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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找到了东东，她是我的同学加朋友，她是那种男孩多看一眼就会脸红、私下痛骂别人色迷的女孩，我最看不过眼的就是她这种口是心非的行径，好象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其实假正经，我讥诮着说她骨子里透着酸气，直到她遇到满口烟垢的张洋，便被烟熏火燎地折断了水货翅膀变成凡人。
我真不明白张洋究竟有哪一点值得人喜欢，他的鼻子大得离谱，好象无烟灶台上的两个抽油机，死鱼般的眼睛象盏昏黄的路灯，脸上坑凹不平，整块被陨石雨砸过的地球地面，我第一次看他时眉毛皱到眼睛里了，我想但凡恋爱，也得看得过眼才行，要不然半夜里醒来，还不惊出一身冷汗？
我犹豫很久，还是将我的想法尽可能婉转的告诉了东东，我吃惊的发现东东原来是可以做算命先生的，她善于圆话。她说：“鼻翼大的人有财运，”这句话我还真听过，“张洋就有这样的财运，将来衣食无缺，而且他特深沉，从海一般的眼睛里都看不到他在想什么。”原来张洋是芝麻大门，宝藏引诱东东去探险。
我小声嘀咕：“你要是看得清，你也深沉了。”“什么？”“没什么，接着说，他深沉。”“唔，他还有男子气概，你看他的脸，是不是很有沧桑感？”“沧桑？”我大跌眼镜，“你真是见解独到啊，东东，说起来真有点惭愧，他的美丽我不懂。”她听出我的讽刺，瞪我一眼，我哈哈点头：“曲高和寡、曲高和寡。”
我对东东说我要搬出家，让她替我找地方，她观察了好半天，“你出来就意味着有可能让你小妈阴谋得逞。”“我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那劳什子厂，让她高兴个够。”我用牙签剔着指甲。“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她的语气明显的松了下来。
我不去看她，其实东东是很嫉妒我，我不明白象我样复杂的情况与处境有什么值得人家嫉妒？我现在主动放弃，东东竟职释重负，总算不再担着那份嫉妒的心，确实可喜可贺。何去何从，我还真有点茫然，被老爸养了很久了，我空有抱负无限，却无处可施展，但如果我离开他，说实在，我不知将来是怎样。
窗外扑腾着几只鸡，是东东家养的老麻鸡，她妈什么都不爱养，就宠爱着这玩意，老麻鸡跟十米外的一只公鸡关系很不错，总是三更半夜才回来，后来子孙满堂了，十分自豪的拖儿带女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公鸡打着鸣叫它，它也不甚理睬，可见它竟是个吃甘蔗甩皮的队伍。那只傻瓜公鸡闹个不休，不分早晚的乱叫，吵得邻里不安宁，幸亏她家里是私房，纵有房客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喂，你在想什么？”东东大喝一声，“我给你出了那么多主意，你听到没有？”
我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高见高见。”
“高见过鬼，你要是在外面找房子，一个女孩子多不方便，搞不好背个名誉，那就太不合算了。”
“什么名誉？我可不会让平白多出来的名誉荒废的。”她狠狠的白了我一眼。这次的商量没有结果，但我还是试探性的拿到桌面上和老爸谈。小妈一贯坐在首席，正对饭厅的方向，她认为客人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她的正脸、我老爸的后脑勺，一家之主的形象不用判断就分明了，可见用心良苦，我老爸从来都算计不过她，否则凭她满脸的摺子，一双因眼皮下垂类似的三角眼，怎么能倾倒我爸？我爸虽说周身坏毛病，但还算浓眉大眼有些将军气概，她要不是耍了些小伎俩，怎能端坐我家正席？
“爸，我想了很久，我想搬出去。”我话还没说全，爸手里的筷子便停了下来，他缓缓的放下，用纸巾抹了抹嘴，腮帮子还在鼓动，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小妈一声没吭，但她心里是狂喜的，凭她拼命的压着脸都知道她是多么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悦。
“你读了几年书？”爸的口气来者不善，果然他接道“读出去了呵，你几两几钱算过没有？没掂量的话还是不说的好。”我向后靠了靠，早料道他的反应会很大，这也不足以令人奇怪，“我决定了，找到工作过就搬。”我平淡的望着他们。
小妈抿着嘴，吃盘里的鱼籽，一粒粒的，海沉困惑的停下来看我们，我和老爸象两个斗士相持着，“好，有志气，出息了，你不是经常说要考察要搞市调吗？想是你要出去也是搞过了吧？说说，外面的优势，哪吸引你把自个投资进去了？”他抑扬顿挫的打起官腔。
桌上一片死寂，这通常是暴雨前兆，果然没等我开口，他就拍案而起，“外面好，我闯了多少年，都看不清外面是怎样的，那是个大染缸，什么都有，你一个女孩子，翅膀没硬就想飞，你好奇是吧？我为你创造了多好的条件啊。”他突然记起来，睃了小妈一眼，“啊，我为你们创造了多少好的条件啊，容易得到的东西不珍惜是吧？我一把火把厂烧了你就称心了，没后顾之忧了？”
他越说越生气，小妈突然正儿八经的说话了：“老庄，你应该放手让小雪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这么大了，又是大学毕业，应该到外面见识见识，你不放手，太溺爱有时是害了他们哪！”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爸盯着小妈，小妈的脸色很严肃，爸是恨铁不成钢，他一把打掉桌上的碗，“你出去闯，出去闯，是龙是虫马上可以见分晓。”
我噔噔的上楼收拾衣服，海沉在后面喊：“姐，你去哪？”小妈啪的打了他一下，“你还想惹她生气？”海沉没吭声，埋头吃饭，小妈象对爸说又象是自语：“海沉，你可要好好听话，别惹你爸生气。”我听到爸重重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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