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柯可搂着我躺在床上，他静静的痴痴的凝视我，不眨眼睛，我用脸颊擦着他的颈部，我觉得我们象两只交颈的天鹅。九点时，他突然穿衣坐起，梳着头发，头也不回的对我说：“你走吧！水儿，我可能要出去。”我腾的坐了起来，“你怎么回事？你应该跟我回去，而不是呆在这鬼地方。”他不看我，匆匆匆忙忙的收拾散乱的衣服，看着他无事找事表现忙碌的样子，我委实生气。

　　我穿起衣服，愤懑地：“你要是不想要我了，你就直说，你不要这样折磨我，我难道为你受的还不够吗？”他捡衣服的手停下了，抬手望着我，眼里深了柔情，他扔下衣服，大步上前紧紧的搂住了我，低喟着：“水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的眼泪又一次的涌了上来。

　　他突然又烦燥起来：“你走好不好？”我真不明白怎么回事，“不，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

　　“求你了，求你了。”他抓着头发，抱着头蹲下去，无力的喊：“你走，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他一把把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头发一绺绺掉了下来，我大骇，扑上去阻止他，“柯可，”他在我怀里发抖，不停的抖，我失声哭了出来，“柯可。”

　　他被我把脸捧住，他的嘴唇不停的在哆嗦，眼神焕散，只是还在喃喃的叫唤着：“水儿，你走你走。”我停下了哭声，停下了叫声，那一刻，我感到透心的冰冷，我放开他，向后退，看着他蜷在地上起伏抽搐，杂乱反复地述说，我的心象被刀一刀刀的剐起，柯可在吸毒！他是千真万确的在吸毒啊！

　　我脑海里闪过卜琴的影子，那时的我是多么的漠然啊，因为她与我没有瓜葛没有关系，我无动于衷的任由她堕落，我在心里耻笑，在心里诅咒，甚至带着高高的优越感。

　　而此刻呢，柯可象只可怜的虾米蜷在地上瑟瑟发抖，我如何形容自已的感觉？我象被人用抽气机吸掉了灵魂，我和他一起在抖，空空的躯壳抖得不得自控，我连停下来的控制力都似乎抽干了。

　　小郭冲了进来，柯可象捞到救星一样挣扎着抓住他，小郭拿出锡包，他如获至宝的握在手心，指指我，让小郭叫我走，他还有一点良知，不是吗？他至少还尊重着我们的这段感情。

　　我木然的望着他急切的完成那个遥远刺目的过程，望着他呼吸渐渐平缓，望着他在小郭的搀扶下爬到床上，我的心碎成一片片了，我不敢动，我怕我会散，就象那天我们在沙滩上堆的那个沙人，风一吹的时候，沙子便丝丝的滑了下去，轻轻一碰就坍塌了。

　　小郭走过来，拉着木头般的我走到客厅，我呆呆的坐了下去，良久，我的知觉恢复了，我将脸埋在手掌中，让泪水恣意纵流。“别怪他，他也是被人害的。”小郭沉沉地讲，“是何玉，就是那个酒吧里的女人，”我的脑海里闪过那高耸胸脯上纹着的黑色玫瑰，还有那口冲着柯可喷过来的浓白烟雾。我无法勾勒他们在一起的任何画面，我的头疼得快炸了。

　　“柯可没去南昌，他只是不想让你为他担心，但他这人太讲义气，非要为那些厂家补回损失，他认为是他的错，他实在是有些倔强，”小郭声音暗哑，“我带他去见了玉姐，她们说要租我们一半的门面，先付半年的租金，柯可相信了，我也相信了，我们是病急乱投医，谁知道玉姐竟看上了他。”

　　“后来她给柯可抽了掺了毒品的香烟，让他染上了毒瘾，我也是。”他看了看我，“柯可是不想再见你了，这一点你应该了解，现在他是被毁了，我帮着何玉卖货，柯可不肯，但是没有的话，他怎么活得下去呢？现在他这幅模样，出门被厂家找到的话，早就打死了，而且谋生都很困难。”

　　我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那些被震飞的灵魂正一点点的回到我身体里，我嗅着这个房里略有芬芳的香味，我万万没能料到，这令人憎恶的毒品竟有如此诱人的味道。我站起来，走向里间，本已淡忘的记忆被小郭寥寥数语全端了出来，前后连接，我竟有些不寒而栗，柯可将头蒙得紧紧的，这个曾是外语系的高材生，曾是意气风发的优秀青年，曾是我爱着的男人，现在颓败而畏琐，心深深的绞了起来，那一刻，我对自己说：“不放弃他，绝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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