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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情感故事:伴你远游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3月05日10:50 《女友》杂志

  文 田欢

  越清醒的女人,也许越容易被爱情迷惑。在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时,爱,已经猝不及防地降临……

  我做导游,其实连part time都算不上。那时候我刚刚结束了和前男友江言长达一年半的同居生活,重新做回单身。江言辞职北上,我继续留在上海做我的小娱记。八卦新闻,脂粉官司。王菲说得好,“翻开娱乐版,慈善在表演,大家都来捐钱。”——这也是我们的贡献。

  越五光十色的东西越容易厌,所以阿恩来找我替她带一回团时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阿恩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密友,在青旅上海分社做地陪。地陪很方便,不用跟着飞来飞去,看看东方明珠,逛逛城隍庙,最远也就是去周庄做做人文秀,little case。最在原好处是只三天,而且中间还间隔一周。因为是外国团,进出港都在上海。头一天接机,后两天送团。我甚至对杂志社那边可以不用请假。

  我说我当然干呐,为什么不?有事情做总比天天在家打“极品飞车”强。说实话,我很怕自己对这个游戏上了瘾,开起真车来也一样横冲直撞,那可就麻烦大了。

  我说阿恩干脆我以后双休日都给你打工好了。我现在一个人很没有安全感,我需要钱,大把大把的……

  阿恩说你有没有搞错,又不是江言抛弃你。

  可是——其实我也知道问题大概出在我身上。好像从某一天起,我就觉得和江言一起的生活像是打麻将打成了相公,一样摸牌出牌吃吃碰碰,就是和了不算。后来变成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判逆下去,总要进入主流呀。

  道不同不相与谋。分手的确是我提出来的,不想勉强别人,更不愿勉强自己。但是我承认还是会有不舍的。以至现在我需要不停地用工作来填充自己。

  阿恩说那么这次去试试吧,没准儿会艳遇上一个鬼佬呢!

  我说遗憾呐,我对洋人从来没兴趣。

  阿恩说那就没可能,只有全陪一个是中国人,从北京飞过来,不英俊也不优雅,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说阿恩,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做,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阿恩站在我家的镜子前操练各种表情,避实就虚道,腻了嘛,再说我有自己的生意。

  我想阿恩一定是被一根粉色腰带拴住了,不过这种事情不用我问,过不了三天她自然会主动向组织汇报。

  第二天早晨我收拾停当,很早就到了虹桥机场,在说好的地方坐下来,拿着阿恩她们旅行社那面让人忍俊不禁的小黄旗。可是那个不英俊也不优雅的名叫“柯其亚”的男人迟迟都没有出现。阿恩的手机也打不能。我想这个该死的北京男人,居然第一天就放我鸽子。但是独角戏也得往下唱,看看时间差不多,我硬着头皮站起身来。

  一队洋人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胖子大概是领队,看见我的小旗直奔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道:“柯,看到你真高兴——”我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一个男人,狡黠而又友善地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走在了我身边!

  时间很紧,甚至不及交谈,就分别换了国际调频。柯其亚的英语说得十分随意,同他的外形一样,黑衣蓝裤,就像你天天可以在街角上碰到的某个人。以至于我完全不能把他和阿恩那些古龙飘香、洋腔洋调的男同事联系起来。

  他兴致很高地向客人做自我介绍,然后揽过我的肩告诉面前这一群高矮胖瘦男女老幼:这位漂亮的上海小姐是密斯沈逸尘。我也迅速打点起一副熟稔笑脸——看上去我们俩恐怕认识了有一千年了——想到这个我就真的笑也起来。老外们不明就里,也跟着傻乐。气氛很容易就变得轻松愉悦。

  可是乍一开始,我却有些怯场了。英文说得像方鸿渐向苏文纨摊牌时的法语,抽了脊梁的。柯其亚回头用中文对我说,别怕,慢慢来。后来我发现他一直都是这样,不和任何一个中国人使用哪怕是一句的英文单词。

  “刚才我冲你走过去,你压根视若无睹,左顾右盼地想自己的心事呢……”等行李的间隙,柯其亚笑着告诉我。他那种略带京味的普通话让我想起小时候住我家楼上的北京大叔。

  “所以你就不来打扰?”我笑,饶有兴味地问。

  “其实帮朋友带团的这种情况,只是想换换心情。”不知道是不是阿恩告诉了他什么,他好像很有洞察力,“那么你就放心好好玩儿吧,趁这个机会。”

  柯其亚果然说到做到,从出机场租用行李推车开始,一直在处理本属于我的工作。

  中午按计划在预订好了的中餐厅吃饭。搞定了客人们的饮品,我正要坐到饭桌上去,柯其亚牵牵我的衣袖,带我上楼进了一间小厅。司机已经等在这里了,桌上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安排好的几样小菜,主食是糯米烧麦。

  “这是这家餐厅最拿手的东西。”柯其亚说,“不信你问阿恩。”要承认这餐饭的确好吃,又或者我是饿了,柯其亚放下筷子看着我的饕餮吃相,说:“你的胃口可不像上海小姐。”

  我吃得开心,说:“我和内容大于形式的人在一起,从来都有胃口。”

  柯其亚笑着举杯。我看看酒瓶,他喝的是二锅头。

  我说:“Bottom up!”他说:“干杯!”

  “你跟阿恩不一样。”他说。

  “怎么样?”

  “你……”他想一想,说:“你比她能吃!”

  按照日程安排那天他们不在上海住,而是坐晚上的班机飞北京。

  上飞机前,他拍拍我的头道:“宝贝儿,下周见面让我看到你高兴点,玩嘛,最要紧的是开心。”

  “问阿恩好!”他最后说。我忙着去看他的眼睛,想在里面发现一些信息,然而有客人过来,他已经转过脸去。

  晚上回家我给阿恩打电话,我说阿恩你真和柯其亚没有……“没有一腿?”阿恩在电话里笑的阴阴地说:你想想我能闲着吗?我说你这个小贱人还跟我说他不英俊不优雅……不是吗?阿恩反问,但是我没有说他不迷人。而且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对他有兴趣。我说才没有。真的吗?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接着说你也知道全陪和地陪搭档久了和露水夫妻没什么两样的,何况我们只有一夜……我说他让我问候你呢,看样子还有余情的。

  阿恩说,没有情,何来余?你不用诓我。她的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严肃。

  和阿恩认识这么多年,我以为她的一切情史艳遇我都了如指掌。没想到有关这个叫柯其亚的男人,她却瞒得密不透风。那天晚上我想着这个很容易被忽略的人,发现其实现实到底还是会比我们想像得要更有趣一些。

  过了几天,在一个我差不多已经快睡着的深夜,手机响了。并不熟悉的号码。居然是柯其亚。他那时候应该是在西安。我说出什么事了,他说,没有,平安无事,他没头没脑地只问你那里有什么事吗?这时我听出他的吐字有点僵。我说你喝了多少?他说不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那边也没有声音,沉默了几分钟,他挂断。

  一周以后再见到柯其亚,本来就不够白净的他好像更黑了一点。精神还是很高涨的样子,下飞机看到我,一笑露出雪白牙齿,眼睛、嘴巴、眉毛……全部都弯起来,极具感染力。他笑着走过来,顺理成章地拥抱了我,贴贴我的面颊。

  我们谁都没提那夜的电话。

  旅行社把住处安排在静安宾馆。那天白天玩得很好,客人们开心我们也放心。说说笑笑吃过晚饭出来,我走到大堂签单,柯其亚落在后面接听一个电话。突然间我听到他骂一句什么,京腔十足的。大堂里不多的人都看过去。不知道是被谁冒犯了,他很气愤的样子,背过身,走到角落里去。

  单子出了点小问题,我耽误了一会儿才搞定。正要出门回家,被后面的柯其亚叫住。“喝东西去。”他说。

  那天我们就近去了华山路上的OLD MAHATTAN,还是柯其亚的提议。比起上海酒吧的总体气氛,这里显然喧闹得多。有老外和中国女孩子在桌子的空隙中和着略显粗糙的爵士乐起舞。工作以后我和江言总是挑最安静的地方,或者是找家面包店。雨天的下午坐在里面喝热巧克力。然后买新出炉的黑麦面包带回家。非常非常小资。

  “你应该是不怕闹的。”柯其亚说,“你有一株强壮稳定的神经,你应该让它发挥作用。”

  我说你也一样啊,刚才那个电话已经不影响你了。

  柯其亚笑笑说,事情总得解决,我烦也没用。我本来还想再问问,也就作罢。

  那天他喝的是郎姆酒,酒和冰块分开送上来,柯其亚拿起那一小杯酒递到我嘴边。我说我不喝,他说没让你喝,闻闻。我凑过去闻一下,果然有一股清香。柯其亚始终宽厚地笑着看着我,像个当爹的。我小时候在老爸手里舔酒杯沿就是这样。

  柯其亚问:“试试?你肯定会喝酒的。”我笑着摇摇头。

  沉默了一会儿,我找话道:“据说全陪和地陪经常会——”

  “我是和阿恩上过床。”柯其亚打断我。

  “很普通吗,这样?”我问。

  “很好奇吗,你?”他反问。

  然而这时候柯其亚的手机又响了,他有点紧张地拿起来,但是后来换成了英语。收了线,柯其亚叫小姐过来买单。“Karen病了。”客人生病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够置之不理的,这是规矩。我们一起回酒店。

  Karen是这个团里最漂亮的伦敦小姐,团里为了晚上请她喝酒争风吃醋的白种男人年龄范围在二十到五十岁之间。但是越追越跑好像是全世界女人的共性,Karen反而更喜欢和柯其亚一起聊天,小屁虫似的跟在“柯”的身后走一路问一路。

  此刻躺在房间床上的Karen脸颊潮红,浅棕色的头发软软地铺在枕上,见到我们进来,鼻音很重地喊了一声:“柯——”就唏嘘起来。我第一次发现洋人的病态其实也是极其动人的,也许他们更当得起“苍白”的形容,那样的一个苍白落泪的高鼻深目的美人,说一句俗话,我见犹怜,何况男人?

  柯其亚显然很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他无比温柔地伸手去试Karen的额头,然后打电话要冰块、热水和药。他问她中药能接受吗?Karen眨眨湿润的大眼睛说:“听你的。”转过身来看到呆立一旁无所事事的我,柯其亚拿出他的房卡递给我说这里我来照应吗,你不放心就在我房里凑合歇一歇。这是一句最含蓄的逐客令。“好吧。”我忍住想说的话,拿过房卡走人。

  那天我在柯其亚的房间里大概一共呆了三个小时。前一小时我靠在他的床上发呆,后来我就睡着了,醒来时候发现身上多了一条毯子。但是房间里仍然只有我一个人。

  我坐起来整理好衣服走出门。来到Karen的房间外面,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Karen靠在枕上,气色显然已经好多了。柯其亚背对着我,看不到表情。我听到他用低的柔和的语气对她说,如果不能完全恢复,就在中国多休息几天……柯其亚说。

  我无法再听下去。夜深了。我走到底楼的通宵酒吧去要了两杯伏特加。柯其亚没说错,我真的更倾向于爆棚音乐,烈性酒,以及寻常饭菜。遗憾的是我曾经丢掉的这些,现在以这种方式确认。

  久不饮酒,柯其亚打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有点醉了。当然也许是恃酒而骄,我拉着他进了他的房间。我舌头直直地说:来,今天我是地陪,我代替阿恩向你尽地主之谊……说着我就开始解衣扣。柯其亚握住我的手不断地说喝多了吧你?

  为什么?我挣扎。

  因为你不是陪同,柯其亚说,你只是个出来玩的孩子。

  我的意识到此为止,我又一次睡着了。酒精给了我勇气,又在关键时刻摧毁了我的力量。第二天中午柯其亚从外面打电话来叫醒我,该起了,他说,语气如常。

  那天是送团的日子。最后一顿午餐时我见到了Karen,她看上去已经没事了。我和柯其亚分别坐在两张餐桌上,真的就像一同款待客人的男女主人——这样的角色的确容易入戏。我远远地看他,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后来柯其亚带我去退房。然后递给我一个信封。是银子。我不解,柯其亚拿过我的包塞进去,说这是额外的,我和阿恩一向平分。我犹豫一下说,昨天晚上……我忘了,昨天我喝多了。柯其亚打断我,揽过我急急地往轿车那里走。

  刚到机场,我的手机响。是阿恩,她说立刻过来,求你。语气很奇怪。

  柯其亚看出我的不安,他说那么你先回去吧,你已经胜利完成了任务。我向他们道别就好了。我犹豫一下,道:“那么你保重。”柯其亚又一次拥抱了我,可是并不放松。我知道他的心在别处。

  见到阿恩,她看上去只是有些抑郁。“怎么了?”我问。她说我失恋了。我说那么对不起,我没法安慰你,因为我也是。

  次日阿恩到杂志社来找我,她坐下来,写了一个房间号码。“去找他吧。”她说。

  我不解:“他不是已经回去了?”

  阿恩摇头:“他没走是因为客人还没有全部离开。”

  我黯然:“他是在陪Karen.”

  “以及因为Karen也情愿滞留下来的两上男客人,这是我们惯用的手段。”阿恩说:“北京方面出了问题,有三张机票没有确认。”

  “为什么我不知道?”

  “不愿意你担心,或者看到他的负面。”阿恩说,“所以他让我骗你回来。”

  “我的确失恋了,因为那个人爱上了我的朋友。”

  阿恩把那张地址推到我面前。“快去,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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