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也是看诗的，现在说这样一句话，已经是怀念了。

　　我曾经在这座城市旅行过3个月。我向来不喜欢在一个地方浅尝辄止，浮光掠影，因为那样我无法触摸这个城市的灵魂，何况是像杭州这样妩媚的地方呢。我寄居在这个城市钢筋丛林中的一根枝桠上，而且我甚至在这个城市的一家公司找到了一份短期兼职工作。这个城市很奇怪，它是一个不规则的多棱镜。它既有湖光潋滟的写意，同样会有光怪陆离的扭曲。每天我都会在坐车上班时念念有词，有时用英语，有时用法语，有时也会蹦出平假名，全是最简单的句子，各式各样的句子就这样在空气中筑起了隔离墙。这句话自然也是默念的对象，只是每一次都用中文。

　　我没听到洒水车过来的声音，是我内心念这句诗的声音太大，还是周围实在太吵了？

　　星期一，上班，大太阳，又是红灯，堵车，旅行中的日子居然成了正常。我知道这就是我正在进行着的生活并且看上去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我居然一时分不清我是在路上还是已经蛰居起来。

　　其实我的生活不坏。

　　我不会忘记在这个城市最著名的一所大学里，那里到处都是树木，那里可以看见西湖，我觉得这可能是中国最浪漫的一所大学了，还有什么比在天堂里读书更好呢？

　　我知道那个场景不是虚构的，它有时像一面小圆镜反射过来的亮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初夏的黄昏，紫藤花将紫色的芳香的躯壳铺洒了一地，玫瑰红的晚霞“轰”一声绽放在图书馆的屋脊上，那个穿白色圆角衬衣的高大陌生的男孩向我打了声招呼，猝不及防的我只好将这一幕胡乱定了格。然后笑了笑，走开。事实上到最后，我也是只能笑一笑，走开。因为谁都知道这样的写法是一个爱情故事的开头，可它不是，尤其是在旅行中，真是难得。

　　但它只是我用来回忆的指路牌，指向台湾歌手伍佰唱的有着“宁静的湖面和清新的空气”的“那里”，那里会有明显的四季更替，有春天蠢蠢欲动的地气，有夏天雷雨过后双道的彩虹，有秋天雨打芭蕉的凉意，有冬天白露为霜的惊畏。

　　我当然走向了他，在这样年代生活的我，除了感情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呢。我只是一点一点地了解他，像游戏里的拓荒者，作为一个路人，作为一个异乡的人。

　　于是我有了藉口去这个城市的酒吧喝一小瓶酒，在微弱的星光下绕着西湖一圈一圈地走，我只是喜欢用一种忧伤、沉痛来使自己的心灵活得不那么平凡。人自以为是为对象所苦，其实是为了自己，用自虐的方式自爱，原来负向的情绪竟也是我爱恋的对象。

　　我当然走过了他，这样的结局我一点儿都不意外。这和我小时侯想当一个作家一样，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幻灭。毕竟，我还要离开，对于我这样一个行者来说，只有离开，或许。

　　如今，我回来了。生活依旧如常，我每天坐车上班时念念有词，下班回家吃饭看电视，生活基本上规律，平淡，不可抱怨。这种正在进行着的生活却告别了曾有的忧伤和悲哀，告别了富有变化的四季，我坦然接受这个预告：告别终将失去的恋人们，那个有湖，有树，也有故事的城市。

　　能够接受无望的事是一种成长。（文／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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