在喝得大醉呢。真没想到，来电话的却是你。”

　　“希望是她？我帮你叫。”

　　“不必了。我结婚了，就在今天下午。”

　　“那我应该恭喜你？”

　　“我要调到一个很偏远的地方去了。辛辛苦苦工作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是一场空啊！事业也好，感情也好……也罢，也罢，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走吧。我现在还能奢求什么呢？”

　　“也犯不着拿自己的一生作陪葬吧？”

　　“现在的我，还有什么资本去要求别人？至少这样，能让母亲高兴。长年不在家，这样，也算是尽孝了。对不对？”

　　“失去了，找回来，你行的。”

　　“别说了，我让你听一首歌。”

　　听筒那头，飘来齐秦熟悉的歌声。

　　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颗星星，对我。

　　我们中间，隔着几百万的光年，

　　今生今世，已经无法越过。

　　你是天上最美的那颗星星，对我。

　　我们中间，隔着无数时代的传说，

　　今生今世，仍然没有结果。

　　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颗星星，对我。

　　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颗星星，

　　今生今世，已经无法越过。

　　你是天上最美的那颗星星，

　　今生今世，仍然没有结果。

　　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颗星星，

　　对我，对我，呜……

　　电话在歌声中被挂断了，我蜷坐在窗台上，望着闪烁的星空，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七)

　　桌上，是零零乱乱的信笺，纸上，是那个让人魂萦梦牵的名字。不知不觉中，秋天到了。这个秋天似乎比往年来的都早，不经意之间金黄的树叶已凋落一地，秋风轻扬过后，处处都透露出一种萧瑟的气氛。窗台上那盆风信子，叶片有些发焦。

　　两个多月以来，他音信全无。我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他结婚了，他结婚了，而后必然还会不自觉地冒出一句，他怎么可以！寂寞开始侵蚀着黑夜。无法将它潇洒的挥之于外，也无法将它深深的掩埋于内。如风，刮过了没有任何轨迹可寻，却如同厚重的棉被一样，将自己缠绕得严严实实。无法呼吸。我依然忘不了他，也更理解了他对她的那份感情。

　　她和我又坐在了同一张桌子旁，还是同样的免糖黑咖啡和“美丽与哀愁”。

　　“他还好吗？”

　　“他要离婚，想把她和母亲送回老家。他不愿意因为一时的冲动，和一个从来不熟悉的女子生活一辈子，即使寂寞一生。”

　　“他人呢？”

　　“在那边，估计这一生可能回不来了。”

　　“你们呢？”

　　“我们认了兄妹，都解脱出来了。这样最好，不是吗？”

　　“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你们不应该这样！太冤枉！”

　　“好，我找他。”

　　午后的阳光格外灿烂。两个精致的咖啡杯划出两道优雅弧线，在空中默契的交会在一起。

　　(八)

　　我托人带给了他一首词：

　　浪淘沙—寄人

　　悲喜两心知，

　　咫尺天涯，

　　恨秋风错挽情丝。

　　孤雁声声啼怨影，

　　泪眼红湿。

　　帘外雨来迟，

　　酒醉心痴，

　　叹琴笺难寄相思。

　　望断巴山何日返，

　　残柳青时？

　　而后午夜里给他去了电话，电话那端很诧异，也很高兴。电话里，我们重新找回了彼此间曾经的那份默契。我们很小心地避开那些敏感话题，谈得很融洽。也许，我们的关系如三月的冻土，会有生机。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圣诞节快到了，元旦节也快到了。很希望他能回来和我一起过今年的平安夜。他电话里告诉我，打算把我们的事告诉他母亲，征求他母亲的意见。电话这头，我的脸上是一片阳光。萌儿看着放下听筒仍暇思无限的我，笑了。

　　“小妮子春心动矣！呵呵！”

　　我冲她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变作两根，晃晃。

　　“呵呵，今年平安夜，人安，心安了。”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我买回一个小小的圣诞铃铛，系在风信子的花茎上。看起来，快焦黄的花儿便有了一些生气。晚上，想到他对我说过的话，有一些惶恐，于是抱过电话机给他打电话。耳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找谁？”

　　我一楞，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绝对不是他母亲。我以为拨错号码，看看显示器，没有。于是小心翼翼报出他的名字，几秒种后，他的声音出现在那头。

　　“是我。”

　　“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好，再见。”

　　电话挂断，我呆坐在床上。桌上的时钟正指着午夜一点

　　十分钟过后，我再次拨通电话。

　　“是我。”

　　“我知道。”

　　“能解释一下刚才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吗？”

　　“改天吧。”

　　“嘟…嘟…”

　　电话里传出盲音。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平安夜里，那盆风信子不堪重负，死了。我把它拿到了办公室。放在办公室的窗台上，随时都能看到。

　　第二天，他打来了电话，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吵了架。伤心欲绝的我已无法听信任何的解释。而被感情折磨得疲惫辛酸的他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只托人带给我最后一首道歉诗：

　　我闪过的一瞬

　　我闪过的一瞬，你总不该忘记

　　那阴郁的脸，和放在窗外，空着的双手

　　它们象老的树叶，无奈地悬在树上

　　等风来掀动，或一去无踪地飘走

　　昨天，你怀着慈善之心馈赠的花朵

　　一夜之间就枯萎了

　　因为我漂泊的角落，从不曾有过阳光

　　水，又在地下运行……

　　我也很羞愧，和你谈起果实

　　即使是你放在我手中的两颗，

　　落处也是个莫名

　　虽曾珍爱过它的红晕，

　　以及她无法触及的芬芳

　　虽曾一刻不舍地带它入梦

　　且以泪水润着它的光华

　　现在怕它们已经消逝成了一个黑黑硬核

　　仿佛我的骨骼

　　随便一阵雨旧能敲散成泥沙

　　那么，只有怀念了

　　在我一闪即逝时

　　留给了你做小小的报答

　　究竟是谁的错，现在已到了无法说清的地步。也许，是天意了，上天安排了一切，又在捉弄着一切。

　　(九)

　　我离开了这座伤心的城市，在别人合家团圆的日子里，独自品尝着寂寞的滋味。善良的朋友们带着我参加聚会，出去旅行，而寂寞，仍旧会在夜静人稀的时候悄悄爬上我的眉头。朋友们告诉我，她在找我。我摇摇头，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听。然而，萌儿在听了她的话后，还是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

　　“他母亲带着那个女人去找他，不希望他们离婚。他一直在躲。在得到你的肯定后，他决定把一切告诉他的母亲，他母亲已经同意，带着那个女人回了家。但手续还很麻烦，那个女人给了他很大压力。那天，是他们摊牌的时候……”

　　“他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

　　“你还不了解他吗？”

　　“……”

　　“一切都结束了，有缘无份吧。”

　　“……”

　　流浪了一段时间后，我又回去了。他没联系我，我也没再联系他。只是经常从她那里了解他的情况。他也一样。经过了诸多风风雨雨，也许彼此都成熟了些吧。我生日那天，他托人送来一句祝福和一盘磁带。里面是他弹的一首吉它曲，如我上一个生日。这是他最后的承诺吧。我知道，以后没有了。面对的这份感情，我们赢不起，更输不起。听着曲子里流露的心情，我释然了。生活，是一杯白开水，朴实无华，没有必要人为地在杯中加上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第二天，正是情人节。

　　(十)

　　风信子活了，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我辞了职，带着花儿去了他那个偏远的小城市。我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去找他。因为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们已把这段纠缠不清的情感，永远地划上了一个句号，尽管这句号划得如此艰难，但终于还是划了。他需要一段平平淡淡的日子，需要放松和平静。我也需要。但，要彻底解脱背负的情债，我必须要见他，这是对自己，也是对这两年感情的交代。

　　那个城市很小，而他，又是那样的才华横溢。我很容易打听到了他常去的小酒馆。傍晚，小城的天空清蓝清蓝的，很高。空中飘浮的几丝云彩被夕阳的余辉染成了嫣红色。四周的景物也被镀上一道金边。我坐在街对面的另一家小酒馆里，一面等着他，一面梳理着这两年来纷乱的思绪和记忆。风信子在桌上幽幽地散发着它的芳香。

　　街道的一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月白的衬衣，湛蓝的牛仔裤，只是面容上多了些看透世事的平和与淡漠。他熟稔地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在靠窗的一面坐下来。从街这边望去，木制的旧窗框和着金色的夕阳，框出一幅动人的风景。他翻阅着一张报纸，独自浅酌着杯中的啤酒，嘴角不时露出淡淡的微笑。我心中一动，问老板要来当日的报纸，也一页一页地找起来。果然，我看到了这样一首词：

　　忆秦娥

　　何时了，

　　有缘不若无缘好。

　　无缘好，

　　怎生禁得，

　　多情自小。

　　重逢那觅回头草，

　　相思未创招魂稿。

　　招魂稿，

　　月虽无恨，

　　天何不老！

　　终于尘埃落定了。最后的心结被轻轻地解开。我们都需要真实，宽容和理解。那么，就让这风信子和风信子的故事成为我们彼此最珍贵的回忆吧。我请老板在我走后把这盆风信子端过去送给他。他还没看见过花开的样子。那个城市，也许如他所说，不适合风信子生长，过不了多久花就会死去。但我相信，在我们心中，会永远记得这花曾经灿烂地开过。

　　我背上包，往与来时相反的那条路走去。明天，立夏了。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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