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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采访人：伟
-性别：男
-年龄：45岁
-职业：公司职员
-学历：大学
-采访时间：2001年6月7日
-采访地点：《北京晨报》社
-采访人：杨易
1
电话铃有规律地每隔几分钟响一次，铃声一响，春就会浑身一颤，她恐惧地盯着电话，像盯着洪水猛兽一样。突然，她有点歇斯底里地冲过去，扯断了电话线，铃声戛然而止，春一下子瘫软在我的怀里。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春抬起头，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重新出现了热情与期待，她对我说：“带我走吧！”“去哪儿？”问这话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想。“去北京。”她果断地说。
就这么几句话，简单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就这么几句话，有多少人的命运就这么决定了。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回家，我就住在她那儿了。
这一夜，我几乎没有合眼，往事就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是春天，她大约三十岁左右，成熟中带着热情。像4月的桃花一样窈窕、香艳。她到我的办公室给她远在深圳的丈夫打长途电话。见到我时她有些吃惊，因为她没有想到原来就听说过的我有这么高大。过了大约半个多月，她来找我，因为她所在的基层单位改革，她有可能会下岗，而她孤身一人在本市，除了我这个因为打电话认识的处级干部以外，没有一个人能替她说句话。我答应帮她的忙，这对我是一桩简单的事，何况她还是个蛮可爱的小女人。没过多久，她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到了新岗位上班，为了感谢我，她要在家里请我吃饭。
我去了，她的确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但没想到先于饭菜堵住我嘴的是她的嘴。这一切发生得都很突然，我什么都没想，就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她讲她贫穷的童年和为了温饱而委曲求全的第一次婚姻；讲她的丈夫如何在她生下儿子没多久就把她抛弃的经历；讲她的第二任丈夫如何只身前往深圳，而把她留在了这陌生的小城；讲她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就感到我们之间一定会有某些故事发生。我说我如何在父母离异、继母的虐待中长大；如何进了工厂、认识了比我大三岁的妻子、并在大学没有毕业的时候就结了婚生了子；说后来妻子红杏出墙、夫妻失和等等……两个“苦孩子”在相互拥抱和倾诉中重新找到了自我。
从此，我们的感情就像暴发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那时家里的房子拆迁，我们一家三口和别人合住在一套房子里，每天乌烟瘴气、口角不断，晚上躺在失去感情又因子宫切除而失去性欲的妻子身旁心里却在想着她。每天中午，我们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她两居室的小屋俨然成了我们的爱巢；不能见面的星期天，她呼我，我就悄悄地到公用电话亭给她回电话；偶尔我们也去远离市区、人烟稀少的烈士陵园，在一片青松翠柏后面拥抱接吻。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她的存在终于被妻子发现了。
在采访的前一阶段，伟详细地给我讲了他不幸的童年，父亲被打成右派后父母离异给他带来的终身难忘的痛苦，讲他为跟父亲和继母作对而早早结婚，讲妻子在他面前的优越感给他的种种伤害。他说，什么事情的发生都有他的历史根源。他的故事也许正是命里注定要发生的，躲也躲不掉。
2
别人说过女人都有做侦探的天赋，我领教了。妻子知道了她家的电话，于是就向我们发起了文章开头所描述的“响铃”大战。而这也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第二天，我们俩带着各自的两千块钱和她的几身衣裳，登上了北去的列车。并从此在所有熟人中消失。那时，我是一个公司的总经理、总工程师、正处级干部。但我觉得一切都是身外之物，而能和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一起过舒心的日子比什么都强，而且我还年轻，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会在北京扎下根。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我们憧憬着今后的美好生活，我对她许诺说，五年后娶她。我这么说是因为当时我儿子12岁，我想等儿子成年以后再办离婚手续。
隆冬的北京显得寒冷而空旷，就像此时我们前途未卜的心情。我们投靠了她在北京的亲戚。也是机缘凑巧，就在来北京的第三天，我就被一家很大的私营公司录用为工程技术人员。并把春安排到老板的一个熟人的公司里当打字员。老板在单位附近给我们租了一套一居室的住房，还给我配了呼机。我们的新生活开始得太顺利了，在很短的时间里，想要的和没敢奢求的都有了。我除了一份不菲的工资，常常有一些灰色收入，而我每次都是连数都不数就交到她的手里。看着她利落地点着钱，眼睛放着亮光的样子，我心里就有一种成就感，我知道春是过苦日子长大的，我发誓一定要多挣钱，让我心爱的女人过好日子。工休日、节假日，我就陪她去逛商场，不论是“燕莎”还是“赛特”，多贵的衣服我都舍得让她买，所以，没过多久，我们的衣柜里就挂满了她一身身漂亮的衣服。
过了两个月神仙一样的生活，她提议把她儿子接来，我同意了。我给孩子安排到一所重点学校上学，每天接送他上学，辅导他作业，教他骑车，甚至每次老师请家长都是我去。公司的一个新工程完工以后，老板又给了我们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因为离单位较远，我们就每周六过去住。
3
生活逐渐稳定，我就跟她商量，给我儿子寄点钱回去。她马上流露出不悦之色。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第一次感到，她把钱看得很重。为了不与他发生冲突，我没有再提寄钱的事，但心里却留下了一个疙瘩。
来北京两年后的一个秋天，因一个项目停工，公司辞退了一批辅助人员。春是其中的一个。我怕她在家呆着寂寞，就鼓励她去学车。因为我们也一直在考虑买车的问题。学车期间，她总是很兴奋，说起学车的师兄弟们，她眼睛发亮。她说一个女同学姓李，如何的有钱，课还没学完车已经准备好了。说起一个男同学汪在当地如何有势力、如何一呼百应。钦佩之情溢于言表。我还发现从学车开始，我们的手机费、电话费都直线攀升。
驾校毕业的那天，她喝得醉醺醺的，深夜12点才回来。看到她这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想到驾校已经毕业，她的心也该收回来了。谁想到，之后的几个月她又以练车为名，常常外出。与此同时，她在其他方面也发生着一些变化，对孩子、家务她不闻不问，全都推给了我，而且对性生活也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对我的要求也是敷衍了事。我知道她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我一警觉马上就发现了问题。一天早上，她很早就醒了，这在她不上班的日子里并不多见，起来之后刻意地梳妆打扮一番就出去了，说是去练车。上班的路上我接到她的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正赶往一个工地。关掉手机我觉得不对劲儿，她好像在确定我的去处然后有所行动。我首先想到了汪。现在我理解了我妻子，原来不光是女人，人人都有做侦探的天赋。
我知道汪的呼机号，我让一个朋友呼汪，说请他回呼到一个127自动寻呼机上。过了一会儿朋友告诉我寻呼机上传来的号码，我一听正是我家的号码。我的头一下子蒙了，截了一辆出租车就朝家里赶。等我到家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我打电话给她说我在家，并说我知道她跟谁在一起。她什么话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晚上10点，她回了家，孩子已经睡了。我把她拉到卧室，关严了门，我打了她。我打得很重，但她没有哭，她说跟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开始是汪主动，但她也没有后悔。她说他们是两情相悦，我们并没有结婚，她认为自己可以这样做。她说在我面前她是透明的，事已至此她随我处置。打完她，我的心里不但没有得到平衡，而是非常悲哀，心就像掉下了万丈深渊。夜里1点多，我打车回到了我们的另一个住处，并收回了她的钥匙。
我一个星期没有回家，想让她体验一下自己带孩子做饭的感觉，我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我想我会给她机会的。可我偶尔回去看到的情景却让我很生气，家里乱七八糟，桌上只有一点吃过的方便面的残渣。第二次再回去的时候，孩子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后来才知道她竟然托空中小姐把孩子“邮寄”回了她的老家。我的心彻底凉了，知道我们的缘分尽了。我很悲哀，想起在离家出走的火车上，五年后娶她的承诺如此的苍白无力，又滑稽可笑，刚刚三年，她已经弃我而去。难道世界上已不存在天长地久的感情？难道我抛弃了一切追求的东西竟是这样不堪一击。春的离开，让我经历了可怕的感情伤害和痛苦的自我否定。她带走了我三年的积蓄和我的希望。
三年过去了，我渐渐修复了自己破碎的心灵。后来春的新男朋友来找过我，说他虽然曾许诺要娶她但拗不过所有的亲戚、朋友。他说想把春还给我。我说，这可不是买东西，可以退。有些事是不可逆转的。春早已离开了汪，现在一个人过得并不好，她有时给我打电话或发一条短信息，但我已经不想与她重修旧好。我把儿子接到北京住，希望能弥补这些年来对他的亏欠。我以后还会再次寻找我生命中真正的另一半，但一定要等到儿子年满十八岁，我正式办离婚手续以后。
采访中，我问伟：你和春的感情这么快就结束了，你认为是什么原因？伟说：从主观上说是因为她的水性杨花，因为在突然富裕了以后缺乏修养，导致私欲膨胀。从客观上说是整个社会的浮躁，人们的是非观淡漠也是原因之一。另外，维系浪漫爱情的是新鲜刺激，而繁琐的日常生活却要靠婚姻来维系。春的儿子来了以后，我们进入了一种类婚姻状态，但春却并不适应，这也是我们感情破裂的原因吧。
我并没有采访到文中的另一个主人公春，她对这件事会不会有其他说法呢？还有两个幕后的人，伟的妻子和春的前夫，他们会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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