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花店，丈夫就有些后悔两枝玫瑰买贵了。玫瑰红艳欲滴，用粉色的彩带束着，他亲眼看到卖花小姐变魔术般把彩带弄成了两朵“菊花”。

　　进家门，真诚地道歉，顺便捧出那两枝玫瑰。妻子正眼都不看一下，脸上红肿未消。女儿很乖巧，接过去插进家中惟一的花瓶中，还把小鼻子凑过去吸气，说，好香啊!

　　两天前的“战争”充满了烽火硝烟。丈夫打了妻子，而且是在情急中准确地打中了她的脸。妻子用她所了解的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用中学语文教师的全部词汇排山倒海般向他倾泻。最后，二人不约而同，像几乎所有面临解体的家庭，夫妻互致通牒：离婚!当时，地下满是碗碟的瓷片，十岁女儿赤了脚在瓷片的包围中左支右绌，劝解不成，干脆号啕大哭。后来在睡梦中还抽泣着说，你就原谅他吧，我给求个情还不行吗?

　　妻子当然不会原谅他。当晚，他睡在方厅的地板上。妻子拿走了他要铺的凉席、要枕的枕头，他只好在地板上铺一层报纸，头下枕了大学时的参考书。凉风习习，沸腾的脑子冷静了许多。他苦笑着：这是怎么了?

　　看着女儿痛苦的小脸，他们都开始避免正面交锋，冷战，脸每天都板得像厨房白瓷砖光滑冰冷的瓷面。女儿也没话，刻刻板板地做作业，也懒得去照料花瓶中的玫瑰了。

　　丈夫下班晚，仍然像往常一样在暮色沉沉里和要收摊的小贩讨价还价，买一堆经一日风吹日晒“人老珠黄”的大路菜。以往这是他的保留节目，像他们的收入，要买房，要付女儿的教育费，要赡养老人，每样都要从牙缝里省，每次战争的起因都或多或少和这有关。这些天把菜拎回家，妻子像对待那两枝玫瑰一样，看都不看便扔进垃圾桶。很显然，妻子和女儿已经吃过了，女儿背着妈妈歉疚地看着他。只好自己下厨随便泡碗方便面吃。

　　第十天，晚上，拎了菜走进门，妻子正要拨“110”电话，妻子像看到救星一样，带了哭韵说：孩子不见了!丈夫和妻子心急如焚地在楼群里跑，还惊动了许多好心的邻居一块帮着找。最后，在楼群一面的一片野地里找到了正坐在那里发呆的女儿。丈夫、妻子和女儿抱头痛哭。缓过神来，女儿说了一句话：我不想回家!

　　玫瑰枯萎了。他们和好了。

　　他想，这就是世俗的生活吧。

　　文／万宝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