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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我没有上班，我在床上躺着不想动，饿了就喝开水，我静听着开门的声音，又象以前柯可离开的那段时间，一有动静，便赤着脚跳下床去守着门，每一次都会失望，而我竟可以呆呆的站上几个小时。
当我听到敲门声时，我喜得快崩溃了，我拉开，竟是海鸥，我的心坠得令我蹲了下去，他大骇，上前扶起我，看着我苍白的脸，他的心痛没有掩饰的流露出来。
我迷迷糊糊的躺在医院里打点滴，睁眼时，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这象是天堂，我想起了柯可以前说，如果你能抵挡任何诱惑，往生的时候你就可以到达天堂。我不解的问，什么是往生？他说就是死亡，只是相信轮回的人认为那是另一种重生。什么时候他能抵挡罂粟的诱惑呢？
“你好些没有？”海鸥从门外走进来。
我勉强笑答：“铁打的精神。”
“你两天没吃东西了？”
“你怎么知道？”
“你有两天没来上班了。”
“是吗？”我抬头恍惚的望着窗外。窗外嫣红一片，粉色的蔷薇花开了，大朵大朵的连绵不断，我轻声的问：“四月了吗？”他顺着我的眼光，答道：“是啊，蔷薇的季节。”
我躺在宁静的病房里，看着窗外嫣红一片，他在我身边静静的削苹果，这幅景致让我如此安详，我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他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公司那边，我为你请了假。”“谢谢。”我没有回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觉得很累，只想好好的休息，
病房里一片沉寂，他突然问：“是你的男友的问题吗？”我转头看他，这句话很突兀，他没有回避我的眼光，我低下头默认，他沉默了半晌问：“我能帮得上忙吗？”谁也帮不了柯可，他受着毒品的诱惑，受着何玉的摆布，那些已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等他觉醒，只怕已是事是人非。我叹口气摇摇头：“我已放弃了。”
他沉默了，他是君子，不会探人所不愿说的事实。好半天他突然说：“既然放弃，就把它忘了吧！”
我睡了一下午，吴锋来接我出了院，他告诉我海鸥因公司的事不能来，托他来接我，我们从医院出来时是下午，外面的太阳还明晃晃的，我们路过南湖公园，在公园的角落里，西装革履和烫发长裙正偎在柳树下呢喃而语，四月里的柳枝在那对恋人的头顶婀娜多情的扭捏着，青绿的柳叶，一脉脉的惹人怜爱。
我走到湖边，用手掬起一捧水，清亮的湖水欢快的从指缝中溜之大吉，我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他站在我身后说：“到盛夏的时候，这个湖你就看不到了。”我不解，他笑着指向湖中，“池中植荷花，到了夏日，红红白白的满塘都是，象此刻这样清粼的湖面当然看不见了。我们到亭子里坐吧。”
我们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湖面的风飕飕的吹进颈项，刚挂完点滴，我竟有点凉意，但心里说不出的宁静与安详，我不想说话，只想享受这一刻心灵的静谥。吴锋突然开口说：“子文和美林下月就要结婚了。”
“我知道。”我看着吴锋，想起圣诞夜里他和美林的对话，心念一动，竟问：“你喜欢美林是吗？”
他眼睛盯住我，朗然一笑：“是啊！这没必要隐瞒。光明正大。”
我欣赏的点头，“她却不知道。”
他淡淡一笑，“我们，你不了解。其实说给你听也无妨，毕竟我们是同道中人。”没容我反驳，他接着说：“我们和美林认识了两年了，和许多男人一样，我被她吸引，她美得精致，美得无可挑剔。”
“那时候，我和子文还有一个被调走了的同事关系很好，叫他B吧。直到美林来的那一天，我记得她那天穿了长浅紫色的长裙，她真美。她的美令每个男人在面对她时都会心旌摇荡，我们三个也不例外，男人在一起，图热闹，私下嚷着看谁有本事追到她，公司当时刚打入武汉市场，自已的事都忙不完，何况我和子文不算是主动的人，自然落在B后面，时间一长，竟争赛也拉开了距离。”他回想起往事，脸上浮起笑容，想必那是段十分开心的日子。
“B对她简直是着迷，子文被他契而不舍的精神感动，拍胸弃权，他问我怎样，我当时是喜欢美林的，但没表态。”
“那美林呢？”
“她？我看不出来，好象没有太多的区别，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B苦恼的请我们出主意，我们商量后，趁着十一的假，就邀美林一起去外地郊游，她家的管束是很严的，子文怂恿着她在家里撒谎，说是公司集体出游，她当时很犹豫，他便向她开玩笑的打保票，我们是三个正人君子。于是就那样一行四人去了庐山。”
“在庐山我们游三叠泉，五老峰，十分愉快，子文要我尽可能给他们机会，可是美林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很明显的不高兴，我们以为那个同事得罪了她，唆使他向她解释，为了给他机会，我们在晚上将他们俩扔在山中腰，故意溜掉了。”
“你们怎知道她愿意和他在一起。”我有些为美林报不平，他将脸转向我，眼中流露出欣赏，“我们三个大男人，确实琢磨不了女孩子的心思，那时候，太年轻，自以为是有几分轻狂，谁会想到看不透女孩的心思倒也罢了，也没看不出B来。”他的脸色凝重下来。“那天晚上，他竟然强暴了美林。”
我震惊的睁大了眼，他的眉毛纠结在一起，“那天一早，美林就固执的下山，我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护送她回家，没想到一个月后，美林去找子文，哭着说出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而且她还怀孕了，子文生气得把桌子都掀了，叫上我说要去找B算帐，我们揪住他的时候，他竟无耻的说：我又不是柳下惠，谁让她死活不同意，装什么清高。子文阴沉着脸，我气得要揍他，我一生都没发过那么大的火，他不愿负责不说，竟然当着美林的面指着我和子文，他们都是伪君子，那晚上，换了是他们，早就……”他没说下去，那件事对他似乎有着至深的影响。
“不仅如此，她爸妈将她打得死去活来，象她那样出生在书香门第，父母的管教自然是十分严格的，他们逼着她交出人来，她打电话给我们时，连声音都哭哑了，我冲到她家里，打算承认是我。可是子文比我先到一步，他向她父母担下此事，他父母狠狠的痛斥，她爸爸还打了子文一耳光，最终还是无可奈何，他们怕未婚先孕的事让他们颜面扫尽，逼着他们马上结婚，消息还未公布，美林却流产了。她对我们也开始回避，结婚的事就搁了下来。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B自愿调到别的城市。”
“后来呢？”
“那件事后，我们三个疏远了很多，我不清楚子文怎么想，他也没再提起这件事，他对美林很好，我想他认为自己要为此事负最大的责任，因为是他提议去庐山，向美林打保票的。他们拖了很久，他向美林求过好几次婚，美林都拒绝了，但她来找过我，每一次她都哭得很厉害，她说子文对她太好，却感觉不到爱，她在我这里喝得烂醉如泥，她那样脆弱的女孩，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挫折？”他的语气黯然下去。
“但他们总归要结婚了。”
他抬头看我，脸色变化莫测，“你不觉得你的到来，让子文很矛盾吗？”我吃惊的注视他，他笑笑，意味深长的说：“谁知道呢，许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
我万万没想到海鸥和美林的故事竟是这样曲折，现在能理解美林那些复杂变化的心态了，我有些可怜她，谁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让一个无辜的男人为她背负责任，这些自私的念头，想必也是当初她不同意嫁给他的原因，但感情是慢慢培养的，以我的直觉，她是爱他的，至少是现在。
“他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这句话听来恍若隔世，这一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就象是昨日的一场梦，而无论是柯可也好还是海鸥也好，随着这个喜剧的结尾，一切都完结了，象烟花燃过的灰烬，连最后的余热都被风吹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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