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不简单,看了她发在S城报上的一篇文章,仅仅一篇,就将电话打到那个编辑部索要了她的电话号码。他是个极度健谈的人,而她则是个典型的不擅口头表达的角色,心想,这等陌生电话不知接过多少回了。于是,她没太在意,只管哼哼哈哈着敷衍。他说他在用手机通话。她估摸着这次通话肯定烧掉了他不少钱。
几天之后的一个黄昏,他又将电话打到她的办公室,他说他的人已在W城的约克咖啡馆门口,他说想请她喝一杯咖啡……放下电话,喝就喝罢,在自己的地盘上,谁怕谁啊。
事后,她才知道,他是个典型的倾诉欲旺盛的人。那天黄昏,在约克,她只点了柠檬水,她不希望令自己不甚了解的陌生人太破费。
其实,那时,她对自己的那场历经三年的恋情早已萌生枯意。渐渐地,她发现,自己与男友并非一条河里的两条鱼儿……面对男友,就像面对一杯喝剩的酒酿———几粒瘦瘦的糯米上下浮沉,酒的暗香早已荡然无存。
抱着一种放任自流的心境,她没多想,便去见了那个仅仅通过一次电话的陌生人。岁月的静寂让她的心生出了霉斑,她要让自己的心晒晒太阳。初次的面见,并没有给她造成怎样的不适,仿佛多年不见的故交,偶然在人生小径的拐弯处遇见了,说一声,嗨,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从黄昏坐到夜阑人静,约克咖啡馆里的桌布是蓝色的,梦幻一般的色彩———那样的时刻满溢着美丽和芬芳,真正是“以半宿闲谈,抵十年的尘梦”。有些人,你与他相对一辈子,也不能相知;有些人,只须几句写意式的交流,便晓得了皆是同路人。他说,来见她不为别的,只为她那篇文字所表达的内容,有着自己年轻时的同样历险,爱的历险。她微微笑———这没什么可惊奇的,因为自己就是靠文字表达吃饭的。他又补充,不仅仅是这些,从那篇文字里能读出她的心智与气质。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有些失态了。心想,也太小题大作了,仅凭文字一篇,竟会扯到心智与气质上面去……但,他到底是懂得她的。
那个S城的男人英气逼人,最要命的是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坦荡的东西,是一分致命的诱惑力……她心灵的震颤来得如此强烈。一见倾心么?往后的情景宛如张曼玉、黎明的那部叫《一见钟情》的影片,一切都无可挽回的萌芽了……但这决不是一段形容不出的艳情,所谓的同缘同相同见同知罢。
然后,她听命于内心的意志,与男友分手。那绝非S城那个男人的介入,那也是迟早的事———因为两个人之间,一旦任何一方产生枯意,就什么也不是了。爱情本是如火如澜,无以控制。是的,她无法阻止自己爱上别人。爱,本是人生里很俗很俗的小愿望,既美好又无可指责;爱,也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烛火,吸引着我们心甘情愿地往上扑———而她,就是一只寂寞飞蛾啊!
那个S城的男人仿佛悬崖绝壁上的一棵藤蔓,又宛若梦境里的一根草,可望不可即。但,她不后悔。他们之间的爱是一杯缥缈的浓茶,香醇,热烈,但苦涩———不仅仅是距离的阻隔,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早已背负了另一分责任。她无话可说。不知不觉里,她学会了放手,对爱的放手。她原本澄明的眼神渐渐蒙上了灰尘,那也是火焰熄灭之后的深邃。她劝慰自己———有的男人在想象中可以更完美,有的却可以肌肤相亲。
只是,她一直未嫁。她常常忆起他们初遇时的那个黄昏,铭黄的柠檬水一杯又一杯,衬着那梦幻般的蓝色桌布———是的,蓝色的桌布漂亮极了。
为了纪念,日后,她将自己的笔名改作叫———那么蓝。(钱红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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