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周晓华

　　跨国联姻，嫁入豪门；婚后一年，夫妻反目；对簿公堂，官司八年--轰动新加坡的北京女人离婚案

　　听施昉讲她的故事，仿佛在看一部港台电视连续剧，豪门的恩怨情仇，夫妻的利益争夺；法庭上律师的唇枪舌战，法庭外媒体的大肆炒作；狗仔队的跟踪，无风起浪的各种传闻报道，让人为之惊叹。本文的主人公施昉今年36岁，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父母皆在中国社科院工作。新加坡的许多媒体在报道她时，因其来自中国大陆，都称其为"小龙女"。日前，记者见到施昉时，她身穿黄色的T恤，蓝色牛仔裙、白色短袜、白色的旅游鞋、很青春，不像36岁，也不像经历过那么多沧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施昉讲话很快、干净利索，一看便非等闲之辈。究竟是什么让她有了如此坎坷的经历，故事还得从十几年前的一场跨国的恋情讲起。

　　异国恋情始自旅游14年前，施昉还是个22岁的姑娘，温柔可爱，颇有小家碧玉的妩媚。那时她刚从福建华侨大学毕业不久，在中国旅行社做一名导游。而这时本文的男主人公，也就是施昉的前夫许丕发刚刚26岁，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他是新加坡资产过亿的联发船务有限公司主席许乃斗的长子。许乃斗在新加坡还有10多家公司，而许丕发拥有父亲多家公司的股份，是个有才有貌的富家公子。

　　1987年，爱好旅游的许丕发利用在美国读书的暑假期间来北京游玩，那时许丕发所在的旅行团有28个人，大多是学生，带队的导游就是施昉。其实在这之前，许丕发已来过北京，旅游团要去的景点他都已经去过，所以他向施昉提出，不跟团队一起走，要去大观园。施昉热情地建议他和旅行团一起出发，到了市里再自由活动，免得跑冤枉路。第二天，许丕发便和大家一起出发，在路上，他被施昉娓娓讲述的北京历史风情所吸引，到了该下车去大观园时，他又临时改变主意，要跟团走，明天再去大观园。就这样，明天推明天，许丕发一直跟团到了最后，最终也没有单独行动。

　　其实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可爱、美丽大方的导游小姐，更被她身上积极向上的阳光气息所吸引。施昉也觉得，这个许丕发和其他的团员不太一样，他的国语在团队里是最好的，而且总是温文尔雅，不像团里别的小伙子老爱在她身边"贫"，也许是受西方的教育，他处处都显得很绅士，很得女孩子的心。施昉对他也有好感，所以当许丕发要离开中国，并试探着问她是否能保持联系时，施昉给了他联系方式。

　　此后，施昉几乎每天都能收到许丕发热情似火的书信，就连许丕发考试特别紧张时，他也会写几句话给心爱的姑娘。那些从爱情专卖店买来的美丽的信纸和邮票，那每封信中真诚滚烫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施昉的心。更有讲不完的越洋电话，一件不起眼的事都能让对方开怀。热恋的季节，连空气都散发出不知名的芳香。这期间许丕发又多次来北京，两人的情感日渐深厚，施昉的父母朋友都喜欢这个礼貌有加、高大英俊的小伙子。而且许家祖籍金门，许丕发虽是异国人，但也算是同根，没有什么交流上的障碍。

　　跨国婚姻陡起波澜1990年2月，施昉三年的恋情最终有了结果，许丕发放弃在美的学业，赶回北京与施昉登记结婚。同年6月许丕发带着新婚妻子在新加坡办理结婚注册，施昉成为新加坡的永久公民。在90年代初的中国大陆，大多数百姓的生活水平都还不高，施昉的家庭也一样。而许丕发生于豪门，其父亲许乃斗拥有庞大的资产，是新加坡知名人士。来到新加坡，成为新加坡这样一个大家庭的长媳妇，施昉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美丽的新加坡，花园般的城市，美丽豪华的家，家中相爱的人，施昉怀着对新加坡的憧憬激情满怀地投入到这全新的世界里。

　　在新加坡，施昉夫妇住在惹兰柏拉巴15号的一栋半独立的别墅中，而她的公公一家就住在他们后面的19号。许丕发在父亲的联发船务公司担任执行董事一职，而施昉亦在许家的要求下成为公司的一名职员，做信息管理及中国方面的市场公关。施昉说："我在公司期间，依靠熟悉中国大陆的优势，建立了这个家庭公司和中国的业务联系，因此，公公很看中我。而老公对公司的业务并不太热心，他喜欢旅游读书，人也有些懒散，那时他还在上着函授课程，经常不去上班，而我那时很勤奋，每天早早起来和公公一起上公司。"婚后的生活最初颇显浪漫，小两口出国旅游是经常之事。而施昉的家居就可以算得上奢华了，家中有佣人，什么家务都无须自己动手，衣服是请名牌设计师专门设计，名贵的鞋和首饰更是多不胜数。"有时参加鸡尾酒会或晚宴穿的礼服，一次就不再穿了，送人了。因为新加坡人少，上流社会每次都见的是熟面孔，在那样的社交场合穿过的衣服，一般不会再穿了，他们那样的家庭很讲究的？施昉骄傲地说。

　　在施昉嫁到许家时，许丕发的两个姐姐、两个弟弟均已婚嫁，加上施昉夫妇，10个人都在许乃斗的公司中任职，彼此利益的冲突，各自小家和大家的矛盾都隐藏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初来时作为长媳妇，施昉觉得自己在家中有一定地位。而许丕发也常常对朋友夸赞她来自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精明能干，"我太太说"，"施昉说"这样的字眼经常挂在他的嘴边。然而施昉这样人人羡慕蜜罐似的婚姻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各种矛盾、烦恼很快就纷至沓来。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演到结婚后就已不再浪漫。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当时的新加坡，对于中国大陆是有很深的偏见的，因为当地有些在大陆有亲戚的人会被索要钱财，也有大陆的女子贪慕虚荣去新加坡傍大款，甚至不惜出卖肉体来满足物欲。这样本是少数人所为的事情却被当地媒体大肆炒作，便得很多新加坡人对大陆女孩的印象很坏。所以，施昉的勤奋工作与老公的懒散、不理公事，便成了外人闲话的中心，说施昉野心勃勃要争家产，说施昉来新加坡就是看中了许家的财产，加上外界对这类事件的宣传，许丕发心中亦生出嫌隙。他开始抱怨施昉说你们中国人怎么这样，让我在朋友那儿没面子。又说施昉贪得无厌，只知享受，却从来不理家政。他还监听施昉与她父母的通话，私拆她的来信，两人之间失去了往日的信任。

　　曾经如胶似漆的情感在利益面前变得脆弱，他们开始不时发生口角，吵吵闹闹，有时甚至动起手来。"其实他们家有佣人，我婆婆也不上班，而我们都在公公那里吃饭，哪里需要我去干什么，所以不是我不干家务，是他们不让我干家务。"对于丈夫的指责施昉觉得挺委屈。但吵归吵，闹归闹，施昉从未想到自己婚姻会走到尽头，毕竟他们恋爱不是三天两天，而是整整3年，几百封情书温度尤存她以为彼此的情感不可能说了就了。但事态的发展却大出她的意料。

　　1991年8月，也就是他们结婚一年多时间，施昉赶到北京参加哥哥的婚礼，丈夫许丕发推说有事，没有和她同行。在北京期间，施昉曾和丈夫通电话，但许丕发态度冷淡，让她不要急着回家，多在北京玩些日子，反正预定的返程机票到期还早，就算到期了，也可以退票。尽管施昉一再解释她无须在京呆那样久，而且回新加坡还有工作，丈夫还是坚持让她在北京多呆些日子。为什么丈夫不想让她回家？许丕发不合情理的话语让施昉心中生出深深的疑虑。施昉匆匆赶回新加坡的家中，却没想到家的大门紧锁，连门锁也已更换。打电话寻丈夫不见，只好向公公问询，答复说：丕发已出国，你先来这里住，等他回来吧。有家难回，无奈施昉只有拎着行李住在了公公家中。第二天早晨她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要与公公一起去公司，谁料许乃斗让她不必去了，说她在公司的职位已经有人顶替。施昉这才发现就在不觉中，她已经一无所有。在公公家中施昉度日如年地等待，原先表面上看着还较尊重她的姐弟，这个时候连招呼也不和她打了，大家一起吃饭时，就好像她不存在似的，而丈夫也像消失了，音信全无。一个月来施昉几乎夜夜无眠，以泪洗面。问起许丕发的行踪，大家总是推说不知，而讨要自己家的钥匙也总说没有。可明明公公家的佣人隔两天就去那打扫。不久施昉又隐约听到公公在和房屋经济代理人商讨要将她们所住的那栋15号房子卖掉。身在异国，举目无亲，万般无奈的施昉打电话求助来到新加坡的中国朋友。

　　听了施昉的遭遇，朋友正告她：别再傻等下去了，许丕发是要和你离婚，赶快找律师吧。1991年9月，施昉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律师，律师告诉她，在不闹大的情况下，可以先与丈夫协商赡养费的问题，并建议她先冻结惹兰柏拉巴15号的那栋洋房的房产。9月中旬，施昉在佣人的帮助下，翻院墙回到了自己家中，换掉了门锁，并搬回自己的衣物，当她打电话告诉公公，她已回到自己家中，要在这儿等许丕发回来时，许乃斗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10月，施昉按照律师建议，以这座洋房是她的婚姻之家就是洋房的信托人为由向新加坡法院申请到了"不得转售"的庭令。而在这期间许丕发始终没有露面。实际上他并没有出国，只是住在弟弟家中，避开施昉。直到12月，施昉才在律师那里见到许丕发，许破口大骂她不是贤妻良母，又说她根本不爱他，就是想离婚，想分财产。

　　知道施昉找了律师要打官司，许丕发给她每月250新元的赡养费想要打发她。250新元只是当地给菲律宾佣人的薪水，而她所住的洋房就雇有两个女佣，这点还不够付水电费，施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有人劝施昉忍了，不要太厉害，也不必抛头露去打官司，就算打，你也赢不了。说不定你忍两年许家会回心转意。可施昉不是个软弱的女子，她很自信，她不愿呆在家中和那些劝说她的太太们一起做蛋糕，聊家常。更不愿像许家想的那样忍气吞声，拿上一点钱，灰溜溜地回中国，施昉要给自己这段婚姻讨个说法。

　　　离婚索偿对簿公堂1993年9月，也就是他们分居3年后，施昉向高院申请离婚。虽然在此之前，施昉也曾多番努力想要挽回这段婚姻，她坐飞机去泰国、北京，找许丕发沟通，也叫父母兄弟甚至公公的朋友帮着调解，但始终无果。船务商人和中国女子的离婚案被新加坡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施昉成了新加坡的名人。新加坡一媒体称：“新加坡女人也离婚，不过离到施昉这样轰动的确实少见，或许是她年轻貌美，又是中国女人。”

　　1994年1月，两人获准离婚，法庭下令许丕发每月支付2300新元(新加坡一般家庭每月开支约2000新元左右)给施昉做赡养费。但施昉不接受法庭的判决，1994年她向高院提出申请，将赡养费提至4133新元，并要求分得房产和其他婚姻资产。在这之前，为了避免因离婚损失财产，许丕发已将自己的股份陆续转移在父亲名下。在法庭上他称属于他名下的资产只是父亲以他的名义注册的，他本无权过问，而且由于施昉贪得无厌，总以为他是长子就会有大笔财产，老是向他要这要那，怂恿他向父亲要求分家产，为讨好施昉，他和父亲关系闹僵，父亲已将他的股份拿回。同时他又哭穷说自己1992年因婚姻濒临破裂，心情沮丧，辞去了在联发的职位，原来8000多新元的月薪没有了，靠积蓄过活，直到1994年他才又加入联发，但月薪已降到5000多新元，无力支付施昉要求的赡养费。

　　关于惹兰柏拉巴15号的房产，他称虽然此房业主是他，但实际上也是父亲在1983年买下来的，房产地税及水电费皆由他父亲支付。并非他和施昉的婚姻财产。施昉对许丕发的信口开河大为不满，于是在这个婚姻资产争讼案尚未了结时，控告许丕发在两份宣誓书中捏造证据。首项是指他在1992年在一份宣誓书中捏造证据称自己从1992年2月起一直没有工作；次项控状指他在另一份宣誓书中捏造证据佯称一则房子广告剪报上的字迹全是前妻的。经过法庭上唇枪舌剑的辩论，许丕发因捏造证据被判监6个月。后来许上诉被减刑坐牢一个月。

　　这个历时一年多的婚姻资产争讼案，1995年10月终于有了判决，施昉被判获得24万新元的赡养费，及1万新元作为对许氏家庭公司的作出贡献的酬劳。此案了结，媒体又是一番大肆炒作，在媒体的报道中施昉成了一个极厉害的女人，一篇文章提到她说："她的案子对新加坡男人有杀伤力，申请禁令禁止丈夫卖屋，再申请离婚，分家产，讨赡养费，再控告丈夫呈报假资料以至他面对锒铛入狱的下场……一切都如电视剧高潮，看得人惊心动魄……中国女人就是这么厉害。"香港一家媒体更是以"嫁入豪门争家产--这个北京妹不简单"这样的标题大写文章描述施昉离婚案。对此，施昉觉得气愤，她认为媒体这样的报道对她有失公正，这是他们头脑中固有的偏见造成的，包括报道中对她的"小龙女"的称谓都带有贬义。(在新加坡"小龙女"含有舞女的意思)

　　　被控假誓风波再起本以为这桩离婚案就这样画上了句号，没料到，3年过后又起风波。1998年，前夫许丕发控告施昉在申请赡养费与婚姻资产宣誓书上附了不确实的材料，企图让法庭相信她在新加坡过惯了高消费的生活，以争取更多的赡养费。根据这个指控，施昉被新加坡警方拘押，这让她很是吃惊，但她已不是8年前对新加坡一无所知的那个女孩儿了，经历了那么多场官司，施昉对新加坡和新加坡的法律已颇为了解，而且她很自信，知道自己没有错，"错在当年代我准备宣誓书的律师没有交代清楚，是他给我准备的材料，我没有逐一核对，但我知道官司肯定能赢。"于是施昉决定自己上庭辩护："我知道自己没做错事，也知道整个事情的发展，我自己的事，当然自己来说比较清楚。"案件经过断断续续三个多星期的审讯，结果是"法官三句话，施昉公堂笑"。

　　判词仅三句话：本案有一些合理的疑点，被告没有犯罪的意图，所以本席判被告无罪释放。听到判决，施昉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个官司的胜诉，不但让施昉获得自由，更是让她扬眉吐气。她说："上次判财产的案子，我在法庭上说我对开拓联发公司对中国的业务上有很大的贡献时，他们把这当成笑话讲，说施昉一个小小的中国导游有什么才智能给新加坡这样的大公司有贡献，纯粹是大话。这次官司赢了后，媒体报道的态度就不一样，有的报道还夸我是极聪颖精明的。其实我一直十分自信，从小就这样。离婚后我投资股市，赚了不少。所以他们有说我结婚就是为了快快离婚分家产，是真的不了解我这个人。就是靠自己我也能生活得很好。官司打了8年，我的朋友笑我是'8年抗战'，中国8年抗战还收回了国土，我8年来只惹了一身麻烦。"不过不管人家怎么说，我就是这样的人，不能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我的理解就是要自信，女人尤其要自立，要有经济基础。如果依附男人，我不可能有今天，要积极地去生活，只有这样你才能受人尊敬？

　　　重返京城书写自传最近，施昉已放弃了做新加坡的永久居民，回到北京父母的身边。她正在联系出版社出版她费时两年多写出的狮城经历。她说："我已经把在新加坡8年的生活写成了一部18万字的自传，从与前夫相遇、相恋，一直写到闹离婚，离开新加坡回国为止。我想把中国女子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扭转人们对她们的偏见，并驳斥媒体上一些不真实的报道。"但现在施昉仍无法安静下来，她说自己又卷进了一场麻烦，这回是因为自己1997年曾通过电话委托香港的经纪卖出300万股的"东方红"股票，而对方没有按照她的指示处理，造成她30万港币的损失。这件事，要打起官司，估计又够她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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