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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晚报


苦禅百年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8月16日 16:45 北京晚报

  为纪念李苦禅这位德艺双馨的大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研究院、中国美术馆和李苦禅纪念 馆明天将在中国美术馆联合举办展览,至8月26日为期10天。此次展出作品共230件。从《惨暮》、《麦收》等苦禅先 生青年时代作品一直到《劲节图》、《远眺山河壮》等晚年力作,展现了苦禅大师热爱祖国、热爱艺术的一生。

  “不搞仪式、不收花篮”,李苦禅的次子、中央工艺美院教授李燕说,“父亲生前极朴素节俭,我们要用实际行 动去纪念他,相信每个站在父亲画面前的人,都会被它强大的艺术感染力所震撼。”

  在李燕近乎凌乱、寒酸的居室里,满墙的字画是父亲留给他的精神财富。

  著名剧作家曹禺先生在为李苦禅的画册所作的序中写道:“李苦禅先生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让李燕讲讲父亲 的故事,竟然讲了一下午还欲罢不能。他说:“父亲一生的精神可以用‘爱国、朴素、奉献’六个字来概括,父亲一生动人、 感人的故事很多。都是用他自己的血泪、血汗、感情与行动一一写成的。”讲起苦禅先生--那位既伟大又平凡的父亲,李 燕的话语里满含崇敬,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用生命绘成的第一著作:爱国

  我父亲年轻时就从山东来到北京加入学生运动的洪流。在北大旁听中文时,思想开始倾向于同情共产革命,这影 响了他的一生,为此他也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当时干革命工作没有钱不行,只要找到我父亲,他必会倾囊相助,我们父亲的囊就是他的笔筒,到他老年也一直 这样,习惯把钱放在笔筒里,一说有事,把毛笔一拔,“哗啦”倒出来,经常是钱拿走了,他自己的晚饭却没了着落。父亲从 小文武双修,行侠仗义,与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交情,他就利用自己广泛的社会关系直接配合帮助一些受迫害的青年转移。

  1930年,是父亲生活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受聘到杭州艺专做教授,每月二三百块大洋,在当时是了不得的。 父亲就把他的钱、他的地位、他的名声全部投入到教学与支持进步的左派学生中去。当时进步学生经常在西湖边上聚会,要是 被发现了,突然间就分散开,分别跑,跑着跑着就都跑到李苦禅住的小楼去了,他们风趣地称李苦禅小楼为“革命避难所”。 “今晚到李老师那儿喝茶去”更成了他们相约的暗号,学生们私下还给我父亲取了个外号叫“赤色教授”。还有一次学生们想 成立一个进步学社,苦于没地方,最后竟想到了在李老师的写意花鸟课上成立,而李老师也就装着上课一样地站在讲台上,任 由真正的主席在下面宣布学社成立。

  有些事情是背着当局干的,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惊动了当局。我父亲的两个学生凌子风与张丁由于参加共青团的进 步活动,被当局逮捕了。当时旧社会的教授也比较少,我父亲就拿着自己的教授身份名片到北京找人,证明自己的两个学生并 无“劣迹”,要保人。当局不好意思不接待这位名教授,就告诉他“你来晚了,刚押走,去南京了”。父亲打听证实真押到南 京的消息后,连夜就乘火车跟至南京。到南京后不知二人被关在哪儿,又利用自己的北大招牌,打听军界里北大出身的军官, 跟人攀关系,这个牌子还真管事,人家以实言相告,说到这儿登记后就被押到苏州反省院了。父亲又连夜赶到苏州,前后交涉 了一年左右,终于同意让父亲签字做保,放了人。两个学生被救出来到了延安成了名人啊,这下当局可不答应父亲了,193 4年教授停聘,父亲也就因此丢了一只金饭碗。

  回到北平靠兼课来维持生活,时值卢沟桥事变,他坚持留下来,还想为革命做点什么。当时父亲的家成了联络站 ,他负责的工作还是转移同志。办事需要钱,哪儿来?卖画。一画就是几十套,都画伤了。有一次客户要订130个扇面,父 亲正急着用钱,就仗着那时候身体还好,三天睡了一觉,一口气画下来,自己还用洋车零件设计了一个扇面夹子,直到现在我 画画还用呢。

  一生算计自己

  父亲从来都存不住钱。“文革”时抄家只有一百零几块钱,最后去世也不过浮财4万元。他的画老白送,谁穷他 就先给谁画,学生一毕业了,“你们快走了,谁手里还没有我的画,谁分的远谁先画”。所以父亲的学生几乎每人都有他的画 ,少的一张,多的可能一卷。有一张给内蒙古一个学生的画有八丈长,我这个当儿子的也没有啊。

  父亲是农民的儿子,一辈子不忘本。帮助别人能够倾囊相助,对自己却算计得很厉害。他到老了,最高的享受就 是吃小米粥、油拌小咸菜,觉得这就很好吃了。

  父亲一辈子不戴手表,不戴怀表,他觉得那都是奢侈品。但他上课从来不迟到,因为他老提前半小时去。一辈子 惟一一次接触表是去香港办展览,走的时候香港新华社一位朋友送给他一块瑞士表,他不会戴,还是我给他戴上去的,戴了又 不会看,老嫌沉,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块表摘下来。穿的也从来不讲究,为这事还挨过批评,有一次外宾下午要到学校参观 ,师生都穿得好点,父亲当时就说“平常穿什么还穿什么呗,都是穷学生,他们有没有新衣服我不知道,我就是这身衣裳,最 多再换一件刚洗的,皮鞋嘛,我这儿有一双,光绪26年的。”人家批评他“净说落后话”,那鞋真有,现在还在家里呢,他 总也不穿,所以现在保存得还挺好的。

  不拘一格教人才

  父亲在杭州艺专呆了5年,给那里带去了一种新气象。学生们都佩服林风眠校长“选人选得太得当了”。当时国 画的教学多是学生课堂上画,老师课堂上指点的死气沉沉的方式。而我父亲受的是徐悲鸿的教学、北大的思想,他要求学生要 有自己的思想,对古人的手法是拿来为我所用,而不是钻到故纸堆里去,实际上就是今天的素质教育思想。

  李苦禅的教学方法是拿着速写本,咱们师生一块下去,到西湖里划着船,去画大自然的景色。去农舍画鸡鸭鹅, 父亲自己还养了两只鱼鹰,也让同学们画。画完了拿回来用笔墨整理成写意画,“不会,我告诉你,我齐白石老师是这么画的 ,吴昌硕是这么画的,扬州八怪是这么画的,学着画吧,画你自己的。”结果学生反而对古人体会的深,进步的特别快。这种 方式深受学生们欢迎,大家还亲切地称他为“大学长”。

  他还是全中国第一个把京戏引进国画教学的人,他认为京戏是写意的戏。于是粉墨登场,自己出钱组建学生剧团 ,学生都可以自愿报名,不对外卖票,只演给学生们自己看。大雕塑家罗丹的一个俄罗斯弟子当时也在艺专任教,父亲特别佩 服罗丹,认为那是写意的雕塑,就特地请这位当时在学校并不受重视的外教来给他的学生们用雕塑手法上国画写意课。

  父亲说他自己的教学属于齐派教学,就是边讲边画边有动作,他认为任何语言都不会比行动更有说服力。

  爱憎分明不谙世事

  父亲的脾气挺倔强的。有一个画店,说李苦禅的画手松,价钱上不去,列在二流名单。有人把话传过来,父亲一 笑:“行了,李苦禅的画是二流,让一流的侍候你们吧。”过了没多久,有外宾到这个画店里要买李苦禅的画,可是画没了, 这个画店老板就到家里来约稿,说“有外宾要买您的画,请您再给我们画几张,一方尺50块。”父亲当时就说“不行,我这 画50块不卖,我这画250(‘二百五’谐音讽刺)。”那位还没听出来“您这画的艺术价值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等将来国 家把价钱调高了,我一定给您这个价。”“不行,250,少一分不卖。”正说着呢,有人敲门了,亲自去开门,进来两人, 无论如何不肯落座,父亲就问“有什么事呀?”答“没别的事,咱山东谁不知道李老您呀,咱砸锅卖铁到北京求您只字片纸, 捧回家去蓬荜生辉呀。”父亲并不怠慢,赶快让我准备两张纸,画好,吹干,拿走。这边一分不要,白画;那边不理,还晾着 呢。他就这么个脾气,你把他平等看待,他就把你平等看待,你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你。

  父亲很重感情,讲话很真诚,跟一个大首长与跟一位普通老百姓讲话绝对都是一样的,一位副总理来了,他会起 身送到门口,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来了,他也起身送到门口。有人跟他说“李老,您看您从来都不摆架子。”他就问人家,“ 摆架子怎么摆,你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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