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墙外呼唤我

　　我循声而寻

　　这里满地盛开着妖冶的罂粟

　　它们昂着粉酡的脸 猩红的唇

　　肆无忌惮的敞开诱人的怀抱

　　我伸出双臂向它们拥了过去

　　黏黑的泥土松软成陷井

　　我在花瓣丛中曲膝挣扎

　　恍恍惚惚 听到花枝乱颤的笑声

　　(一)

　　我老爸是早期开始做生意的，那时大家都说他是个暴发户，钱滚得压死人，那是八十年代末的事了，我们从小镇上搬回武汉的时候，他发财的时候妈就死了，我妈是个没福的人，这是老爸说的。现在他还是生意人，在时代大跨步时，他的厂规模还是那么大，占地二百个平米，厂房日益陈旧，车间里缓慢的换着新产品，外面堆着几年积攒的垃圾，一到夏天，老鼠活动猖獗，这里就成了它们的游乐场。既管这样，但这个厂仍生存得很好，有时不得不令人喟叹，这个社会怎么样都会有你一席之地，只要你不讲格调与尊卑，它就给你一个适合范围。

　　大学毕业后，我理所当然的被他说服进了那个作坊似的工厂，虽然老爸最恨别人这样痞他场子的规模，但事实如此，而且他那套经营观念真是提起来要人死，我大学毕业后被他拖到那个破厂里，我的志向尽失倒是小事，最可怕的是我天天面对那成堆的白色垃圾。

　　他的生意就是生产一次性塑料饭盒，我去的那天发现车间里乱哄哄的，没有任何条理不说，质检连我这门外汉都通不过，盒子薄厚不均，对着光可以看到盒子那边的朵朵白云和掠过的鸟影，我提出建议让他把质量关，他不肯，对我吹胡子瞪眼你懂个屁，薄一点省材料。

　　我说：“你省，迟早会把厂都给省掉的。”

　　他哼着：“十几年，它都没省掉，被你这一说就能省？”

　　“它也没怎么壮大呀，在你后面的李叔叔现在分公司都有好几间了，人家不叫厂，都叫集团公司了。”

　　“他是你爸？他是开什么公司？说得好听，清洁公司，其实就是做牛做马给别人当仆人，就这公司，给我十个我都不要。”他冲着我激动的挥手。我抹了抹额上的唾沫星子，扭头就走了。

　　不到一个月，我所了解的市场情况是买货方怨声载道，回来告诉老爸，他一拍桌子：“老子不跟他搞了，看还卖不卖给那混帐王八蛋。”说实话，有时我真的十分惊叹他的作风与脾气，也不明白象他这样做生意怎么能将厂发扬光大，就象他站在白色垃圾上自豪的对我说，这就是我留给你们的财富。我打心里哼哼，我也想承父业，少走弯路，可这个烂厂实在令我望而却步，留在这里，简直是屈才。其实我知道老爸让我进厂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小妈，她是我爸的第二任老婆，以前是副食品公司供销科的科长，还挺有能耐，她跟我老爸以前也有儿子葭海沉，本来是判给他爸的，但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跟着她，我爸的算盘很精，怕这个厂子将来姓了葭，想让我来个先入为主，他是有几分畏着小妈的，我妈死得早，不管怎样，我也得耐着性子迎合他，否则他会孤立无援，这是照他的话说的。

　　我比葭海沉长四岁，他倒是很温纯的，和她那阴险的老妈不一样，我和小妈历来关系就不好，但是她当着老爸的面，对我假意嘘寒问暖，背地里，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我看在老爸的份上，很少与她计较，反正她也是个老掉渣满脸七横八竖的老太婆了，她刻薄我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象我妈，尤其是眉眼，老爸虽说粗暴蛮横，但却十分念旧，他将妈的照片藏在箱底，有一天我听到小妈在房里摔东西，我躲在门缝里看，发现她拿着我妈的照片气得直抖，我得意的退到客厅，以为有好戏看了，结果几天下来一点事都没有，我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想，她真是个有沉府的女人，老爸不是他的对手。

　　我留下来也是有这个原因，但是我实在无法忍受他专横却自以为是的管理方法，我简直不知从何下手，最要命的是他不睬我的建议，还觉得我浮躁得没有一点沉着，一点都不神似他，在办公室里我和他都暴跳如雷。

　　“你做生意也不了解市场情况，政府政策，你跟这社会根本是脱节的，你怎么能知道消费的需求，怎么能生产出迎合市场的产品呢？现在有风声要取缔这类塑料盒，这不环保，这是白色污染。”

　　他的嗓门高出我八倍：“你是想存心捅娄子，你的目的是什么？想气死我，早分遗产？”

　　我气得口不择言：“就你那点破钱我还不入法眼呢。”

　　他冲了上来，脸都气成猪肝色，我见势不妙就往外跑，他在我身后吼着：“有本事你到外面讨饭去。”

　　我在假山后伤心时，厂里业务科的林志趁机讨好我，他精瘦精瘦的，面目可憎，我厌恶的白了他一眼，真不明白老爸怎么会对他器重得不得了，他打我的主意很久了，十分不知趣，我对他的态度恶劣到不想掩饰，没想到我对这个破厂这么不屑一顾，竟还有人期望攀上我做乘龙快婿，真是可笑至极。打他一开始缠上我，我就看出他的花花肠子。

　　没等他走过来，我就大喝一声：“滚，滚远点。”他献谄的笑一下拉下去了，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阴沉的盯着我，我拍拍屁股，扬长从他身边走过，我听到他在我身后呸了一声，我也毫不示弱的回转身，照着他狠狠的踢了一石子。我估计他恨我恨得咬牙切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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