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苏格拉底
第八章 第二课
当一夜无梦的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上午的阳光已把我的被子晒得滚烫。
而这时易靖还响着汽笛一般的鼾声。
--这就叫宿醉未醒。
当我正想找个理由把他弄醒时,桌上的电话莫名其妙地响了。
天助我也!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掀掉了易靖的被子:“TELEPHONE(电话)--”
“你接不行吗?”易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
“靠,哪一回来电话不是找你的,我啥时留过电话给别人。”我义正词严一边说,一边把拍档
从床上拽了下来。
无可奈何之下易靖只有呵欠连天地过去拿起电话:“喂--呵,找谁?”
我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拍档的脸部表情很快由漫不经心转入兴奋莫名,于是我立马知道对方是谁了。
为了不让自己被拍档的肉麻情话恶心死,我很知趣地走了出去,并掩上门。
我这是去买BREAKFAST(早餐)--因为今天轮到我了。
当然不是去楼下食堂--早关门了。校园东北角的SUPERMARKET(超市)才是我们这种懒觉协会会员的天然食堂。
食谱基本不变:大面包,酸奶。
可为了照顾拍档我还买了一包绿箭(口香糖)--我相信他今天一定用得着。
回来时我是尽可能轻轻推开了门,果不其然,卿丽姐姐与校队主力球员(现在应该转正了吧)的爱情热线正忙得如火如荼。
我一声不吭地坐下来打开了电脑,边咬着面包边构思自己的最新作品。
我存心想考验一下自己的定力,看自己能否做到心无旁鹜的境界。
事实上等易靖说完“不见不散”后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我的新作连一个字也没打出来。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以来我对自己总是充满自信--直到昨晚,我才发觉一次简单的考验就可以给予我很大的挫败感。
其实,我的自信就是自满。
也许,我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深沉。
易靖一声长长的口哨把我的思绪勾了回来。
我瞥了一眼满脸陶醉的易靖,顺手把面包递了过去,不经意地说:“搞定?”
“搞定!”易靖撕下一块面包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看起来胃口不错。
“几点?”本想不问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马上。”这个词说得真有成就感。
我做吃惊状:“那你是要再歇一天工了,你跟BOSS请假了没有。”
“我象是那种因私废公的人吗?”易靖一脸的正气凛然,“我这就去上工。”
“有没有搞错,明明是去约会,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蒜!”我摇了摇头说,“重色也不必轻友吧!”
“我辈岂是重色轻友之徒!”易靖分辩说,“她不过是想和我一道卖花而已。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这一条理由确实很充足,充足得我只能收回已到嘴边的调侃,打两声哈哈罢了。
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我叫住了拿着脸盆想去洗漱的易靖。
“我实在很想知道,昨天下午在球场你给卿丽灌了什么迷汤,居然就迷住了我们的校园玫瑰。”
一提起这事易靖眉飞色舞:“说给你听,你也莫名其妙,其实当时我就说了六个字--六字真言--”
“阿嘛尼叭咪哄--俺把你把你哄,对不?”我存心挪揄说道。
“啊--呸,”易靖瞪我一眼一脸不满地说,“我可不是吃素的。我说的是334420。”
“靠,还玩数字密码游戏?”我只有老老实实承认自己这方面的无知,“说吧,到底是什么?”
“应该说是爱情密码才对,”易靖不无得意地说,“--生生世世爱你。”
“老土了点,”我不无怀疑地说,“卿丽没理由这么不堪一击。”
“老大,”易靖提高了声浪,“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有多辛苦,我能得到她允许说这么一句多不容易啊!”
我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网上因缘。
易靖昂首阔步哼着小曲径直向水房去了,剩下一个我独自发了半天愣。
各有因缘莫羡人啦!我也只有用这句再俗不过的谚语安慰自己,把心思收了回来,重新放在自己的新作上。
这是一首慨叹爱情的歪诗,题目叫《爱是一种奢侈》。
也许是有感而发,我的文思有如泉涌,等到易靖从水房回来,全诗已大功告成。
“爱是一种奢侈,
超出预算就会有赤字,
不要醉心于制造那些美丽的泡沫,
否则危机到来时一切已太迟。
爱是一种奢侈,
丧失了理智的人们浪费感情的方式,
奢侈不一定获得回报,
回报难道就一定真实?
爱是一种奢侈,
寂寞里千万要把吝啬坚持,
为了少唱一些‘很受伤’,
爱一点点也很合适。”
易靖一边梳头一边以极大的耐心听完我拿腔拿调地朗诵完这首新作后作了一个应该是比较中肯的评论:“假如是昨天以前我肯定会有百分之二百的共鸣,只可惜现在听起来怎么听出了一点酸葡萄的心理感觉。”
既然忠言逆耳,我也只能耸耸肩,有气无力地自我辩护了一句:“MY BABY,I AM NOT A FOX(宝贝,我不是一只狐狸).”
易靖已经穿上了他最喜欢的那套李宁牌运动服,正在镜子前照来照去,也就没心情再和我英语对白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马上打开抽屉,取出那位女BOSS预支给我、尚未被我挥霍掉的六百元,放在桌上。
“哥们儿,替我把这钱还给你BOSS。”
易靖不以为然地瞟了我一眼:“既然我BOSS已经把钱给了你,你就没必要再退回了--她哪会计较!”
我摇了摇头说:“可我会计较--我第一天就被她女儿给炒了还好意思心安理得用这笔钱?”
“又不是BOSS炒你--”
“那又有什么不同?”我语气坚决地说,“你可别贪污了,不然朋友也没得做。”
易靖一脸的无可奈何:“我可是有这心也没这胆,好吧,为了你的原则我和你一起做回冤大头。”
他把钱揣进兜里,临走时冲我挥了挥手:“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接着!”我抓起桌上的绿箭一把抛了过去。
易靖一手接住,看了看,不好意思笑了笑,随手掩上门。
拍档一走,这里清静多了。
我终于可以心如止水地开始构思、撰写、编排、修正--为我的主页--之所以在心里把易靖踢出局是因为这么些天来他根本就撒手不管--以后恐怕就更没闲工夫管了。
我不知道自己忘我“工作”了多久,只知道在写第五首POEM OF LOVE(爱情诗篇)时一阵经久不息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自己的构思。
我没好气地过去拿起电话就说:“易靖不在,请留下你的电话号码。”
谁知道电话里却传来了拍档那熟悉的笑声,我不由一愣。
“苏格,你就不能温柔点,都这么粗声大气,我的网友不全吓跑了?”他说。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我不耐烦了,“我正写着呢。”
“有好消息耶。”
“说!”
“我的BOSS不肯收回你的钱。她还问我好好的你为什么就甩手不干了。”
“我甩手不干?”我差点没气炸了肺,“明明是她女儿炒了我。”
“我也这么说了,可BOSS说不可能,她女儿昨天还问起你为什么不来。喂,苏格,会不会是个误会?”
--误会?我现在还记得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下逐客令时一副冻得死人的表情。
“喂,喂,苏格,我BOSS问你还干不干了,要干你就赶快去吧。”
我心不在焉嗯了一声,结果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后脑子里思想斗争异常激烈,最终还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的原则打败了“好马不吃回头草”的观念。
于是我只能暂且放下写了一半的诗,意气风发地前去继续自己“百年树人”的大业。
--说句真心话,现在的工作确实不好找。
马不停蹄地来到女BOSS的家门口,我先定定神,全身放松之后才摁响了门铃。
我的学生很快拉开了门。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我实在受不了她那种冷冰冰的眼神,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视线,本想说句什么谁知话到嘴边一时又忘记了。
还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进来吧。”
于是我也不想再询问和解释,默默跟着她走进客厅。
在沙发上坐定后她很快给我端上了一杯茶。
我抿了一口,很苦--这说明茶叶不错--关于品茶我也只有这一点可怜的知识。
我当然不会相信她这是赔罪的意思,事实上从她一直从未降温的脸部表情来看,我倒觉得那个端茶认错的人似乎应是自己。
不过喝了几口茶,心境倒是平静了下来,我从容对坐在一边的纪瑾说:“今天是第二课,我想我们该开始接触实际问题,听你母亲说你英语语法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而是根本不好。”纪瑾突然插话打断我,“我妈妈就是这么说的。”
突然间我开始有些欣赏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直率不讳了,我点点头说:“那好,请把你的英语教材拿来,我想检测一下你的语法掌握程度。”
--结果一测之下,我真的感到大为棘手了。
我的学生不知是没有语言天赋还是对英语毫不感兴趣,原来她不止搞不清各种动词时态结构,就连最基本的名词复数都莫名其妙。
“这怎么可能呢?”我忍不住质问她,“这么简单的几条规则你就算死记硬背也能搞定呀。”
“可我就是不想用心去记这些。”纪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说。
“你不是听我唱了两遍《RIGHT HERE WAITING》就能记下来吗?”我终于忍不住旧事重提,话里的讥讽口气连白痴都听得出来。
--唉,我确实不是做老师的料,我的耐性有限得很。
突然之间,纪瑾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我仿佛又从她眼睛里看到了那种失望的神情。
不过那似乎只是一瞬间里的事,她很快低下头,淡淡地回答说:“苏老师,我说过了,我根本不想去记。”
霎时间我怔了一下,因为纪瑾的这一声“苏老师”蓦地给了我一个很熟悉的印象。
--不知为什么我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人。
但我马上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了--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睡眠不足吧。
我的语气不知不觉转为柔和:“纪瑾同学,学英语是要靠自己的自觉性,只有当你真正把学英语看作自己的爱好,而不是一件苦差事,你才能有所进步,
understand(明白吗)?”
“I see(我懂)。”纪瑾从唇间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单词。
我这才如释重负。
--我的苦口婆心总算没有白费。
接下来我开始为纪瑾讲解英语语法--从最基本的初中英语句法讲起。
虽然是照本宣科,但我努力也要宣讲出点新意来--我可是很有敬业精神的。
因此,在例句的选择上我颇费了一番心思,只要是我所能记得的英语名著--例如《莎士比亚戏剧》、《狄更斯小说集》等等--我至少要从中撷取十个以上人物作为例句的主语或宾语。
因为我实在记不清原文是怎样了。
但我照样厚着脸皮“引经据典”,甚至还把自我发挥的东西也冠之以原著的名义。
--反正原作者也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找我的麻烦。
不过,就在我心安理得肆无忌弹“引用”莎士比亚一句台词的时候,麻烦来了。
找我麻烦的当然不是作者,而是那个一直全神贯注听讲的学生。
“苏老师,刚才你所讲的那个宾语从句好像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了?
The ghost tell Hamlet that he had been murdered by his brother on one evening.(鬼魂告诉哈姆雷特他是被自己的弟弟谋杀的。)每个单词都没错--时态也很正确--介词用法也很规范……
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白纸上的例句,确认无误后方才底气十足的说:“Ok. Tell me where is the mistake. please.(好,请告诉我错误在哪里。)”
“苏老师,有个常识性错误。事实上,丹麦老国王是在下午被谋杀的。”
乍听之下,我的眼镜差点没跌下来。
有没有搞错,这都能看出来?
不过看过莎士比亚的中学生现在确实不多见。
我既有些惊奇我学生的实力,又觉得这女孩子似乎过于喜欢表现自己,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然而我接下去讲述例句的时候只有打起十二分精神,加倍小心在意。
--毕竟被一个小女孩子指出破绽是件很没面子的事!
就这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讲了两个小时--我真的感觉很累--只怕不比和那个夜明珠聊天轻松--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将二者类比的。
我简直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号称网络教授,玩弄美眉于股掌之上的苏格拉底了。
带着一颗疲惫的心我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课程:“That’s all for
today .Class is over.(今天到此为止,下课了。)”
纪瑾似乎永远都只是那一副漠然的表情,所以我实在无法看出来她对今天这堂课满意与否。
总之我已尽到了自己的最大努力。
——只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不管他人毁誉,但求问心无愧,这原是我一向秉持的内心信念。
只是此刻的我的内心却很有些在乎自己的努力是否得到了他人的认可。
这是否又是我自信不足的另一种心态呢?
纪瑾同上次一样送我到门口,我轻轻地说了句:“Good-bye!”就走了出去。
“See you tomorrow!(明天见!)”身后的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按常规回话。
我心一动,忍不住想回头一瞥,但终没有回头。
今天我觉得自己下楼时的步子格外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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