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柯可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晚上八点，我漠着脸不问他任何事情，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显然有许多话想说，我挑衅般沉闷着，终于他忍不住开口：“水儿，我找到工作了。”我怀疑的睃了他一眼，他避开眼睛，用手拔弄着枕巾上的线头，凄淡的说：“我还不至要你养我，我还有点廉耻。”我的心痛缩，深吸着气不再出声。

　　第二在早上，我离开时，他不知是睡得很沉还是根本不想惊动我，我就这样离开了，关门时，我在阳光下行走，身上开始有暖意。

　　工作在此时成了我唯一的寄托，不过我越来越不明白，那些看上去本属于我的东西，怎么离我越来越远？而那些不本不属于我的，象海鸥，在心里却亲近得没有距离。他们要在五月结婚，石榴花开的季节。距离我认识他已是整整一年，这一年过得象场梦一般，我浑浑噩噩的象打了场仗，周身疼痛。

　　一连数天，晚上我回来没有见到柯可，总是在黑暗中我等到所有的耐心都消失了，等到睡意侵袭，等到第二天清晨，我才发现他象鬼魅一样睡在旁边，很沉很沉，我却没有推醒他，我们就象居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熟悉着对方的气息，抚摸着彼此手掌抚过的物品，回味着不真实的往昔，我的感觉就象被抽离一样，我想不起来爱的滋味，想不起来那些快乐的可以回忆的东西，柯可在我心里，与黑夜划上大大的等号，每每想起便令我不寒而栗。

　　很意外我在今天夜里等到了他，外面下着暴雨，电闪雷鸣，天空被划得刺白刺白的，我站在阳台上收衣服，一转身，我看到他象个幽灵一样站在客厅里望着我，我吓得心咚的跳起来。

　　我抱着衣服走过去，“吃饭没有？”我小心的看着他的表情，他眼里的柔情在眨眼之间便没了，他冷漠的坐下去，外面的雨哗哗的下着，我就独自站立着，泄气、颓丧、愤怒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了。

　　“你倒底想怎么样？你别象死人一样不吭一声，你去哪里了，你做了些什么事？”我一声比一声高亢的斥问着。

　　“你怀疑我？”他挑战的抬头看我，这是柯可吗？这些陌生的语句是这样深的刺激着我，他没有一点点顾念我的感受。

　　我吸了一口气，正声的问他：“你跟小郭在一起？”他将脸转过去，将轮廓分明的侧面给了我。

　　“这算什么？我没有资格问你吗？”

　　“你有，你有。”他突然咆哮如雷的跳起来，“谁也没有你有资格，我站在你的屋檐下，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我劳累了你，让你操了心，你是救我于水深火热的观世音，是我没有资格跟你在一起，你不耐烦我可以走。”

　　我心里堵得发慌，看着他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将它们一件件的扔进箱子里，我惊愕地看着，头晕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我？我要你活得高兴，要你眼不见心为净。”他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上前按住他的手：“不要这样，你能去哪里，回湖南？柯可，我们出了什么问题了？”

　　他用力的拂开我的手，“好了，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对你的恩情，我会烧高香拜你的。”

　　我脑中一片紊乱，这倒底是怎么啦，早已没有了是非准则，一切都象是打破了染料作坊，混乱混乱一片混乱。我跌坐下来，我真的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拽他的手呆呆的松开了，他停下了拉拉链的动作，轻声而遥远的说：“你自己珍重。”他将门带上了。泪水涌进了眼眶，他莫名其妙的闯进我生活里又莫名其妙的离开，我不能让这一切莫名其妙的结束，我抹了抹眼泪，拿了把伞飞快奔出去追他。外面的雨很大，我看到他上了辆出租，我赶紧叫车追了上去，雨打着玻璃窗上恣意纵横，一如我狂乱的心情，我的思绪乱成一团，司机好奇的问：“跟着前面的车进去吗？”

　　“哪？”我回过神来。“九九城堡。”下了车，我付了钱，进去时，里面人头攒动，这么大的雨，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象过狂欢节一样，真是不可思议，我拔开人群，沿着圈找，不停的有人上来与我搭讪，我烦得象人都要炸了，终于我在角落里看到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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