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物语:最美的回忆是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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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2月13日09:41 北京青年报
四年前,我大学毕业分配进一所中学,瑞霞是我的同事兼室友。记得那一天我摸进我那半地下的宿舍时,脚步声惊醒了楼道的声控灯,一张木床赫然映入我眼帘,很寒酸很局促地贴在门前的墙上。我的床被安置在一室一厅的那个厅里,和同屋的瑞霞、小贺隔着一道门。
瑞霞个子很高,皮肤很白,但总是眉头紧锁,和人讲话力求表达清晰,用词准确。有一天,她皱着眉头走向我宣布重大决定:“我们决定让你搬进来和我们一起住。”然后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在我登堂入室的那一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在黑暗中聊天,我知道了小贺有一个在美国的男朋友,不久之后就要漂洋过海。我知道了瑞霞对于美好未来永远保持沉默,她在黑暗中伸展着身躯说:“我们三个总算团圆了。”那时,我的心一揪。
小贺远涉重洋之后与我朝夕相对的就是瑞霞。春夏秋冬如此迅速地交替着,四季的变化怎么也引不起我的兴趣。而瑞霞对于四季的变迁是如此敏感,敏感到见花落泪对月伤心的地步。春花初绽的时候是她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我依然记得她挺拔的身体在春天的阳光中欢快地前行,她兴奋地游说躺在床上的我趁着大好时光去打排球。她最恨冬天和刮风,很多次我看见她站在窗口流泪,因为怕我看见而不肯回头,但我能明白她。她曾经告诉我她从小就在父母之间左右逢源,为了让他们和平共处她费尽心机,父母之间冰一样的寒冷使得她对气候的寒冷更加敏感。她也告诉我她最高的理想就是有一个温馨的家,永远像春天般温暖。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地下室呆一辈子,然而我却走不出去。我时常想为什么在瑞霞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在我这里却水火难容。她皱着眉头却一丝不苟地工作着,她外表平静内心如火地找到一个爱人,在向我宣布的时候第一次全部展开笑脸,从此我知道每个人幸福的概念是不同的。
我与瑞霞告别的方式非常尴尬。我们两个来自同样的故乡,同样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学,然后分到一个学校,经历的相同并不代表个性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生活对我们的磨练和为难是一致的。我放荡不羁的个性,我对于生活太高的奢望,常常使我绝望。每当我想对瑞霞说的时候,她总是有意回避,她常说我对生活要求太高,然后不假思索地离开我。
我终于生病了,瑞霞和她的男朋友来看我,有些欲言又止。我出院的那天晚上,又一次与瑞霞抵足而眠。黑暗中我听见她的呼吸,我极其平静地听她讲她要结婚了,她要一个栖身之地,所以我们现在共同居住的地方将会成为她的新房,可那天去医院看我时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于是匆忙结婚了。她也结婚了,婚礼很盛大,那天她很漂亮,仿佛生命被点亮,光彩照人。其他同事极其惊异于我的出现,居然我还会那样谈笑自若。我忘不了瑞霞站在地下室抬头望窗外,忘不了她在春天里活跃快乐的身影,忘不了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蒙头大哭,那时候是我把纸巾盒放在她手里。
瑞霞过上了幸福生活,我也终于离开地下室,但却和我亲爱的丈夫过了一段居无定所的日子。
两年过去了,听说瑞霞已经有了孩子,而我依然在跟自己做不懈的斗争,做着起飞的准备。我有时会想我们再见面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最好还是相逢一笑、擦肩而过吧。只有那样,我们所有的过去才会保持它的完整和优美,我们从未互相给予和得到什么,彼此拥有的只是在很年轻的时候所留下的一点真诚。(文/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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