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玫

　　两个人无法互相认知是一种残酷，而冷漠又不断产生美丽的距离。感情，像一只瘦小的灯泡悬挂在舞台中央，随时会熄灭或破碎，脆弱在感情之间流淌……

　　1 阿中筹备他的婚礼那段日子，还是常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关于他的新房装饰，他的枫木衣柜和真皮沙发的颜色，通常这个时候，我一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敲着电脑，这段时间正忙着一个产品展示会，事情多得能让头发着火。阿中说，你真是个只要事业不要男人的顽固女人。我不以为然地笑。

　　这个顽固女人在刚被提拔了公司副总经理之后，越发地顽固不化，每天泡在电话、传真、电子邮件中不亦乐乎，尽管这样的代价是日渐增多的细密眼角纹，必须要每天晚上在脸上贴上黄瓜片来平衡，可这些小皱纹又怎能代替当我每天挎着“CK”小皮包出入广州最高档的写字楼，在绛红色的大班台后面呼风唤雨的满足。所以，我说，阿中，你不懂。其实阿中不是不懂，只是他从不奢望那种光彩琉璃的生活，他要的只是按部就班地过好每一天罢了。

　　产品发布会的成功再次使我成为公司的焦点人物，那天，穿着白色长裙的我在周围投过来称赏的目光中非常满足，穿梭在人群之中，使我的脸越发红润而富有光泽，有一刹那我在想，女人不一定非要男人滋润，事业不也是很好的调剂吗？可这样的想法不到两分钟就破灭了。

　　我接到阿中约我的电话，明天是他的婚期，他一定要现在出来见我。

　　为什么？不会是婚前恐惧症吧？我取笑他。

　　谁像你，没心没肺的。

　　好吧好吧。我匆匆告辞宾客，换下我那套5000多块人民币的美丽长裙，打的直奔“茗园”。

　　2

　　阿中真的要结婚了，我的心里忽然酸了起来，这阵一直为公务忙得发涨的脑袋终于停下来，我得想想过去，想想阿中，想想自己。我真的是个不需要男人的女人吗？

　　印象中，我和阿中可是有过很长的一段“暧昧”关系，尽管这段“暧昧”不能算是我的责任，残酷点说，我从来没喜欢过阿中，只能算是他的单相思。可一个女人身边，总是需要有那么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吧。现在，连这个人也要开始享受二人世界的甜蜜了，再也不会有人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打的过来送上我最喜欢吃的陕西酿皮子，在我开心的时候陪我到迪士科一蹦到深夜了。

　　“茗园”的灯光很昏暗，我在迎宾小姐的引领下很快找到了坐在角落里一张吊椅下的阿中。

　　“恭喜你，荣升新郎官。”放下背包坐下，我做了一个调皮的动作，可是阿中没有笑。

　　“明天你会来参加婚礼吧？”阿中突然问。

　　“当然！”我大惊小怪，“你可是我的铁哥儿们。”

　　阿中无奈地笑了，说：“你什么都好，就是……你知道你哪方面最厉害吗？”

　　我看着他，不明白。

　　“装傻！”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竟是那么对不住阿中。

　　我和阿中认识近10年了，从第一次见面为学校排练一个节目那天开始，我就知道阿中一直喜欢我。直到毕业后，我们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却过着完全不同的日子，直到身边的死党说我，既然不喜欢阿中也别霸着，让给她，直到阿中说我和他比8年抗战都超了两年还没有结果，终于，阿中“偷着”开始了自己的“幸福生活”。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早就想过要自己接受这个憨厚纯朴的男人，我知道他一定能带给我平稳安定的婚姻生活，可却总感觉是那么的……无法接近!明白吗？无法接近的不是人与人的身体，而是心灵的距离让我无所适从。

　　3

　　阿中的婚礼在一家四星级的酒店举行。尽管阿中和新娘都是工薪阶层，但对方娘家认为结婚就这么一生一次，决不能马虎。现场气氛热烈，该到的亲朋好友都到了，40张台子的气势让阿中的新娘攒足了面子，似乎这一生就只为这一时刻，这一生也只有这一时刻的辉煌。我不禁哑然，一生一次的说法对现代新人类来说就像听一句笑话。

　　阿中挽着他含情脉脉的新娘步到我所在的台子敬酒，我一饮而尽，阿中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领着新娘婉约而去，那一刻，我心里竟满是无名的失落。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从来没有爱过这个男人，竟也会有失落可言？觉得自己真是自私地无可救药。

　　那天莫名其妙喝了不少酒，最后就醉得飘忽起来。阿中还是那么细致体贴，叫和我同桌一起吃饭的朋友秦合送我回家，因为秦合有车。

　　回去的路上，我半靠在车里的椅背上听着迪克牛仔的歌，忽然觉得很无聊，真想恶作剧一把，我半眯着眼打量着这位衣着笔挺的秦总经理忍不住说：“没想到阿中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也没想到，阿中也会交你这样的女人。”秦合也不客气地回了我一句。言下之意，那么招摇的我怎么能和平静的阿中成朋友。我没生气，之后，我们都心领神会地笑了。实在没有瞧不起阿中的意思，只是印象中，老实本分的阿中所交的朋友一定都是中规中矩的，我觉得自己是阿中最另类的朋友，不想还有一个秦合。

　　“有些东西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甚至连感觉都不一定会准确。”秦合熟练地驾驶着“别克”，眼神中是城府很深的一种曾经沧海。

　　4

　　阿中的婚礼过后，我很少再能接到阿中的电话，却常能收到秦合的邀约，于是，加班后陪我去吃宵夜的阿中换成了秦合，而“陪”也变成了“共同”，这是一种平等的交换。

　　三十出头的秦合现任一家非常出名的广告公司老总，平时业务繁多，工作压力也极大。秦合并不缺各类朋友的陪伴，之所以喜欢和我一起吃吃饭是因为我们之间毫无任何利益冲突，而我还可以理解他所说的工作失误、同事矛盾的苦恼。

　　我和秦合的走动忽频忽疏，我承认我对秦合有一定的好感，更准确地说，是吸引力，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迫切想要了解秦合的意思，也许是因为秦合背后那些可能复杂的故事让我感到畏惧。而秦合也并没有急于想和我走得很近的表示，也许他认为我那虚张声势的个性让他难以把持。

　　和秦合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吃饭时，我们衣着都是如此光鲜和优雅，就连点的菜式都是五花八门，色彩艳丽，可我当咀嚼着它们时，觉得它们其实并没有大排档里的爆炒河粉来得有味道。

　　秦合有次对我说：“我们拍拖怎么样？算得上郎才女貌了吧。”

　　我奇怪我竟毫无羞愧之意，也开着玩笑说：“拍拖之后，咱俩谁听谁的？”

　　“综合评分，谁分高就听谁的。”

　　我哈哈大笑，这样的恋爱简直是谈判，哪有深情似水可言。我们从没有被对方感动过，我和秦合都是在窥探着，可谁也不肯先举手投降。

　　自我保护意识变成了我们可怕的心理暗示，这是不是阻碍我们发展恋情的绊脚石？我们都说不清楚。

　　这时会想起阿中，交往10年，阿中对我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关心备至自不在话下，而且竟从不敢主动拉我的手，更别说其它亲密举动，像他这样为爱付出许多又不计回报的男孩子，现在真是凤毛麟角了。

　　5

　　蜜月之后的阿中，时不时会来个电话问问我各方面的进展，偶尔也会像过来人一样总结几句经典名句出来。我说阿中，你也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抱怨，不是说你是一个最宽容的男人吗？

　　阿中叹口气说：“女人啊，真是麻烦。”尽管是叹气，可我分明听出阿中叹气中的满足。

　　秦合忽然被总部调往北京工作，时间为一年。临行前，秦合请我去花园酒店的西餐厅共进晚餐。

　　我说：“你是只要事业不要女人的顽固男人。”

　　秦合笑，笑得很放松，“我当然想要女人，不如你嫁给我吧。”

　　竟像说一句闲扯的话，看不出任何诚意。

　　那天晚上回家，我躲在被子里狂哭，想起皮皮的小说《比如女人》，现代男女不断寻找爱情，并为了“爱”不断付出而又遍体鳞伤……

　　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是如此渴望真情。

　　6

　　第二天早起就知道大事不妙，眼睛肿得像个大鱼泡，今天上午有个例会要参加，晚上又有一场晚宴要应付。赶忙用热毛巾敷脸，又扫上淡金色的眼影来遮人耳目。

　　满桌子都堆满了各类文件，两手左右开弓地接电话还是难以应付，工作已经不完全是谋生的手段，更多的是带给我生活的兴奋点。

　　终于熬到了下班，看着一些同事接到男友的电话开心而去，而我桌子上的电话竟和白日里的繁忙形成极大的反差，静得毫无声息了，不觉得有些悲哀。可来不及多愁善感，我还得饿着肚皮赶快补装换上长裙上阵，开始又一轮“工作战斗”。

　　酒宴结束已是午夜，所有的热闹都渐渐淡去，打部的士回到我的小窝，脱下长裙，我回归了一个普通女孩的本色。

　　有时想，真希望阿中的那场婚礼是属于我的，不去挑剔我的新郎是否能走进我的心灵。

　　平时老妈在耳边嘀咕说我挑剔，我真是有苦说不出，不是不要男人，也不是错过情缘，而是这种情感离我太远，无法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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