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站在轮渡码头,我不禁想起曾经投下的那只漂流瓶,就像回到冬季校园里的第七棵梧桐树下,我会想起曾经停在那里的一绿一紫两辆自行车。
那一年我17岁。仿佛所有的回忆都与他有关。他是我的语文老师。初识的时候我们几乎是对冤家。他为人孤傲,谈吐间似乎总带着一种不屑的语调,我以为那是摆架子。那时的我,偏是个年少轻狂自以为是的家伙,每每见同学对他的论调啧啧不已,我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免不了被盯上几眼,于是我又断定他是小肚鸡肠。
与他之间一直仅限于诸如此类的眼神交流,当然,见面时我也喊他“老师”,大约他知道我对他的不满,这时候总要很得意地笑一个,我则会习惯性地瞪一眼他的背影。
那时我们交周记,他在我的文章后注过许多绝妙的评语,渐渐地我发觉他并非是那种顽固的人。他开始成为我成长路上的一枚路标。
他那时二十几岁,长得不帅。他喜欢诗,也会写诗,只是从不承认他是诗人。他的字并不好看,他也自觉如此,因此很多作品都是我替他抄写的。那时候,旁的同学大都在追星,我却死心踏地追随着缪斯,痴迷于文学,为了有一天能企及他的境界。我们谈书,谈诗人,谈生活中或远或近的能感受到的一切……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懂生活的人,他思考人生,但又不囿于幻想;认真的时候深沉,偶尔又不失童真。文字流转于笔尖时他是好导师,下课一块儿跑去吃路摊,晚自习溜出去骑自行车环城……在那些教师中,只有他做得到。
和他之间,有种无法名状的真情,听起来有些暧昧。高三会考的时候,他监考的教室里有个全校出名的纨绔子弟,某局长的儿子。据说他在考场上对监考员视若无睹,别的老师没辙,偏偏他监考最后一科时被缴了卷子,此人扬言要教训他。那几日晚自修下课,我总会有意拖住他说几句话,然后一块儿回家。他问我是怎么了,我说怕晚上回家。他问怕鬼?我说怕你牺牲。他听了便笑了,说:“如果真有人来对付我,你跟着干吗?帮不了忙不说,还得我来保护你……”我说至少我可以帮着喊人,大不了同归于尽。
那年的日子过得快乐而充实,直到有一天他不辞而别。他曾经说过,他有很多理想需要去追寻,有一天他会远行。他没有留下任何行迹,只留下几行字:“流星之美在于那无法重现的灿烂,在于那转瞬即逝的光芒……”那些话我不能完全领悟。我一个人走我的路,也有些文章变成了铅字,那时候我就想起他,我觉得他一直都在,我的思想是他潜移而来的。
许多年来我们没有再见过,听说他在鼓浪屿定居,有了美丽的妻。在我心里他一直生活在那个很真、很美的地方,在水一方,在我永远的17岁里。(颜瑛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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