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刀锋紧紧的贴在胸口，却仍是那么冰凉，豫让感到不是自己的体温温暖了匕首，而是刀锋的凉意在丝丝的渗入 心里，他想：仇恨永远都是冰凉的，不管它存在于多么火热的心里，心里的冰凉一片却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不知道她现在 怎么样了，自从自己悄悄更名换姓潜入赵襄子宫里为奴就再没见过她，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豫让的沉思...

　　襄子急急的往厕所而来，将到门口时，忽然感觉厕内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由一阵心悸，探头向里面望去，窗格子射 进的阳光在地上投射出一个斜斜的人影，襄子不禁打了个寒战，一面回身疾走，一面大呼起侍卫来...

　　望着襄子远去的背影，豫让只淡淡一笑，他不打算跑，因为他已经做了他要做的，只要静等结果来临就好了，他伸手 向怀里，摸出块白玉佩来，上面雕着错落的云纹，阳光一照通体透明，煞是好看，外面进来两个侍卫，豫让放好玉佩，整整衣 襟和他们走了出去...

　　襄子打量了打量眼前的人和他怀里搜出的匕首，淡淡的眼神、淡淡的微笑，襄子竟有些对他感兴趣了，问道：你要杀 我么？那人点点头：“我为智伯报仇”周围的侍卫纷纷拔剑在手，只等襄子一声令下就立取豫让项上人头，襄子只挥挥手道： 让他走，他是忠臣义士，杀了他老天爷会怪罪的...

　　豫让向王府大门走去，他感到身后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襄子，甚至有些喜欢他，他也知道这 场战争如果智伯胜利的话，襄子也逃不脱身首异处的下场，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该作的事，不是因为曾是智氏的家臣，而是为 了报智伯解衣推食，国士相待之情...

　　襄子踱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屋角的溺器，那是智伯的头漆制而成，每看到它，想到智氏如此凶暴也终为己所灭，襄 子都不禁一阵冷笑，可今天想到后花园里的那人他竟笑不出了，“想不到这样的独夫也能得死士为他卖命”，襄子轻叹一声， 又想起了下午的情形，他问：“今天我放了你，以前的仇怨就算一笔勾销了？”豫让摇头：放我是你的私恩，报仇是我的大义 。襄子抬起头，阳光穿过树叶，在树影里细细碎碎的撒了一地，就象一身寒气的豫让那亮亮的眼睛，襄子对旁边的侍卫道：今 天就起程回晋阳，我避着他吧。

　　对着镜子，豫让举起了匕首，很快镜中的脸已经辨认不出，而地上点点滴滴洒满了鲜血，那殷红的颜色竟让他想起了 天空的蔚蓝，不知怎么，眼前的事物总让他联想起极端相反的事来，就象刀锋的冰凉使他忆起自己的妻子，我这就去外面站在 阳光下行乞吧，豫让拿起那个破碗，这样我们还可以看到同一片天空...

　　跪在晋阳闹市街头，有曾相熟的人走过，竟也扔下几个钱走了过去，豫让相信自己易容的还算成功，不远处一个女子 走了过来，他心里一颤，不用抬头，他就知道是妻走过来了，低着头，听着妻子的脚步声，豫让感到那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 里，妻子过去了，碗里却叮当一响，妻子竟然也赏了自己钱！豫让抬起头，碗里赫然是块玉佩，大小花纹都与自己那块相同， 只是通体青色，他转过脸去看妻，妻子往桥上走去，竟没回头，可他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叹息，街那边车马声响，襄子要过来了 ，豫让揣起玉佩，隐在了桥下...

　　将至桥边，马突然惊了，不停的悲鸣，就是不肯向前，襄子做在车内差点被甩出来，左右谏说常听闻良马不陷其主， 马不前行必然是有刺客，襄子示意搜查，看到卫士绑来个陌生人，他轻叹道：豫让，是你么？这次我可饶不得你了，你自己看 吧，说罢，解下佩剑扔在了地上...

　　被侍卫从桥底搜出来时，豫让已经知道结果如何了，捡起地上的宝剑，豫让对襄子说：我誓为智伯报仇却至今为成， 今日知道必死，希望您能脱下罩袍让我击打，我地下就能见智伯而不愧了...

　　襄子解下外衣，让武士递给了豫让，豫让举起长剑连砍三下，襄子觉得心头大痛，一口鲜血狂喷出来，直将跌落车下. ..

　　豫让举起了剑，又一次感到了剑锋的冰凉，他回过头，妻竟然还在桥上，火热的鲜血从脖刭喷薄而出，他看到妻子从 桥上飘然直下，桥后是湛蓝的天空，妻子就好象一朵轻盈的白云飞入了水中，豫让终于倒下了，嘴角仍挂着那淡淡的笑, 手 伸向怀里紧握着那两块玉佩...

　　几年之后，躺在病塌上，昏暗的烛光里，襄子嘱咐世子一定要借晋主昏弱之时与韩魏将晋国分而治之，不然英主一出 ，赵祀不保，世子听命后走了出去，摇曳的光里，襄子仿佛又看到了豫让，轻笑了两声想：忠义对于一般人来说实在是太奢侈 的东西，我只想自己的后世过得更好一些，至于对晋候应尽的臣子之礼也顾不得这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