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芋钢

　　准确地说，是那种两地分居的生活。更准确地说，是李天佑和他的老婆各在一个地方过着各自的单身生活。这种两地分居的情况在80年代很普遍。但李天佑的特别在于，他是可以不两地分居的，他之所以坚持两地分居，完全是因为他对单身生活的迷恋。

　　他1979年进歌舞团，未婚，直到1986年，1986年，这个老单身汉突然结婚了，他请了一周的婚假，回老家县里完了婚，然后如期归来，生活习性如旧。我们没有见过李天佑的老婆，但从李天佑身上反映出来的种种迹象，我们猜测，那女人不是很丑，就是很恶。因为，他老家那个县离市区并不算远，只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他却很少回去，也从不见他老婆上来。

　　两年之后，李天佑突然说要调回老家县里去了。这样，我们才得以见到他的老婆。她是专程来替丈夫搬家的，还请我们去馆子吃了一顿饭。一个有姿有色、举止大方的女人。她举着酒杯给我们敬酒，说感谢大家这么些年对她丈夫的关照，并祝愿大家也早日结束单身生活。感觉是比李天佑会说、能干多了。后来得知，人家原来是县妇联的主任。

　　但一年不到，李天佑鬼使神差地又调回了我们歌舞团，并仍然和我们住一个单身公寓里，其原来那种单身汉的习性丝毫没有改变。而且，还是不见他经常回去，他老婆也几乎不上来。那时候，还不时兴婚外恋。所以，李天佑主动的两地分居，基本上可以排除那种不良的动机。况且，多年来，像他那样的单身汉，搞成一次“婚内恋”已经很不容易，很是奇迹了。那么，他迷恋单身生活什么呢？

　　单身汉们都是在公共食堂吃饭，去吃饭的时候，只带一个饭碗。李天佑每次带去的，都是上一顿吃过饭没有洗过的碗。也就是说，他每天吃过饭之后，都不会马上洗碗，而是要等到吃下一顿的时候才洗。他也不爱洗衣服。穿过的衣服挂在门背后的钉子上，穿过一件挂一件，到没得穿的时候，便去挂着的衣服中挑选，看哪一件相对干净一点，再穿上。那时候，我们是在公共浴室洗澡。但很少见他去浴室。甚至，听他同宿舍的讲，他连每天睡觉前，都不一定洗脸和洗脚的。不过，早上起来后，打一盆热水烫烫脚，在他却又是司空见惯。有时候他也会心血一潮，半夜三更起来在过道的水龙头下洗衣，直到天亮。一次，一个女单身汉碰见他，说李天佑，你是不是昨晚又起来洗衣服了？他感到很惊讶，问，你怎么知道呢？他拗住她追问到底，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在洗衣服呢？人家根本就没法和他解释，说知道就是知道嘛，还有什么怎么知道不怎么知道的。但他坚持表示出对此事的困惑，我半夜起来洗衣服，她怎么知道？

　　很难得的一次，我们问李天佑，你干吗要过这样的单身生活啊？他沉默了一会，才对我们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说，有一次停水了，没办法洗脚，我老婆说，今晚上我们都把脚伸在被子外面睡觉。狗日的，那可是冬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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