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苏格拉底
第九章 恋爱赛(一)
我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并不是因为很困。
实在是易靖的喋喋不休很让人乏味。
我并不怀疑近期以来他的聊天水平与日俱增——否则怎能获得NUMBER ONE OF SCHOOL FLOWERS(校园第一校花)的芳心——想必其中也大有我熏陶、调教的功劳。
我现在质疑的只是他的夸张风格和渲染手法。
“拜托,水分挤掉一点可不可以。”我没有耐心地说道,“我想听的是纪实文学,不是浪漫小说。”
“纪实中就没有浪漫了?”
“就算有也没有你那么离谱,什么一见倾心,含情脉脉,海誓山盟,相濡以沫——话说回来你懂什么叫相濡以沫吗?”
“你不是告诉过我吗,两条缺水的鱼互相用唾沫润湿嘴唇来解渴……”
“解你个头啊,你就那么饥渴——”我哭笑不得之下猛然间反应过来,“不会吧?你们竟这么快——”
易靖眨眨眼睛:“这一句成语保证绝对纪实!”
我突然间决定不让洋洋得意的拍档在我面前有自我炫耀的机会。
“今天生意创了新纪录了?”我不经意地问。
“比情人节赚的全部还多。”易靖只有随我转换话题,“你怎么猜得到。”
——傻X,没有校花你能卖得了那么多花?
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是一朵鲜花——”
这句话当然不能当着拍档的面说完,不过还好,从他的面色变化看应该已听到了,而且反应还不慢。
“说下去,不过你可得好好字斟句酌一下。”易靖脸色不善,恶狠狠地在四字成语上加重了语气。
直言不讳?我当然没那么笨。
易靖虽不是五大三粗,毕竟还在校队踢球;我却是自初中起就偃武修文,四体不勤。
昧着良心学阿泰说瞎话?打死我也不会说。
退一万步讲,就算痞子蔡可以是花瓶,易靖也绝对够不上那档次。原则就是原则,就算是拍档也不成。
不过原则之下的我好在还有一点点深沉,我故作诧异状:“说什么?”
“往下说!”
“从何说起?”
“真是一朵鲜花——”
“真是一朵鲜花?”
“说下去!”
“完了。”
“完了?”
“本来嘛!”我笑吟吟看着气急败坏的拍档,“你想到哪儿去了?”
易靖愣了半晌,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苏格,我又钻了一回你的圈套,但我今天心情实在太好了,所以不会生气的。”
我意识到不妙,但也只有硬着头皮否认说:“你生不生气管我屁事。”
易靖忽然间伸了一下懒腰,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卿丽姐姐当年好像还有一个绰号,叫万人迷是吧。”
我随之提高了警惕:“喂喂,说话小心点。”
“看来心里不平衡的不光是她的前任男朋友耶!”看样子易靖对自己刚吐出的这句话颇为得意。
此刻我如果用上了李敖当年反驳柏杨声称自己老婆被他勾引时所说的那句话——“你可以怀疑我的个人品行,但不可以怀疑我的审美能力。”——作为反击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
不可以!
我不能采用那种以贬低卿丽形象来达到教训拍档目的的卑鄙手段。
——毕竟,当年的美好印象至今还值得我回味。
因此我只能完全防御:“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我不屑为自己辩护。”
“那好吧,老狐狸,”易靖一语双关地说,“我想起一句成语,也许送你很合适。”
成语?
——省省吧!
我可是深知拍档的成语水平是哪个级别的。
果然,这次又忘得差不多了:“嗯,听好,临——什么鱼,那个——结网来着。”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吧?
反正说了这小子也记不住。
我看着这么早匆匆脱衣上床的易靖,心里有些好笑,难道是为了明天的约会养精蓄锐?
细细咀嚼了刚才那句成语,心底感触竟油然而生。
的确,拍档说的不是没道理。
我想起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中绿子的一句话:“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不喜欢失望。”
这正是我一直以来的写照。
我的深沉,也就是我对孤独和失望的理解。
也许,我离结网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结网?蜘蛛?
——呵呵。
突然间我想到了夜明珠——这个好似精灵一样的女孩子。
对,我也该早睡了——留点精神备战子夜吧!
关了灯以后我合衣上床躺下了,带着漫无边际的憧憬走进梦乡。
……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耳边总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些什么。
——应该是“十二点”三个字。
无意识间想到这儿,我瞿然惊醒。
就着淡淡的月光看了一眼挂钟。
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原来已经快过半小时了。
我手忙脚乱地过去打开电脑,也不管是否弄醒了易靖。
由于夜里网速快,我很快就登录上了QQ。
——松了口气。
幸好她还在等我。
我先打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然后郑重说了声:“SORRY,让你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夜明珠极富人情味地回复我:“没什么,我想换了你你也会等的。”
我有点感动了。
所以也不再追究她上次不辞而别的事。
“可以开始了吗?”我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电子邮箱,看到了她的来信。
是个“U”,加上我的“W”——
WU——WU,屋,无,武,悟……
“好呀。”夜明珠粲然一笑,“不过我事先声明,我也是刚刚看了你的信。”
我当然相信她的话——作为深沉的她不可能无视公平原则,占这点小便宜。
“女士优先,请。”我拿出了绅士风度。
夜明珠也很淑女:“苏老师,太客气了。我想我们先来论‘武’吧。”
论“武”?
——莫不成带有华山论剑的意味。
我很有些惊诧于对方的选择,但心里也踏实了许多,虽然我没有实战经验,但坐而论道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对方只是个女孩子,不免胜之不“武”。
因此我呵呵一笑回复道:“不错,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只不过一个武字范围还是太大了点。”
“我想先问问苏老师是不是个武侠爱好者?”夜明珠终于抛出了论题。
武侠?
那还用说!
虽然我自命深沉,但偏偏对这种被某些文人斥为不登大雅之堂的俗文化颇为青睐,不仅手不释卷,而且作了一次创作尝试——就写在我的HOMEPAGE(主页)里。
——在我的印象里,女孩子们似乎都是琼瑶老太太的忠实读者,我就曾和一个自以为琼瑶笔下的纯情少女的“纯情少女”聊过一次,结果十分钟后她就把我丢进了黑名单。
不过她要不先行一步我也会这么做。
——这就叫格格不入。
所以我答得较为审慎,说得更准确些是模棱两可:“我不是那种偏执的人,所以我不排斥武侠中的精品,比方说金庸、古龙等人作品。但我觉得除此之外大部分都惨不忍睹。”
“苏老师比王朔可宽容多了。”夜明珠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
——最近王朔不是在青年报上撰文抨击金庸的武侠小说吗?网上都传得沸沸扬扬,不少网民还展开论战呢!
怪不得对“武”字情有独钟,原来联系上了风云时事。
我不得不佩服夜明珠的匠心独具。
既然如此,我怎可以不畅所欲言一番:“我这人确实比较宽容,金庸和王朔的小说都能兼容并蓄——虽然他们的写作风格全然不同。其实,王朔比金庸也雅不到哪里去,他的痞子文学也应归入通俗一类。”
“我同意你对王朔的评价,但我个人不喜欢王朔的小说风格,”夜明珠的回复不像我那么暧昧,立场极为鲜明,“我呀,就喜欢很有古典风味的小说,看不惯那些很现代的风格。”
“那你是金派了?”我问得很多余。
“没错,”夜明珠直言不讳,“我喜欢金庸的小说就像喜欢曹雪芹的红楼梦一样。只有触摸到那种沉淀在字里行间的文化碎片,我才会承认一本书的价值。”从夜明珠的话里我看出她是那种眼光很挑剔但看书极其专注的人。
而我则有些相反:我不会太挑剔手里小说的风格,除非实在写得太滥,所以看书时我也不可能很专注。
但我们也有共同的一面——我们看书时只会凭自己的感觉,不会轻易认同他人的观点。
这正是一种极为固执的深沉理念。
我不无感触地说:“我知道了,其实你看的不是武侠,只是金庸的小说。”
“*^_^*,被你看出来了,”夜明珠笑得很甜,“不会怪我借题发挥吧。”
“哪能呢!”我看着那个*^_^*符号不由自主在脑子里揣想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
——因为我实在不能辜负易靖赠我以“空想大师”高帽的美意。
虽然我不是没听过“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的明训。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反应太慢。”情不自禁的我揽下了这份责任。
“我欣赏的就是你的这种深沉。”
——明明是真情流露,却被误会是深沉,我唯有苦笑。
“可以告诉我你最喜欢金庸笔下哪个人物?”我尽可能扯开话题,以免尴尬。
“9_9,”夜明珠作沉思状,好一会儿才作了答复,“可以有两个选择吗?”
“拜托小姐,忍痛作出取舍。”我不无夸张地催促对方。
“那就是——小龙女了。”
“出发点?”
“你不觉得她是金庸小说里唯一超尘脱俗的人吗?”
超尘脱俗?
我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位白衣如雪,全身笼罩在一团烟雾中的女子身影,如梦如幻。
我开始有点理解夜明珠的这种心态了。
纤尘不染,心清如水,远离七情六欲,一切人世喧嚣、烦扰,正是返朴归真的深沉境界。
现代人里只怕很少有人能理解了。
“我个人毫无保留支持你的选择,不过我还想知道另一个是谁?”我若有所思地说。
“黄蓉。”夜明珠的这个答复乍听之下真让我有点想不通。
和不通世务的小龙女相比,黄蓉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当然,她们也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都是美女。
可这只能让我增添几分对对面女孩的憧憬,根本无助于理解她的内心想法。
我立马开启了大脑的CPU(中央处理器),把各种可能性瞬间自动搜索了一遍,很快有了答案。
“远离尘嚣的小龙女是你的理想偶像,聪明绝顶的黄蓉应该是你的现实偶像,我猜的对不对?”
这段文字刚刚脱手飞了出去,我突然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黄蓉——偶像——
怎么这么熟悉?
好在脑子里的搜索引擎还没关闭,理所当然地继续自动搜索下去。
纪瑾!
我脑子里的电影画面终于定格在那张也许可以算很美但冷漠得让你无法接近的面孔上。
如果第一课上她所说的那些话有可能是真的。那么我的学生岂不就成了小龙女与黄蓉的混合体了?
偏偏这么巧,夜明珠对这两位奇女子也情有独钟……
QQ的滴滴声帮我把杂乱无章的思绪收了回来。
夜明珠的回复很长:“我不喜欢崇拜偶像,培根就告诫过世人要打破自己心里的偶像。我只把这两个金庸笔下的人物看作一种目标,一种激励、规范自我的目标:黄蓉的才情和小龙女的超尘脱俗都是当今女性中很少见的了。”
我不无调侃地发出了这么一段匪夷所思的话:“如果我是杨过,就选择黄蓉;如果我是郭靖,就选小龙女。”
夜明珠不以为忤,反而心有灵犀地接下去作了精彩的注解:“只有杨过的聪明才智才配得上黄蓉的才情;只有郭靖的质朴无华才配得上小龙女的超凡脱俗,是吗?”
我只回复了一个“!”和一个“^_^”。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发觉我俩之间好像已经有了这种默契。
——我俩的深沉已经毋需着意沟通了。
虽然,此时此刻我们彼此仍一无所知。
陌生的熟悉。
我在这以前所梦寐以求的感觉。
“那么,苏老师心目中最喜欢的人物是哪一个?”夜明珠回问我了。
“我嘛,”我一直还从未想过自己最喜欢的金庸小说人物是谁,现在回答真有些临阵磨枪的感觉,只有耍了个小滑头,拖延时间想一想,“能不能也给我多一个选择。”
夜明珠善解人意地发来两个字:“嗯哼。”
我对这份无形的调侃只有却之不恭了:“首先是令狐冲,候补的是——是杨过。”
“小女子洗耳恭听先生高见。”马上将了一军。
“令狐冲的剑好,杨过——杨过的人好。”我的头顶开始冒冷汗了。
——扯上杨过无非是因对方选择了小龙女,但我却没胆量这么说。
“果然是‘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夜明珠的回答刚让我松口气,谁知后面一句紧接而来,容不得我继续喘息,“不过你选择杨过似乎有别有用心之嫌。”
我细细咀嚼了夜明珠的这句话,心里明白她看破了自己用意,但她的轻柔语气却让我欣慰得没脾气。
至少,她默认了我的“轻薄”。
因此我得寸进尺地开始振振有词为自己辩护:“小龙女可以超尘脱俗,杨过也可以至情至性啊。”
对于我俨然以杨过自居的过分言辞,对方却只是淡淡一笑——“:)”。
得意忘形的我此时已分不清这是女孩子的矜持还是无言的鼓励,我的成就感似乎已经达到史无前例的水平——尽管从前也不乏美眉这样对我笑过,但我总是毫无例外地在肚里暗暗骂上一句:“傻大姐。”
于是我提出了早有预谋的非分请求:“夜明珠,你觉不觉得咱们的昵称似乎过于严肃了些,称呼起来总觉得不太顺口。这样吧,我就叫你龙儿好不好?”
我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有强加于人之嫌,但通情达理的她没有拒绝,而且回复得相当得体:“谢谢苏老师一番美意,苏老师想得真周到。”
我却微微有些失望:“你还叫我苏老师啊。”
“没办法,叫习惯了就很难改过来,再说——”夜明珠妩媚一笑打出了真正的理由,“我真的很喜欢这么称呼你,苏老师,你不会生气吧。”
“那倒不至于,”我唯有自我解嘲,“我只会觉得自己比实际年纪更成熟了一点——每当龙儿叫我一声苏老师的时候。”
“一点是多少呢?”夜明珠俏皮地问。
“一岁——姑且这么算吧,”我比较夸张的回答,“我只能这么精确了。”
“那好,我现在开始叫了,”夜明珠也许是在开我玩笑,接下来不停地往下打出“苏老师”的字样。
童心未泯的我很欣赏夜明珠的孩子气,笑吟吟地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十”已经到了嘴边,对方却停住了,我立马送去了一份问候:“怎么,龙儿手
酸了?”
结果等了好大一会儿才等来一个让我忍俊不禁的回复:“苏老师果然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了,这么细心体贴!”
笑过之后正准备马上回复,心里突然一动,她怎么会这么清楚我的年纪——我的个人资料里除了昵称、性别及所在地区以外可是什么也没留下。
想了想我还是直截了当把疑问说了出来——我可以不追问别人的秘密,但被别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却是一定要追问到底的。
夜明珠的答复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苏老师,我知道有些事用感觉来解释太简单了点,但我只有这个解释,我的第六感从小就很灵的。”
我为之释然。
——的确,我不必为这点小事伤脑筋,有时候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简单。
偶然孕育必然,必然原本偶然。
正如我幸运地遇见了她,她遇见了我。
也许这就是佛家常说的“缘”字。
我的心松弛了一下,正打算为下一轮的话题展开引申发挥时,意外收到了对方的告辞:“苏老师,上两次不告而别,实在不好意思,那么这次临走前郑重向你说声SEE YOU TOMORROW(明天见)。”
“See you tomorrow.”我不无惆怅地和她道别,心情比上两次更差——起码上两次她还是不知不觉中走的,现在却是眼睁睁地送别。
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飞快打出一行字:“龙儿,别走,再陪我聊一会儿,只一会儿——”
但这行字终于没有发出去——她的头像已经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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