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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洗澡出来时，看到他在抽烟，我骇了一大跳，他是最掘弃这些恶习的，我跳到床上，趴着问：“可以让我为你分担一点点吗？”他宠爱着揉我的头发。“倒底怎么啦？”我忧心忡忡的追问，他抬头望着我，大力的将我揽进怀里，“水儿，水儿，是我不好，让你为我担心。”我仰着脸注视他，他重重的吻我的眼睛，说：“对不起，让你应酬那些面目可憎的人。”
我心里一酸，我宁可要他率真稚气的马虎，也不想是现在沉重而伤感的深情，“我不知道会在这里呆多久？”我悚然一惊，坐正了身体“你什么意思？”他叹了口气，“我们公司要垮了，现在不止是负债经营，最要命的是每到月中，厂家来催帐。”
我打断他：“这是公司的事，跟你有多大的关系？”
他抽了一口烟：“我和陈总是朋友，百众快垮的时候，我讲义气到处为他找货源，甚至出差到附近的地方，将货拉到公司冲帐抵债，本想周转让经营情况好转，解一下燃眉之急，可是恶性循环，债越欠越多，经营状况差没有一丝好转，仓库里的货也所剩无几，而且风声也大了，上门来讨债的厂家就多了。”
他抚摸着我的脸，眼神出奇的温柔：“水儿，我最后的一笔款就是结了你们公司的帐，因为我不想让你为难，这是我一生最不愿看到的事。”
我的眼泪纷纷而落，他搂着我坐在床上，吻着我的耳垂，他轻声的说：“记得我的腰上贴的那两只眼睛吗？那是厂家讨债不成给我留下的教训，是我活该，把自己的信誉当赌注，可我不甘心就这样毁了自己的声誉，我已想尽办法，今天晚上那帮人，就是想租我们一半门面，听说经营海鲜酒楼，我也讨厌他们，可以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呀”。
他沉重的语气让我恻恻然然，数月来的幸福感被团阴影纠缠了起来，我突然有丝预感，我和柯可要面对的困难可能会接踵而至。
一周后，我的预感成真了，我还在公司，小郭在电话里撂下一句话：“曾哥出事了，你到协和医院急诊室来。”我六神无主的收拾东西，海鸥在我身后突然问：“出什么事了吗？”我吸了口气，他对我的细微反应都很清楚，可是他这一问，我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我咬着唇拼命的摇头，他没再追问，但眼里的担忧却很明显。
我赶到医院时，小郭还在外面，我急得要死：“你怎么话说一半挂了，他怎么样？”“他被厂家的几个人打伤了，在里面缝针。”我的头都蒙了，气急败坏的冲着他嚷：“他被打伤了，你们都干嘛去了？”
没等他反应，我就甩过他冲进了急诊室，急诊室里，柯可血迹斑斑的躺在床上，我的心痛痛的拧起来。
他看到我，热情的打个招呼：“哎，小兔子。”我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他招手叫我过去去，我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可这并没有完，隔三差五，我便会得到这样可怕的消息，坐在公司里，我的心总是随电话铃而跳，电话没响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我再也没法注意海鸥的神情，那对我都不是重要的，我的一颗心悬在嗓子眼，连说话的力气都缺乏。
唯一能让我欣慰的就是晚上看到柯可平安的回来，扑到他怀里的那一刻，我深深的体会到从前单位里写着的标语“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可是天明呢，我又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夜深人静时，我央求着柯可：“你离开百众，好不好？”柯可在黑暗里静静的看着我，带着浓浓的鼻音：“对不起，水儿，我让你担心了，我是个男人，却让你为我受这些伤害，是我不该，真的对不起。”我将脸埋进他怀中深深的恸动。
“水儿，我不能这样不负责的离开百众，我曾千方百计的把货哄回来，就该千方百计的把钱还回去，我不能弃之不顾，”
“可那不是你的公司，你只是办事的人，你根本不必这样拼命。”我争辩着。
“我宁可你离开武汉，离开，我。”
“水儿”他坐起来，凝视着我，艰难的闭上眼睛，欲言又止，我们这样对恃着。我恨他的顽幂不化，我瞪着他，黑暗里我象只固执得象个泥塑，他一把将我揽住，狂乱的吻着我头发：“水儿，水儿，没有你我会疯掉的。”我攀着他的脖子，痛哭出声。
他终于同意我暂时离开武汉，去南昌一个朋友家里，过段时间便回来。晚上十一点的火车到南昌，天下着蒙蒙的细雨，淡淡的雨雾把鞋尖都润湿了，十月的秋夜有丝泌人的寒意。
柯可不让我去送，他说他受不了离别的场面，他说这句话时，我的心揪得紧紧的，我突然有种预感，这一别会是海角天涯，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他拎着包就往门外跑，我跟了出来，他非要我回去，我位着他的衣服，紧紧而固执的跟在后面。
在火车站偌大空旷的广场上，他回过身挡着我，温柔的说：“就到这里吧！水儿，你叫车回去好不好？太晚了，”他望望天“还在下雨。”
我咬着唇不吭声，仍扯着他的衣服，心里空荡荡的，是我要他走的，而临到头来，我却不敢放手，我怕这一去永无别日，怕他就象空气一样从此消失。
他的声音都硬咽起来：“水儿，求你了，我不是，不是个很坚强的男人，你别让我哭。求你了，回去。”
我抬起脸凝望着他，广场的路灯照得我的眼睛晶晶亮亮，他怔怔的落寞的凝视着我，水雾蒙了上来，他眨了眨眼，一滴水珠坠了下来，反射着莹白的灯光，象月光下的利刃泛着如洗的光华。我们就在广场的大钟下静静的站着，他在雨夜里将我揽入怀抱，我听到雨从身边刷刷而落地声音，和着沉厚的钟声，这天籁之音让我顿感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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