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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帮柯可戒毒真的是件艰难的工程，每一次都以我的心软而宣告失败，我无法忍受他撞得头破血流央求我的样子，无法听到他一声声撕心的嚎叫与呻呤，我抵挡不了这一切，每晚对我就象是上刑场，一刀刀的忍受剐心之苦。
然后我便一趟趟的跑小郭家，象只黑暗中四处活动的老鼠，过着非人的生活，好几次我在大街上失声痛哭，我想放弃，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日子，我觉得自己象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方向，每次从小郭手里拿过纸包，低着头穿过那些和我一样来买货的人渣，我的心象被撕裂般疼痛，我一次次的发誓再也不进来了，一次次的泛起放弃的念头，可是一想到从前优秀的柯可，我的心里便再次软弱无力的鼓起微薄的希望。
我在公司里故作镇静的上班，对于工作，我越发的努力与珍惜，这是唯一令我感到自己象个人的时候，也是维持毒资的唯一来源，这是多么可笑啊，然而却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中午，同事去吃中饭，我请她们帮我带份饭，整夜的折腾令我倦意浓浓，我趴在桌子上，头晕沉沉的。
“你是不是需要休息？”我吓了一跳，慌忙的抹干眼泪坐起来，海鸥关切的望着我，我耸肩，不置可否。“昨天你走得挺早，有个叫夏明的女孩打过电话给你，可能是你的朋友。”“谢谢。”我用手支着头掩饰着眼角的泪痕。
他接着讲：“我和美林的婚礼定在五月十八号。”我恍惚的“哦”了一声，他犹疑着：“我可以跟你谈谈吗？”“出什么事了吗？”我愕然的看着他，他脸色沉凝，“你倒底怎么了？雪冰，你不觉得你近时间特别反常吗？”
“我，我看上去很差劲吗？”我故作开心的样子，他淡淡的笑了，“你需要找个能呵护你的男朋友，这样动荡的生活真的是很磨人的。”
是吗？我苦笑着摇摇头，“你休个假吧！到外地去散两天心，可能对你会有帮助，依你现在的心态也不利于工作。”“外地？”我的头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可以将柯可带到我从前住的小镇上去，那样我们都断了依赖海洛因的念头，我为这个念头欣喜若狂，就这么决定。
我拔了明的电话：“明，我想回来小住一段时间。”她高兴的要我快快去，明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离开小镇十几年，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她现在是名医生，可爱的白衣天使。
我买了两张车票，说服柯可上了车。车到小镇正值下午，天又下了小雪，我的视线几乎不经犹豫的就看到明，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向我们张望，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我却被一股涨热的情绪膨胀着，我的眼眶潮湿了，十几年，我竟能一眼从人群中认出她来，而那份熟悉亲切的感觉仿佛我们从未分开。
“雪冰，雪冰。”她认出了我，成了母亲的她象个孩子跳起来尖声叫喊，扬着手拼命的向我挥舞，我向她奔过去，风刮在我脸上，我的眼泪随风而飞。
明热忱的接待了我们，她不负所托，将我们安排在后山上，那是片竹林，是她老爷的旧房子，石砖青瓦。她铺着床褥：“怎么非要住这里？想过几天世外桃源的生活？你不想见飞飞、葛冰还有红茶花吗？”
我心里酸酸楚楚，我不能说真相，我怎么能自私的将这些阴暗不见光的东西带进她们纯如蓝天的世界里？可是我怎能欺骗我至亲的朋友？我矛盾得无言以对。“我，我只想和柯可解决我们之间的一个问题，这对我们很重要，”我艰难的，“明，要知道我是多么感谢你啊！”我由衷的真诚的看着她。
她放下被子，走过来，温柔的说：“雪冰，我们之间永远都不要说谢谢，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相信你会解决掉的，等你们雨过天晴再下山来找我。”我哽咽起来，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好了，雪冰，”她笑着逗我“你最喜爱吃的红姜放在罐子里，霉干菜和菌子在柜子里，厨房里的食物够你们吃两个星期。我得回去了，尚尚还在家里等我呢。”“小家伙很可爱吧！”她神情飞扬起来：“她呀，刚会咿咿呀呀讲话，每天小嘴里讲着她自己的语言，讲得满嘴都是泡沫呢！”“是吗，我真想见她，真没想到当初的小女生做母亲了！”我感慨着。
“女人有了孩子才觉得生命是完整的，我是这样想的，是不是很俗气？”她将刘海别在耳后，脸上流溢着幸福的光彩，“不，我真的很羡慕你生活得这样平静与幸福。”我从心底里发出感叹。
“看你，你在繁华的大都市呀，生活在五光十色中，不比我们这清汤寡水的单调生活好百倍？”我苦笑，真是有苦难言。她拍拍手“尚尚长得肥嘟嘟的，下山后你再看她。她不认生，就喜欢和陌生人疯。”一提起小女儿，她的脸上便自然的流露出慈爱的神态，看得我发怔。
“我没把你来的事告诉她们，我怕她们发疯，她们真是疯子，前几天还约我去百丈潭，你知道怎么去吗？骑自行车！我才不发神经呢，她们说要是小雪在呀，早一呼百应了。”
我被一阵强烈的感动震撼着，这么多年，我在万丈红尘中辗转着自己的人生，有多少时间是记起旧时朋友的？人情薄如纸的现在，哪里还能掂量到沉甸的友情？而此刻，面对着明清澈的眼睛灿烂的笑脸，我深深的汗颜。
黄昏的时候，山里显得出奇的寂谥。雪好象没下到这个境地里来，耸天的青竹排列有序的布满了整个后山，都市里的喧嚣象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望着青绿的竹林，沉静的心绪象清水一样越过浮杂的物质升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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