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个钳工，一双手掌被钢锉磨得又粗又大。我十岁那年，正是家境惨淡的时候。爷爷、奶奶先后大病一场，家中所积差不多都用于治病。母亲单位不景气，在这种境况下只能另谋生计，通过一个亲戚的帮助，进了邻县的一个厂子，只能年底回一趟家。父亲靠着那点微薄的工资不但要维持这个家，还要照顾病榻上的爷爷奶奶。

　　秋去冬来，天气开始转寒，可我还没有一件像样的毛衣。我眨巴着眼睛希望父亲能给我一件新毛衣。父亲愁了，买是不可能的。他抚摸着我的头，无奈道：“要是你妈妈在……”母亲心灵手巧，干针织活得心应手，以前的旧毛衣都是她织的。可是母亲不在。

　　那天晚上，父亲没有睡。父亲翻出母亲做针织的几根银针和一卷黄毛绳，照着一本《针织技术》左右比划着。父亲居然在学织毛衣!

　　这样一个多月下来，父亲又瘦又累，双眼红肿肿的。不过，父亲居然把毛衣织成了。他兴奋地向我摇晃着毛衣，我也高兴地跳了起来。可当我穿上毛衣时，委屈得直掉眼泪。这哪是衣服呀!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父亲看着我伤心的样子，羞愧地说：“要是你妈妈在……”最终，我还是穿上了父亲给我织的毛衣，并且靠着这件毛衣度过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过春节的时候，母亲一进家门看见我身上的毛衣，又望望窘迫的父亲，竟然哭了。那夜，母亲一夜没睡，哽咽着为我织了一件新毛衣。第二天，母亲给我换上新毛衣，又把父亲织的那件毛衣折叠得平平整整，让我好好保存。我不懂母亲的意思，不懂得毛衣里织进了岁月的划痕和情感，以至在后来的一次调皮中，把那件珍贵的毛衣给弄得面目全非。

　　现在想起那件毛衣，总是让我热泪盈眶。因为这是父亲织的毛衣!（孙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