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江航
--因葡萄而起的爱情,结束自然也与葡萄有关。很简单的道理,当初为何竟意识不到?
他租住在小楼的二层。一楼的主人不知道是谁,竟有雅兴在楼前种了几株葡萄。每次经过葡萄架下,那葱葱郁郁的绿色总让他眼前一亮。在城市里,这实是难得一见的景色。
一日回来,又经过葡萄架,看着渐已形成的果实,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却忽然心里一动,回头便看见了她。她在他身后,穿一件淡绿色长裙,虽怒目,仍有一种惊艳的美。他怔了一下,不知如何解释,尴尬一笑,上了二楼。回头,仍见她在葡萄架下伫立不动。
八月末的一天夜里,暴雨如注,狂风大作。一声惊雷,他在屋内毫无来由地念起楼下女孩种的葡萄,未及披衣便冲下楼去。
葡萄的枝叶被暴雨冲击得七零八落,她瘦弱的身影,无助地奔忙于葡萄架间。他上前帮她。风雨太大,谁也无暇注意彼此的表情,却有心息相通的感觉,于黑暗中涌流。
经过这一夜,他们很自然地相爱,不久又结了婚,他搬到一楼和她住到一起,以便更好地照应葡萄。葡萄一年比一年长得好,一如他们那随岁月流逝而愈发丰盈的爱。
后来,他为买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又兼了一份工作,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更不用说侍候葡萄了。她只好一个人除虫、浇水、施肥、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遥想当年葡萄架下的相拥互诉爱慕的情形,忍不住轻轻叹息。
他终于在市区买了两室一厅,拿到新房钥匙后,他遗憾地对她说,那儿不允许随便栽种植物。不过小区绿化还不错,他安慰她。
走之前,她一连数晚流连于葡萄架下,并再三叮嘱新来的房客善待它们。这可是正宗的大青颗呢,她重复了又重复,直到他都听得有点不耐烦起来。
有了房子,他还想买车,比以前更忙碌了。她独自抽空去看那些葡萄,葡萄虽还活着,叶上已爬满了小虫。青果刚刚长出,便有小孩子偷偷摘去,零落的枝头,终于使她丧失了再去眷顾的兴趣。
一过经年,他们离婚,离婚之后的那个夏天,他突然间记起当初的葡萄,于是便开着车,赶了过去。
空空的葡萄架下,只有疯长的杂草。房客告诉他,去年冬天给葡萄下架时,大概塑料膜没封好,冻死了。唉,真可惜,房客叹着气说。
他呆站着,想起那年暴雨的夏夜,想起去冬寒冷的日子,想起曾经的硕果累累和眼前的一片荒芜。
想起,如果他们能够在去年冬天一起来看看这些葡萄,为它们封好塑料膜,那么葡萄当然是可以熬过冬天了,而他们,又未尝熬不过这个夏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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