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
总是习惯在午夜的灯下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静静地看书。看得倦了,便起身踱出室外替自己倒一杯咖啡提神。别人往往诧异于我的甘于寂寞,而我却乐此不疲,找一个欺骗他人也欺骗自己的理由说是为了考研。于是常常在臂下夹一本《研究生英语词汇》目不斜视招招摇摇地穿过整个校园,潜心苦读直至深夜。在坚硬的外表下,我渐渐开始相信原来自己也可以对一切无动于衷。
可是,我终于还是被现实打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打败我的只是一句极平常的不经意的轻问。那是某天,我走出房间到走廊上的饮水机前冲咖啡,不知是谁路过,看见了就随口说,怎么是清咖,不加糖吗?一瞬间,我怔住。耳边回响着的竟是另一个人的声调。那么漫不经心的,那么暖洋洋的,带着慵懒的笑意说,两块方糖,够吗?我的眼前慢慢出现一幅生活的断面:旧的泛黄的底片上,一个瘦瘦的身影,吹着口哨,骑一辆自行车在校园里呼啸来去。身后的书包架上,坐着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孩。20世纪90年代初的校园喜欢的是齐秦的歌,于是,吹口哨的人就常随心所欲地乱唱“我是一匹遥远的北极狼”。坐在身后的人便笑了。
他就是那么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呢,好像什么都偏偏要与众不同似的。他曾对我说过他的理想,是驾一匹骏马自由自在地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他最折服的人就是1234年的蒙古皇帝。我明白他有一颗不愿被约束的心,我常常安静地听他眉飞色舞地描述他的未来。直到他递来一杯咖啡,举着一包八圈牌方糖问,两块方糖,够吗?我才从沉浸中回过神来。接过滚烫的咖啡,也就如接过暖暖的幸福,心都快乐得要溢了出来。愉快的日子就这样如水般无痕滑过。真是快啊,好像都没来得及准备好告别,毕业便势不可当地来到了。在理想与感情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1997年的那个夏天,我尽了力也没能挽留住我的爱情。他走了,去了西北,走得孤独而决然。他走了以后,我的心就像落入了冬天的太平洋。我将自己刻意封闭起来,把自己丢进忙乱的考研中去,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我也是真的以为自己忘记了。直到某天,一个不熟知的人不经意地问,怎么是清咖,不加方糖?我站在原地,居然泪流满面。因为那个人的离去,我的咖啡里就再也没有人替我加过方糖。
手机铃声下载 快乐多多 快来搜索好歌!
|