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已经和即将成为母亲的……

　　你生产儿女必多受苦楚——引自《圣经.创世纪.第三章》

　　写下这个题目时，心情很沉重。

　　国庆节的第二天，刚刚收拾了行李准备和妻一同去渡假村参加世界城市国际象棋邀请赛，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拿起听筒，一个听起来很遥远而且夹杂着陌生的女音传来：“是老螃蟹吗？”经过一阵飞速的记忆搜索，我终于判断 出了电话是来自辽阔祖国另一端的春城昆明！

　　“石上清泉！好久没有联系了，”我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热情，“你现在好吗？”听筒的另一侧却没有了声音。沉默， 一阵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夹杂着一丝枯涩速度也提高了许多，“我的孩子保不住了……”

　　停顿了大约一秒钟后，电话挂断了。我敢肯定她说出这句话时绝对没有抽泣，我更敢肯定放下话筒的她此刻正泪如雨 下！

　　和清泉在网上相识是在去年的五月份，虽然没有见过面，但通过几次电话，还接到了她通过Email寄来的结婚照 片，知道她人在昆明，小我两岁，仅此而已。

　　最长的一次通话是在去年十月我从北京返回沈阳的列车上。

　　那时的清泉很淘气，还有点带孩子气的顽皮。她告诉我她和她老公结婚前就商量好了过双人贵族生活——不要孩子， 而且问我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当了一个五岁孩子的爸爸。

　　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实在太棘手，于是只好讲我和妻当时的故事。

　　那是在我和妻结婚后第三月的一天晚上，妻忽然拉着我的手柔声地说：“我已经有了。”我以为她在开玩笑，就扑去 掐，妻挡开我的手，十分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们有孩子了！”

　　那一夜我们都没有合眼，妻躺在床上，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我则躲到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吸完了两包香烟。

　　“你怎么想的？”第二天清早，这是妻的第一句话。“要这个孩子，”我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管是男孩女孩， 生下来。”

　　我得承认当时我们根本还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也在脑海里闪过无数各种各样的念头，但是最终作出这个决定的根本 只有一个：既然是我们创造的生命，我们就没有任何理由为了自己而扼杀这个生命！

　　当产后第三天，护士把那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抱到床前时，妻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微笑，那是任何一种语言 无法描述的微笑，一个母亲第一眼见到自己的婴儿时的微笑。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相信了：女人最美丽的一刻真的就是她成为母亲的那一刻！

　　清泉很认真地听完这个故事，没有说话。当时我猜她或许是并不同意我的观点。

　　我并不想强迫她改变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事实上在目前的社会上选择这种生活方式的女孩子并不是少数，而且已经 得到了社会的认可。时光倒退一百年，生儿育女是所有女人天经地义的事情。随着社会的进步妇女地位的提高，这个天经地义 和缠脚布一起被扫进了垃圾堆。可以说，当代女性在这个问题上是完全拥有主权的。

　　但是我依然钦佩那些想做母亲的女性们。

　　老螃蟹的一位朋友的妻子，结婚三年三次流产，在她第四次怀孕时，大夫警告说有生命危险。担负了说客的使命，我 们曾经有一次电话长谈。

　　“知道现在的孩子消费多大吗？”“知道！”

　　“知道这个过程很遭罪吗？”“知道！”

　　“知道很多人没有孩子也很幸福吗？”“知道！”

　　“知道大人和孩子同时保住的希望不到10%吗？”“知道！”

　　“知道现在的法律允许正式领养孩子吗？”“知道！”

　　“那为什么还想要这个孩子？”

　　“因为，”她回答的很坚决，“我想做一个母亲！”

　　我不再继续劝阻，放下电话对身边的朋友轻声说，“祈祷上苍保佑她们母子平安吧！”

　　我相信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和这位普通的女性一样，在决定做母亲的那一刻起，就同时决定了为了她们心中的爱，奉献 她们的一生！

　　现在，这个孩子已经三岁了，每每迈动鸭鸭的脚步牵着他母亲的手从院子里走过时，我都投去一缕敬佩的目光。

　　我不知道这个孩子长大后会不会知道他的母亲曾经为了他在生死线上勇敢地走过一遭。也许只有等他也有了做人父母 的经历时才能体味到其中的艰辛与伟大。而我感觉自己第一次真正地认识了自己的母亲，也是在我已经为人父母的时候。

　　我的母亲很喜欢吃鱼头。每次买了鱼回家，母亲总是把鱼头炸了又炸，炖了又炖，单独盛到自己的碗里。我和妻都暗 笑，或许这些老人们苦日子过惯了，但是即便我们我们怎么劝，母亲就是不肯。“我喜欢吃这东西。”她总是这样说。

　　直到后来我和妻有了大宝，搬了新家，在一天中午打开房门，看到妻正在喂孩子吃饭。妻竟然也把鱼头夹到了自己的 碗里，而耐心地替孩子挑拨着鱼刺。孩子仰着脸问，“妈妈，你怎么不吃鱼？”“妈妈吃，妈妈爱吃鱼头。”

　　初为人母的妻竟然也喜欢吃鱼头了！！！？？

　　我表述不出目睹这一幕时心底涌动的热潮，只记得当时一个荒唐的念头闪在脑海里：“再有机会买鱼，一定不要它们 带头！”

　　两周的比赛还没有结束，从赛场返回办公室的第一天，我拨通了昆明的长途电话，清泉正在家修养。我们山南海北地 胡扯了近二十分钟，直到放下听筒，才想起自己怎么连一句安慰关切的话都没有讲，于是赶忙又拿起话筒……

　　忽然间，手指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我要对她讲什么？我这样问自己。

　　在每一位已经成为或者即将成为的母亲面前，什么样的语言不空泛？什么样的词汇不苍白？或许这就是人性伟大的光 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