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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归元寺是香火鼎盛的著名庙宇，庙门巍峨，庭园中有偌大的放生池，扶疏的花木沿路蜿蜒，不知是晨雾还是焚香，一进庙门，眼前便飘浮着氤氲烟气，随着诵经声音，我肃穆的跪在佛祖面前，虔诚的祈求，我喃喃着由衷的心愿，仰面瞻望佛望慈悲的面容，一阵久违重逢的情愫竟平白地升了上来，心念一动，我深深的叩拜下去。
我走出寺庙，我要帮柯可戒毒，他是我的责任，不是吗？我还能再说这个词离我很陌生吗？如果我放弃了他，那远在异乡的他真的会象粒尘埃一样消失。如果真有神灵在上，我希望我的虔诚能感动上苍。
我将柯可接回了家，我为他从头到脚的换了套衣服，他始终沉默着，可一到晚上，小郭就象只猫一样潜入我家里，他们锁上房门，我听着悉嗦声，心就跟着一碎一碎的。
我逼着柯可戒毒，他苍白着脸一声不吭，我把他锁进屋子里，警告小郭不准再来，柯可恐惧的摇着窗子：“水儿，你别折磨我，水儿，你放我出去。”那样子象只可怜的小动物被关在笼子里绝望的乞求。
我咬着牙，坚定的劝他：“我去帮你买戒毒药，你甘心这样堕落吗？你这么骄傲的人，能容忍我低看你吗？柯可，你不是说过你爸妈供你念完工大很不容易吗？你不是说要做一番事业让他们为你骄傲吗？”他动容的望着我，痛苦的用头撞墙，哽咽着，“我把自己当儿戏了，我这一辈子都毁了，毁在毒品上，水儿，你帮帮我，水儿。”我吸着鼻子，关紧了门窗，准备了毛巾，毯子还有冷开水，热水袋，我将能想到的都准备了，我们守着，守着夜晚的来临。
八点多钟时，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用手搓着双臂，快步的走着，但他仍忍着，我大气不出，怕诱发他的毒瘾，可是他越来越无法控制了，他喘着气，象筛子里的谷粒，哆嗦起来，我抱着他，将热水袋放在他怀里，他仍然抖个不停，将脸贴在桌脚上，抱得紧紧的，桌子上的茶杯也跟着发抖，好象马上会发地震一样，他呻吟：“水儿，帮帮我，水儿，快快，快叫小郭，快……”
他用头撞桌脚时我害怕起来，他一头一头地撞着，就象有人按着他的头，那么不由自控，我开始后怕没有将他绑起来，我用手隔在他与桌脚之间护住他的头，他仍一记记的撞到我手上，我感到骨头都快碎了，但我仍坚持着，我忽然发现这种坚持和身在其中的他一样痛苦，这种耐力对我而言，是那样的备受煎熬，我忍不住抱住他哭喊：“柯可。”
他抬头时我竟看到了满脸的鲜血，我彻底的崩溃了，我费力将他拖到床上，哭着按住他：“你等着，你等着，我去找小郭。”他感激的点着头，停不住的点……我反锁上门，拼命的向小郭家跑去，一路上，我象阵旋风，把人群远远的抛在身后，我的头脑里只有柯可满面鲜血的样子，他令我惊悚令我五脏俱催，我气喘吁吁的敲了小郭的门，他看了我，进了房，简单的问：“多少？”“什么多少？”我不解的反问，“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我愤慨的嚷起来。
房子里闪出了两个女人，我惊骇的发现其中一个竟是卜琴，这个世界真小，我们竟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相碰，她起先和我一样震惊，但紧接着挪揄的笑毫无遮掩的浮在脸上。
“哟！原来你是同道中人呀！”她叉着手摇晃的走过来，我蓬头垢面的样子看上去确实不比她好得了多少，但现在我没精力顾忌她，冲着小郭喊：“你快去呀！”他麻木不仁的回答：“他已经没钱了吧？”“钱？！”我真是悲愤交集，这是多么现实世界。
是小郭诱他误入岐途，但却撤手不管，只因为柯可腰里的钱都和一撮撮的白粉末烧尽了，我真是气糊涂了，此时此刻，我难道还要小郭讲哥们义气？“多少。”我吞下一口恶气。
“80。”我向他扔出百元钞票，他进了里屋，出来时交给我极小的小包，“加了量的。”我迟疑的盯着手里的锡包，我在干什么？交易毒品？用百元钞票买这比金子还贵的垃圾？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我不能再想那么多了，卜琴拦住了我，“我们的帐不算了吗？”我对着她的肚子便踹了一脚：“滚开，贱货。”她弱不禁风的向后倒退，我夺门便跑。
柯可平静了下来，但桌子上的东西却被他砸光了，屋子里一片狼籍。我卷着袖子收拾着东西，地上都是玻璃碎片，我小心的捡着，可还是被玻璃划伤了，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我定定的看着，任它流了一地。
柯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我关灯后疲惫不堪的上了床，他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我，我凝视着他，没有更多责怪言语，他伸出一只手将我揽入怀中，我听到他的心跳，突然觉得除此以外，别无拥有。
“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花是什么吗？”他嘶哑的声音在夜里听上去有丝诡秘，“什么花？”我不解的轻问。“罂粟花。”他吻着我头发，我心里一阵苦涩，他悠悠的念：“罂粟花单生枝顶，花大型而美丽，花瓣只有四片呈白色，淡红或紫红，果实为蒴果呈卵状球形或长椭园形，枯干后切成烟草吸食，未成熟蒴果割裂取其乳汁……”他似笑非笑的自嘲着：“以前在书本上学的时候，从未象现在这么深的体会到含义，看来社会学科比任何一种理论知识都来得生动与深刻。”
他坐起来点了枝烟，火红烟头在黑暗里燃着无穷的诱惑力，我紧紧的盯着，他沧桑的笑笑：“我抵挡不了它的诱惑，是我意志薄弱，我该下地狱。”他用手轻轻的划着我的脸，“我和你呆在一起的时候，就象是在天堂，如果天堂与地狱我都去过，这一生，死又何憾？只是，你别跟着我走。没听说过吸毒的人能戒下来的。”
我反驳：“你还没行动就被为意志打趴下了，你不是说过没有我你会疯吗？你忍心要毒品而不要我？”他眼光闪动，低低的喊了一声：“水儿，对不起，水儿，我怎么能负你呢！我一定戒下来，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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